《花涧往事》一片豆

4、第四章

　　元和二十七年，太傅赵林申之女赵安琰年满十六。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赵安琰此时已出落成闻名洛阳的绝色佳人。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各式的花灯凝成花海绵延了千里，映着水光，天地融为一色。赵安琰等着与宜乐郡主相约洛阳灯会，却没想到等到的是皇上的赐婚圣旨，一纸婚书就将人生禁锢，赵安琰虽心下多有不愿，却还是不得不遵旨。
　　元和二十七年春末，太傅千金赵安琰与六皇子应竹完婚，册封为六皇子妃。
　　六皇子的大婚之夜宫内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满宫檐，像是铺了万里的红妆。满朝文武皆来赴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应竹接下许多酒，回寝宫时脚步有些不稳。凤冠霞披的新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玉如意轻轻挑起红盖头，红绸滑落，露出一张绝艳的脸。
　　许是今日的粉抹得厚了些，娇艳的小女子面色有些苍白，应竹如此想，露出个温柔的笑。谁料到他这一笑对方却哭了。
　　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胭脂水粉通通化作斑驳，露出美人原本的模样来。应竹看着赵安琰努力抑制自己，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决堤，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贵为皇子，长相又英俊出挑，对方却像是遇到了狼豺虎豹般花容失色，真是出乎意料。
　　应竹伸手将赵安琰的凤冠头饰摘下，散了发髻，一头墨色长发翩然落下。
　　“夜深了，你且睡吧。”赵安琰的身子还有些颤抖，却听见男人柔和的嗓音响起。因为含泪而亮晶晶的眼睛诧异地看向一身鲜衣的男人，对方只是笑了笑，悄悄退出门去。
　　“殿下……”门口候着的嬷嬷为难起来。
　　“今夜之事不许声张，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嬷嬷们低眉顺目地应下，隔着一道门，里外两头都陷入了沉寂。
　　赵安琰不知道应竹是怎么处理好这件事的。反正皇上没有找她麻烦，应竹也和她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这很好，赵安琰心想。
　　“安琰你可成了大家最羡慕的人了。我六表哥是出了名的出色，能文能武，外表清俊，性子又好。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被你占去了呢？”宜乐郡主坐在御花园和赵安琰开着玩笑。赵安琰不自然地笑了笑，螓首微垂。想到应竹的温文尔雅，以及成婚后对她的体贴，赵安琰的耳根红了。
　　应竹对赵安琰十分照顾，基本每日都会回寝宫陪她用膳，两人话虽不多，但是气氛融洽。应竹能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新婚之夜惊慌落泪的小女子已经不怎么排斥他了。
　　“天转凉了，要不你留下吧。”应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赵安琰小声说道。声音轻而糯，回头一看，容色清丽的少女羞红了一张脸。
　　“好。”应竹忍不住轻笑一声。
　　烛火惺忪映着盈盈的目光，月色皎洁，满室清香。
　　元和三十年，六皇子被封为谦王，赐檩州为封地。赵安琰为谦王妃，一同前往封地。
　　此时赵安琰与应竹已是相爱。应竹对赵安琰爱慕有加，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只求许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赵安琰也事事顺从，尽心地服侍应竹。
　　若是没有后来的事，他们或许能幸福到白头吧。
　　应竹到了檩州之后事务越发繁忙起来，有的时候甚至有些顾不上小娇妻。好在王妃也是个体贴人的，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从来不埋怨应竹。
　　直至有一日，沈顾出现了。
　　迁到檩州没几个月，赵安琰却忽然患上了头疼的毛病，把陪嫁的侍女青枝给急坏了。原来五年前还是太傅千金的赵安琰生过一场大病，连发了好几日的高烧，最后才堪堪转好，不过从此以后身子也要比常人更弱些。这忽然乍起的头疼症明显让赵安琰有些吃不消。
　　应竹连找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让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的谦王黑了脸。沈顾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一颗丹药顺水入下，凝眉喃喃的赵安琰静静睡去。再醒来时，墨色的双眼一片清明。应竹大喜过望，连连谢过沈顾。沈顾不要千金赏赐，只向应竹提出了一个要求——留在谦王府做郎中。这在当时的应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些高兴，王妃身子弱，这样一来他也能放心些。
　　沈顾住进谦王府后勤勤恳恳，悉心照顾谦王妃。赵安琰的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应竹更是对沈顾赞赏有加。
　　“先生心中有什么事吗？为何一直闷闷不乐呢？”沈顾替赵安琰把完脉，将热水端给她，隔着氤氲的水汽，面前好看的女子轻柔地开口。
　　沈顾正在收拾器具的手顿了一下，复又笑道：“没有。看到王妃就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赵安琰有些愣神，却还是礼貌地回以微笑。
　　“王妃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陪您多去外面逛逛，有利于您身子的恢复。”沈顾缓缓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直蹙着的眉微微舒展，唇角漾起一个弧度。他笑起来很好看。赵安琰的脑中蹦出这样的念头。她微微吃惊，只一瞬，便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应竹为公事繁忙的时候，沈顾开始陪赵安琰逛檩州，从万人潮涌的庙会，到百声啼转的戏台。原来普通人的生活是这般的缤纷多彩。多少年了，自从嫁入皇室，冰冷的宫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赵安琰就快要忘记这人世间原来还可以这么美好。
　　又是元宵佳节，特地赶回来的应竹正准备陪赵安琰用膳，却被加急的政令匆匆召了回去。窗外是一片喧嚣，火光将夜晚天空染成热闹的颜色，窗内是人走茶凉，消了热气的晚膳静静摆在桌上。赵安琰想到五年前的今日，也是这般场景，一旨圣令将她的余生通通囊括入内。
　　“今夜外面有元宵灯会，不然我陪您走走吧。”沈顾一身青色的衣衫，面色沉静地像是一汪清泉。赵安琰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十五的圆月洒下缕缕清辉，长长的裙摆掀起地上被风吹落的花瓣，花灯分五彩，碎成斑斓的星光，人声鼎沸却入耳成温暖。满目皆是明亮的色彩。
　　赵安琰和沈顾站上桥头，桥下有三五成群的女子放着河灯。灯火映着波纹，漾开一圈圈金涟漪。
　　“我好久都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景色了。”赵安琰的眼中映着花灯的光彩，只是淡淡开口已让绝色尽显。
　　沈顾沉眸看着身边的女子，像是要看到她灵魂尽头，直到赵安琰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是啊，真的是太久了。”他顿了顿，声音渐悄：“好在我终于找到了你。”
　　燃放天灯的那一刻，沈顾握起了赵安琰的手，拢在胸口，垂首闭目许了心愿。赵安琰大吃一惊，挣扎两下，终是安静下来。望着眼前的男子，一腔难以理解的深情，却这么容易地抓住她的心……
　　再后来？
　　赵安琰选择了背弃应竹，想要和沈顾离开檩州。沈顾有些惊异，但他只是微笑：“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谦王最终撞破了真相，心碎之时选择了剿杀赵安琰和沈顾。而作为皇室丑闻，那些服侍王妃的下人们也被皇上处死。赵林申被革职，赵家从此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