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A3中短篇合集》眠枫

4、[A3]Never Say Sorry（中）

　　正值金色年華的少年們，渾身散發出來的朝氣是誰都忍不住想要看一眼的。

　　伴隨著爽朗的談笑，三三兩兩跨進店門，田島先一步叫道：「大叔！我們來了～」

　　拉麵店的老闆是個留著鬍子的壯實男人，一見他們，便很熱情的招呼道：「歡迎歡迎，位子早給你們留好了！」

　　三橋跟在田島後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順位朝裏坐了下來，最後阿部正好坐在三橋的斜對面。

　　幾個人爭先恐後地看著功能表一遍嚷嚷著，混亂中田島轉頭對身邊的三橋問道：「想吃什麼？」

　　「啊、呃……隨、隨便…」

　　田島笑了，「這裏可沒有叫隨便的拉麵哦。」

　　三橋哼哼唧唧半天也沒說話，田島也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徒勞，剛要提議大叔的平日推薦，卻聽見阿部說：「給他豬骨味增拉麵。」

　　「啊？」

　　「三橋，沒意見吧？」

　　完全沒意識到狀況的三橋只能條件反射地回道：「嗯，好，可以…」

　　田島悄悄對天翻了個白眼，「那阿部你呢？」

　　「一樣。」

　　大叔的店雖不大，客人卻是爆滿，等了好一會，所有人的面都上齊，便只聽得呼哧呼哧夾雜著讚歎和偶爾嬉笑的聲音。

　　阿部控制不住自己，趁著低頭吸面的時候抬眼觀察著三橋。小傢伙只是一心一意地和勁道十足的麵條鬥爭，幾乎目不斜視，臉龐被熱氣薰得發紅。

　　幾次的窺視，冷不丁被坐在三橋另一邊、正對著自己的泉發現，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更讓阿部尷尬，扯了扯嘴角蒙混過去，低頭吃面。

　　為什麼會來，隱隱約約其實是有答案的，只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仿佛自己的心聲也一起被蒙蔽似的，連自己也不願意挖掘那其中的深意。

　　少年們的食量不小，吃的速度倒是飛快，不久碗中都見了底，直到榮口抱著碗把鮮美的湯汁灌下肚，環顧桌子，也只剩下三橋一個人，小口小口地吸著麵條，仔細一看碗裏還剩下不少。

　　等他發現時，幾乎所有人都無言微笑地看著他。

　　像是被嚇到渾身戰慄了一下，三橋結結巴巴地咕噥：「你們吃得、好快…」

　　一張臉又是漲得通紅。

　　「嘿嘿，三橋，不必在意！慢慢吃吧～」花井轉向大家，「難得都在，又是週末，晚一點回家也沒關係吧，等三橋吃完了要不要去第二攤？」

　　附和聲此起彼伏，興致高昂，立即討論起地點。三橋吃得很急，結果嗆到了喉嚨，憋著咳嗽起來。

　　泉拍著不知怎麼咳得停不下來、到最後鼻子都紅了的三橋的背脊，三橋頭埋得很低，心裏想是不是自己又壞了原本熱鬧的氣氛，更加不想抬頭。

　　事實上三橋努力壓抑著聲音，高峰期的拉麵店又人聲鼎沸，除了身邊的人沒有別人注意。

　　突然阿部離了座位，走到三橋斜後方，示意泉讓開，「我有事跟他說。——三橋，出來。」

　　「嗯？嗯？……」視線模糊地被誰牽著走，三橋意識到自己被帶到了洗手間，

　　「沖一下吧。」

　　三橋乖乖地打開水龍頭，把嗆出來的鼻水洗掉。

　　擦乾淨了之後，三橋還在小聲地乾咳，間隙中小心地抬頭看著阿部，「我、我……」

　　阿部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狹小的空間中人來人往，三橋和阿部慢慢被迫退到了角落。

　　「阿部君…謝謝…」想著就這樣沉默不行，三橋硬是開了口，「那個、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高興……」

　　「只是這樣？」

　　「誒？啊…我、我也很高興……」舌頭打結是家常便飯，但有時候無法確切表達的確只是加重了焦慮。

　　衛生間裏的人越來越多，兩人被擠得幾乎貼在了一起，連出去都成了一件難事。

　　他們的距離，曾經只是能看清對方的程度。如同球場上投手丘和捕手席之間固定長度的直線，再越近一步，便是規則之外。

　　然而現在，他甚至能感覺到三橋淺淺的呼吸拂上脖頸，如果稍稍轉個角度，就能看清皮膚細緻的紋路。

　　「喂！阿部！三橋！你們在裏面吧！我們都決定好啦，你們怎麼還不出來啊！」

　　兩人都是一震。三橋小聲囁嚅：「好、好像是田島……」

　　「煩死了。」阿部埋怨了一句，隨機扯開嗓門，「三橋身體不舒服，我送他回家，你們先走吧！」

　　三橋僵在原地，聽見又有誰喊“那就這樣”“三橋小心”“再見”之類的話，聲音逐漸遠去。

　　阿部見三橋疑惑全寫在臉上，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呐，等人少了，我們就回去。」

　　「哦…哦。好。」

　　三橋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今天的阿部反常得讓他陌生。儘管對待他的方式還有說話的語氣都沒變，可還是有哪里不對勁。

　　明明自己也沒有說哪里不舒服，為什麼阿部要騙他們呢？

　　還是說，阿部根本就不願意來參加聚會，所以拿自己當藉口拒絕他們？

　　早晨的時候，阿部就說要考慮了，自己為什麼那麼遲鈍，意識不到那是阿部婉拒的方式。就算阿部被田島說動了，還是一樣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

　　如果、如果能夠早一點、更明確一點地瞭解阿部君的想法就好了……這樣想著的三橋無法忍受從心頭湧上的愧疚感，低喃出聲：

　　「對不起……」

　　僅僅從言語上道歉遠遠不夠，可三橋想不出別的方法。對於其他人口中的他和阿部的默契，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因為知道無法心意相通，才更覺得難過。

　　「為什麼要道歉？」

　　「要是我、能和田島說、你不來…就好了……」

　　不是悲傷的話語，可還是想哭。眼淚停不下來。

　　在阿部面前，自己想要掩飾的東西全部都暴露了。

　　「我說……你就這麼容易陷入妄想麼？」

　　阿部歎氣時呼出的熱氣搔弄著三橋的耳根，隨後就感覺到臉頰被摸了。

　　粗糙的指腹在顴骨處來回滑動，不算溫柔，卻很舒服。

　　「阿部君……」

　　阿部發現三橋下意識地略微仰著頭，眼睛緊緊閉著，好像一隻期盼愛撫的小貓，恨不得就這樣把他抱在懷裏。

　　然而比起衝動，驚愕伴隨著理智先一步到來，阿部退開了。

　　淚水乾涸，這樣就可以了嗎？

　　「三橋，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