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生日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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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生日礼物
人生真理之一：一切都要有度。（哥伦布说：我有肚，但是他们嘲笑我说just肚it。）
就是说，不靠谱要有度，靠谱也要有度。哥伦布属于前者，陈希可属于后者，因此这两人在水深火热的现实中保持着清凉油一样的头脑和祥云火炬一样的热情。保持“度”这种高深的技巧，按哥伦布的话讲叫做“庖丁解牛”，大意就是如果理清筋脉，一切都“年年有余”（每个人大脑里都已经有一个自动翻译机翻译成游刃有余）。解释“解牛”这个技艺的时候，哥伦布十分灵活的扭动了一下小蛮腰，然后指着那里说：水蛇！水蛇！就是要像这样润滑的年年有余！陈希可悠悠的看了看自己的腰，说，也许我应该去学瑜伽。
常青慈觉得哥伦布有时候很有境界。
她找来一张白纸，用粗的黑笔写上“庖丁解牛”四个字，贴在门上，每天出门都大声念一次，像转呼拉圈一样做一下水蛇腰的动作，告诉自己，万事万物万人都有筋脉，要挑他的筋剥他的脉就要搞清楚结构和内涵。然后她拉开门，大步走向纷繁的世界去解纷繁的黄牛水牛奶牛等各种牛。
在这张纸之前，她的门上贴的是“当代白领必备十大素质”，再之前是“2007年本科生毕业薪水一览表”，再之前是墨西哥革命领袖马科斯的名言“够了就是够了”，再之前是“一白遮三丑，活到九十九”，再之前是“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直面道德瑕疵的人，一个敢于拥有低级趣味的人”。诸如此类。
常青慈偶尔也会思考一下那几个人为什么要团结在以她为核心的饭团中央周围。
思考的结果是：这是个谎言。这个谎言与孙悟空被封为“弼马温”的谎言类似，就是：其外不金玉，其内也败絮。
不过常青慈具有一个优良品质：善于自省。
她总结了下自己的人生轨迹，觉得最大的问题在于：她太过了，没有界限。她靠谱靠得过了，不靠谱也不靠得过了。比如说，念书的时候人人都仔细对付论文，她却走这样的道路：作为一个人，要搞清楚生命的意义（靠）——没有极端经验的人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不知道靠不靠）——天才都是极端的（靠）——写诗的人很多天才（靠）——我也写诗（勉强靠）——有痛苦要写，没有痛苦制造痛苦也要写（不靠了）——诗就是世界就是宇宙就是人生（非常不靠）——最后的结果是，当她把自己的诗冲进马桶的时候，她认为世界和宇宙都变成了排泄物一起冲进虚无的黑暗去了。
虽然后来回忆起来，那些诗确实不是一般的寒碜。像是：“意义与虚无/是一对异卵双胞胎/长得很不像/性格也不同/要是认错了/那你就认栽”和“人生取决于木桶最短的那一块/和彗星最长的那一天/木桶的牛奶都漏了/彗星的尾巴都散了”之类。陈希可每次去找她，看到她坐在那里冥思苦想想成为一个诗人，就深深为她担忧，很怕她一不小心就会痛苦的把头往钢造的床沿上撞以寻找灵感。事实是，写着诗的很多张纸都被陈希可拿来垫方便面盒，沾得到处都是油点和干掉的面条。同宿舍一个爱摇滚的朋克女还因此写了一首歌，叫做《饱含黄色液体的现代艺术的意义之消亡》，在宿舍里唱了好几天，直到甲壳虫开始翻跟斗才停止。后来夏天她们用这个歌来防蚊虫，为自己和隔壁宿舍节省了很多蚊香钱。
除了思考人生意义这种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事情，常青慈自然也做过很多让人无语的事情。
像是抱着个鸭子游泳圈去学校那条无比浅的沟里学游泳，最后沾着一脚泥回来，宣称自己在做海藻脚膜。或者去周围的木材厂死乞白赖的找师傅找废弃的木材自己做书架结果十个手指头都缠上纱布，逢人就说，我最近在学古筝。她的不靠谱也充分体现在她的情绪一日三变，甚至五变，或者更多上。在十分钟内，她可以由撒哈拉转到三峡水库转到梅里雪山再转到路易斯安那飓风，然后又平静的说，哦，浪漫的人都爱雨天，理性的人都爱晴天，我，两个都爱。诸如此类。总之，别人做事都有度，她没有。
靠谱和不靠谱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实际的概念或名词。就好像，人家都是在田字格或者井字格里种水稻，她在一团稀泥的漩涡里种牵牛花。如果偶尔有一次是在田字格，那必然是因为当天同时挂正北风和正西风吹的。
虽然她看起来也有很强大的时候，但是，就像一个虚伪的人内心有纯洁得像GJM的一面，一个腼腆的人内心有开放得像杨二老师的一面，一个看起来强势的人内心其实像团棉花。她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了。
常青慈意识到，因为有了自己这样的一个鸡立鹤群，其他的鹤们难免会以她为笑话的目标。她想起萝卜所说的，康夫成就大雄，大雄成就康夫之类的鬼话，他完全没有提到机器猫！所以其实他的意思就是：没有康夫，哪有可欺负的对象呢。你想一下没有机器猫的康夫吧，那就是一只没有周星驰的小强啊！
就是这样的！常青慈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伤心了足足十分钟；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又伤心了十五分钟；想到为时已晚，自己的地位基本不会得到提高了，她反而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她觉得，就这样了。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和处境，并暗暗以宽容的心态嘲笑了他们，就像苏格拉底被泼了一身脏水后以宽容的心态嘲笑他的恶婆娘一样，就像康德跌进深坑里还佯装看月亮一样……就像面对刚喝完酒的武松的那些老虎一样。
虽然不久以后，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判断蠢得甲壳虫再次翻了跟斗。
话说七月有件大事：萝卜的生日。
这个家伙明里会说，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啦！但是如果你真的送了件超过他接受程度的东西（而他的接受程度狭窄得跟rain的眼睛一样），在接下来的一年中，你会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聋哑人。在他的强大攻势下，你会自惭形秽而死。
某一年，那是还小的时候，常青慈送了一只擎天柱的模型给他，但问题是她不认识擎天柱，结果买成了奥特曼。于是那整整一年，她耳边响起来就是“奥特曼要吃肯德基，哦，不是，是肯佳鸡（她们当地一个小炸鸡店），哦，不对，还是肯德基吧”，“蝙蝠侠被人认成了超人之后哭了，他说，凭什么啊，我又没有内裤外穿”，“威震天和老婆离婚了，原因是他老婆是个环保主义者，不能接受和穿红白皮衣，眼镜要用电池点亮的人做亲戚”，“我爸爸今天开车回来累死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车的警报器突然响了，从蓝色变成红色了耶，能量块不足了”，“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很像你的人于是我就叫住她，结果她不是青菜，你猜她是什么，她竟然是条紫茄子啊”，如此等等。而且他的表情又那么真诚，那么无辜，语气又那么善意，你很难不深刻的反省自己的罪大恶极。
所以这次肯定是不能送钟了。常青慈想，那么送块表？好的表都很贵。
像陈希可小姐这种有钱人，随便去阿玛尼范思哲挑挑也就好了。像朱彼得这种标榜品味的非人类，送点珍稀品种的兰花啊，古图谱啊，甚至是陨石之类，都是不错的。常青慈要怎么办呢？哥伦布的建议是：以身试险！陈希可说，那叫做以身相许！但是常青慈觉得这次哥伦布说出了真谛。反正都是险了，那就随便送点什么吧。
保守点比如说打火机，但是很容易被他误会成“&￥#的熊熊火花”，要不领带，那又容易被误会成“要绑住你”，或者一包薯片？那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必然会说，从前有只小鼹鼠，喜欢刨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刨出来都是一大堆土豆，吃着吃着他就变成一只土拨鼠啦！
所以说，自从萝卜回来，常青慈就需要不断面对人生危机。
她本来是真心去问朱彼得，至少他们看起来是好朋友，虽然他对他们俩怎么认识的始终不肯开口，每次都找什么“咖啡馆偶遇”，“天文馆邂逅”，“植物园一见如故”之类的借口。常青慈当然是不会相信的，朱彼得这棵竹子有太多秘密，有待挖掘。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要问他送萝卜什么礼物好。不过可以想像朱彼得会说：自己去想，问我还有什么意义。
果然，回家常青慈先旁敲侧击问，彼得啊，你准备送什么礼物给萝卜啊？
朱彼得说，一盏古董雕花灯。
常青慈又和颜悦色问，那你觉得我送什么比较好啊？
朱彼得翻个白眼说，灯泡？
常青慈也白他一眼：不就一古董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古董不就是古人用得不用的东西，现在连夜壶也是古董耶！
朱彼得说，你要送夜壶我也没有意见。记得找个碱没那么厚的哈。
常青慈说，我觉得你一直不待见我唉，你知不知道寄人篱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朱彼得继续淡然说，我没有不待见你啊。而且，如果没有我，你这房间和猪圈也没差了。
常青慈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萝卜生日当天，朱彼得陈希可哥伦布从各自单位驱车前往萝卜的公寓。
常青慈先回家一趟，然后以恶毒而美好的心情屁颠颠的跑去赴宴，萝卜满脸笑容开门开，赫然发现她笑得无比灿烂的，抱着一大瓶富贵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生日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