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阿元姑娘

11、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从未承认与李洛的婚事，但阖宫上下都默认了我会是他的妻子。妻子，多么好听的词语，从古至今，男人的妻子都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尹姐姐虽是哥哥的夫人，但却不是妻子，哥哥的妻子是那个能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多年来不改初心心心念念的人。我不知道于李洛而言我会是怎样的妻子。是相敬如宾？是相亲相爱？抑或只是为他迎娶其他的女人做的铺垫？
　　我愈想愈深，终于心惊肉跳。
　　我不曾听过什么情爱，却在此刻无师自通地联想出各种他娶我的原因。
　　“公主，三皇子那里派人来请。”秋秋在我出神时伏在我耳边轻轻说。
　　我攥起了袖子，“今日他要去哪儿。”
　　“公主平日里没规矩惯了，这三皇子却不同，出身在那里，规矩许多，公主在他面前自称我都是无所谓的，但千万不可称皇子为他。”
　　“那我要叫他什么。”我有些厌烦。
　　“皇子。”秋秋说，“公主需稳妥一些。”
　　“不能不去吗。”
　　“三皇子已叫江印来接了。”
　　“江印？”他一直陪在李洛身边，李洛有没有刁难他呢。
　　“三皇子说今日去游湖。”
　　我笑了，“北国宫里不过是些人做的假湖，有什么趣味。”
　　“今日三皇子想同你出宫游湖。”
　　“哥哥竟许了？”李洛本事实在是大，哥哥虽不大约束我，但出宫却总是不被允许。哥哥总是担心我闯祸，“只有我们两人？这……这竟准了”
　　“是。三皇子以为少带些侍从为好。”
　　虽然我不喜李洛的高傲劲，但是出宫机会难得。
　　秋秋为我更换衣裳，今日是一件青色外衫，浅绿长裙。
　　“那会有谁去。”
　　秋秋为我系着繁杂的带子，“三皇子的贴身近侍十三，江印、刘然、我。”
　　“十三？这名字倒着实有趣。”
　　秋秋还未系完衣带，我问：“为何今日衣裙如此难穿？”
　　“这是前几日三皇子托人送来了，许是中原女子的打扮。”
　　我这才发觉，原来这衣服同平日的短衣短褂不同得很，为何我心里竟没有惊奇与不适呢？
　　若是骑马，前往青泥湖便方便许多，奈何今日三皇子早已安排好了马车，我只能装成柔弱女子的样子谢过他的好意。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李洛比那日夜里竟是温和许多，他淡淡笑笑，看着我的眼睛，“公主客气了。”
　　我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便看到他策马跟随我左右，我瞪大了眼睛看他，左看右看，他不过亦是少儿郎，笑容不算明媚但是柔软，挺拔朝气，他与我见过的许多男子都不同，许多年后我才能得知，那是一种尊贵又低贱，自负又自卑的矛盾糅杂，使他复杂，使他充满魅力，也使他时常挺拔，使他脆弱，使我生出保护欲来。当时我并不能描述出来，也并不知道我其实同他是一样的。当时只是觉得他很亲切。
　　这种亲切使我忽略了其实我们并不熟识的事实，“皇子为何想娶我。您又不认识我。”
　　听见如此直白的问话，李洛一惊，眼睛睁大了，更显得可爱，然后侧着头看我，很轻地笑了，声音也极轻，“可是我姐姐认识你。”
　　他看我的表情震惊又惊惶，“嘘。不要声张，以后我会告诉你的。这是秘密。”
　　我只能看着他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很轻地说，“那你可得记住了啊。”
　　李洛哈哈笑了两声，笑声爽朗，最初我有些被冒犯的感觉，但随着他的笑声，我也笑了起来，他看着我，我亦看着他，就这样对着笑，愈是笑便愈是停不下来。
　　我就这么看着，他背后的天是蓝色的，云是洁白的，好似苍茫大地上一瞬间生出参天大树，我听见拔节生长的嘎吱声，我听见从未听过的波涛汹涌之声，自然界就在他背后铺展开来，那样的宽阔那样的敞亮，我忽而害怕起来，那样的辽阔，那样抓不住的美好。
　　到了午饭时间，李洛在路边安排了餐食，从马车上下来，我只走了两步，便觉得浑身酸疼，我很少坐马车，骑马的累与乘车的累是极其不同的两种。我尚且适应不了。
　　午饭是清淡的几个小菜和一碗面。
　　饭尚未吃完，我的眼皮就重了起来，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秋秋一直在我身边轻轻拍我踢我提醒我注意礼仪。我却浑然不顾，李洛你看看吧，这就是最真实的我，完全不是你们想的大家小姐，我没礼仪，容易满足，一点也不适合你们天家风采。
　　吃着吃着竟猛地点了一下头，差点栽到饭碗里，我听见李洛和一阵陌生的笑。
　　我有些尴尬地抬起头，脸一定红了吧……
　　哎，应当听秋秋的不是吗？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做什么？图丢人吗。
　　我第一次看到十三，他见我委屈地盯着他看，扑通跪下向我磕头，朗声道，“十三失礼，请……”
　　从他跪下的那个瞬间，店里为数不多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我不敢他再说，赶紧截住他的话头，“哎呀！哥哥这是怎么摔倒了。”
　　快步走到他跟前扶起他，“哥哥摔倒也不知自己爬起来，真叫人担心。”
　　等我回到位置上，他们四个全都震惊地看向我，我只能悄悄说，“我戏怎么样。”
　　他们突然爆笑出来，江印也笑了，他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如此一来，我倒也不那么尴尬，亦笑起来。
　　他们四人去牵马整理马车，我和李洛坐在店里等着，他突然轻声问我，“你为何叫十三哥哥。”
　　“我……我不知道。”
　　“十三生的一副娃娃脸，任谁看都觉得他今年不足十六，你如何得知是哥哥而不是弟弟。”
　　我无言以对，我只是觉得跟着比我年长的三皇子的人应当也年长？
　　“我见你会觉得很亲切，可是我们没有见过。”他突然感叹。
　　“可能是您姐姐同你讲过我，你那时说了，你……”
　　他截住我的话，“不一样。你和姐姐说的不同。你本人比那些书信话语要更亲切，更熟悉。我总觉得我们是不是见过呢。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中原。”
　　“所以你想要娶我？”
　　他明显愣了一下，可能是诧异于我竟然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不用诧异，因为我，我因为你给我的亲切，我愿意嫁给你，亦想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