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如她》祈泉安

23、无懈可击 4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毁坏一个女人的声誉，是很容易的事，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你只要说她为人风骚不正经，你只要说她作风开放不检点，都不用具体编排出什么事件内容，所有的人都乐意相信并自行脑补，将想象力发挥到极致。

　　司云在回家的路上，在网上下加急单购买了几只验孕棒，到家不多时，她就从自提柜里拿到了东西，接连验了三支，显示都是未孕。
　　可司云并未能完全放下心，因为若真的怀孕，必是鬼胎，谁知道鬼胎能不能验出来？
　　司云想找刀划破左手掌心，叫魔出来问问。可还不待她这么做，手机突然炸响个不停，又是电话又是短信、微信，接连的震响。
　　司云接听电话，电话里，尤佳雯极力用平稳的语气告诉司云：“周跃知在网上发实名长文，宣告与你是恋人关系，且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声称身为男人，身为人父的责任与担当，他无论如何都要对你和孩子负责。”
　　网上现在的反应可想而知。
　　司云觉得自己三天两头的这么被闹上新闻，即便自己再无辜，也会被人诟病事多、占用社会公共资源，但此事不能不发声。
　　司云当即上网发文，只一个字：“假！”
　　这是司云自谢冬当年九宫格发文后的第二条微博，依旧是澄清辟谣不实的恋情。
　　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司云让公关部在幕后操纵引导“单宣体文学”即单方面宣布与某某是恋人关系，将这件事转化成娱乐笑话。
　　公关部雷厉风行，雇佣网络水军团队在一小时内将这股风吹大，好事网友跟风。一时间全网玩梗，纷纷套用周跃知的发文格式，单方面宣布与某个社会名人是恋人关系。网友称其为“不要脸文学”。
　　与此同时，司云动用私人侦探和暗网悬赏，追查有关周跃知的一切。

　　警局里，穆风正在档案室里翻看着过往的案情记录。这几天警局里没有新案子，清闲的时候，警员们会翻阅一下过往悬而未决的案件。
　　司云来电话，对穆风说：“网上的信息都是假的，不要看，不要相信。”
　　穆风本就没看，听她这样说，就只“嗯”了一声，觉得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事。

　　相较于穆风的云淡风轻，冉颂的反应可是要大得多。
　　冉颂对此事大为震惊，一时间无法冷静思考。

　　周跃知已早早预谋此事三个多月。早在三个月前，周跃知就在网上匿名发帖《记录与我的社会公众人物女友的恩爱日常》，声称因为女友太有社会知名度，只能选择地下情。
　　周跃知的这个后手埋得可谓是处心积虑，将自己塑造成深情体贴的、身处热恋中的男人，如写日记一般记录着恋爱中的甜蜜日常。发帖期间吸引了不少的网友跟帖追帖，帖子在小范围内得到一定的关注度，积累了不少的看客，引得很多人在帖子下猜测追问这个名人女友是谁？
　　周跃知埋这条线，本是想用在搞定司云，成为司云真的男友以后用，现在这么用，对他来说是浪费了，骗不到钱，只出了口恶气。
　　周跃知如今揭晓谜底，居然是国民老婆司云，犹如重磅炸弹，炸得网络上热热闹闹。
　　网友们不由得兴奋总结，近段时间，广大吃瓜网友的瓜都是司云贡献的呢！
　　周跃知乘着热度，不知死活的公开了两张与司云的同框照片，一张是在海边，一张是在公司天台的咖啡厅。
　　这个周跃知是什么人？网上很快有人爆料是名律师，与司云公司在同一栋楼里办公，是司云公司的法务部指定合作律师事务所里的律师。
　　如此看来，两人有认识的可能。冉颂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就在他内心煎熬的时候，司云在网上发文否认。
　　冉颂看到，瞬间松了口气，随后才意识到，这一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商务活动需要参加，冉颂离开剧组乘飞机赶去另一个城市，因为时间紧，只能乘坐夜间的航班。冉颂自绑架案后，夜里常常睡不好，在飞机上反而更能睡得踏实一些。

　　如果问，遭遇绑架这件事，给冉颂留下了什么不良的影响？答案是应激性心理创伤，主要表现在睡眠中会反复重现受到伤害时的感受，例如噩梦中利刃刺入大腿的剧烈疼痛将他一次又一次的痛醒。
　　每当午夜惊醒时，冉颂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司云，想到她也曾被同一伙匪徒，用同样的利刃刺伤，伤在与他的伤处相同的位置，她也承受了这样的疼痛。
　　她那么纤细柔弱的身子，当时是如何挨过那样猛烈的疼痛和濒死的恐惧的呢？现在的她是否也会如自己一样做这样的噩梦？从梦中惊醒的她，又是如何挨到天亮的？
　　每当看到腿上的伤疤时，冉颂也会忍不住想，她的腿上也留有一样的疤痕吗？一定是有的。
　　每当夜深人静想到这些时，冉颂都好希望能将司云拥入怀中，向她倾诉衷肠，告诉她，她对自己说的那句“你放心！我会救你出来。”当时给了他多大的安慰。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冉颂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看到林译正在一旁拿着一大叠他的照片，模仿着他的笔迹，在每张照片上签着他的名字。
　　冉颂说：“给我些，我也签。”
　　“不再睡会儿吗？”林译转头，即使每天都在冉颂的身边，可林译还是会在某一些时刻，看冉颂的美貌看愣住神，就比如此刻，冉颂刚醒来，身体的动作很慢，眉眼温和，皮肤白嫩的吹弹可破。
　　身为男人，林译从前要是听谁形容一个男人用皮肤白嫩、细皮嫩肉这样的词，肯定觉得是贬义词，男人长得没点男子汉气，跟个娘们似的怎么行。直到见到冉颂，他才知道原来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男人与娘气可以完全没有关系，真的是很好看，也一样有男人气质。
　　林译将一叠照片拿给冉颂，再给他一只金色的签字笔。
　　这些照片是马上要宣传发售的几个新代言商要的，上百张签下来，往往签的冉颂眼花到认不得自己名字那两个字。
　　近一个月有啤酒、信用卡、洗发水三个广告要宣，接下来两天要赶拍出手表、彩妆和电脑三个代言全年不同节日期间的宣传物料，时间很紧，肯定没有时间睡觉，林译劝他再睡一会儿。
　　冉颂看着飞机窗外漆黑的夜空，脑中不由自主地想，司云现在在做什么？在睡觉吧？

　　司云通常在晚上十一点前一定会上床睡觉，但今晚并没有，因为她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内容是要她转一千万到一个账户，之后会帮她解决掉周跃知这个麻烦。
　　周跃知的确是一个可恶的麻烦，在司云发文否认后，周跃知在网上接连发文声称司云欺骗他的感情，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
　　对于周跃知自导自演的这些，网上很快有人提出异议，指他所提供的恋爱证据不足，是否有微信聊天记录？是否有通话记录？是否有在一起出行的消费和行程记录可以提供。
　　他所展示出来的海边照片被网友认出是司云在海边录制节目时的穿着，当天有现场观众看到司云与保镖项米一起开车离开游乐场不久又回来，而且照片中司云的视线也不在周跃知的身上，且两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完全看不出是恋人关系；
　　而另一张咖啡厅的照片，有人将当时咖啡厅内的监控上传到了网上，监控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当时在座的人除了有司云和周跃知外，还有尤佳雯、方绮和项米。然而，周跃知却将其他人都p掉了。
　　如此足可以看出其用心险恶，并且司云和周跃知还是没有挨着坐的，怎么看都不是情侣关系的状态。
　　同时方安平律师事务所发出声明，称事务所中并无周跃知这名员工，从未有过。
　　网友们最后对此事做出总结，又是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吃成的故事。
　　司云打电话让公司的人去查楼内餐厅的监控，要调取昨天中午前后餐厅内自己与尤佳雯、方绮座位附近的监控画面，因为怀孕的言辞就只在那里提及过。

　　在司云做这些事的时候，穆风与警局同事一同来到了一起命案的现场。
　　一小区院内，发现一名女子坠楼身亡。法医根据死亡女子的身体损害程度，判断其所在楼层应在二十楼层以上，很快就查到死亡女子是住在二十七楼的独居女子程菲。
　　死者家中电脑屏幕上留有遗书，内容是“我知道我不够好，不够优秀，不够有钱，不符合你心目中爱人该有的样子。我恨这么不争气的自己，我也不想再惹你厌烦，你说我要是死了你就会原谅我。求你原谅我。”房间内没有打斗和被翻找过的痕迹，初步认定是自杀。
　　陆小梅一早到公司就被控制住，随后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她在餐厅桌下安装窃听器，窃听司云谈话一事，已经证据确凿。
　　与此同时，周跃知也被警方传唤。周跃知咬定自己所言非虚，句句属实，但他的谎言不堪一击。
　　警察问：“你认定女方怀孕，孩子是你的，你能提供出你们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的性-关系吗？在你家？在她家？在酒店？”
　　周跃知不答。
　　警察又问：“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你能提供出微信聊天记录？电话记录吗？”
　　周跃知心里开始慌。
　　警察继续问：“程菲你认识吗？她坠楼身亡了。”
　　周跃知立刻答：“这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什么程菲。”
　　警察再问：“你真名是叫周跃知吗？”
　　周跃知：“……”

　　犯罪嫌疑人赵明耀，有周跃知、赵磊等多个化名。从其家中搜出多张身份证及各类□□。
　　赵明耀即周跃知，出生于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家中有四个姐姐，但赵明耀并没有因此被父母宠爱，相反，其父以赵明耀是家中唯一男丁为由，对赵明耀从小要求严苛。在父亲眼里，姐姐们做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嫁出去就是外人，父亲根本不管，但是赵明耀必须事事做好，否则就会遭到父亲的严厉责罚。
　　没有人说得清楚赵明耀是从何时、又是如何形成的仇视蔑视女性的心理。但是从他后来的种种行为可以判断出，他极其仇视女性。
　　周跃知高考落榜后按父亲要求去外地高中复读，但他拿着钱并没有真的进学校复读，而是从此杳无音信。他起初打过零工，后来进入诈骗团伙，并展现出了诈骗的犯罪天赋，最后与渔叔等人共同组成了一个专门针对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单身女性的诈骗团伙，即杀猪盘。
　　坠楼自杀身亡的程菲就是其中之一，周跃知极擅长PUA女性，在婚恋相亲网站上物色目标女性，利用两性间的亲密关系诈骗女性的钱财。
　　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犯罪团伙会为受害人设置一张天罗地网。
　　近些年，从案件损失金额、发案数量上来看，杀猪盘已经登顶诈骗之王。并还在不断迭代优化升级，受害人面临的是一套完整的、严密的、流程化的、互联网化、流水线式的被攻略体系，根据警方对受害人程菲死亡案件的调查发现，受害人既受到精神情感严重打击，又背上巨额债务，最终自杀身亡。
　　周跃知对程菲时而温柔体贴，时而贬低辱骂，编造孤儿身份的悲惨童年，要求程菲无条件对他好，对程菲忽冷忽热，反复试探被害人的心理底线，并不断去打破底线，贬低被害人的尊严，打击其自尊心，使其认为自己配不上他，需要努力讨好他、乞求他施爱。要求其买礼物哄他开心，六个月花光女方五十万积蓄，抵押了房子，并欠下20多万的债务。
　　这些事情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是国外有专门的PUA交流网站，以教人搭讪艺术为名，实则是教人精神控制的技巧，注册会员之间为展示自己的PUA成果，甚至会直播受害女性的自杀过程，要求受害人以死表明对其是真爱。
　　赵明耀最终以诈骗罪、PUA罪、造谣罪、毁坏他人名誉罪等多项罪名被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警方将案情向社会通报后，有多名赵明耀案件的受害人或受害人家属来向警方报案。

　　司云将从私人侦探及暗网悬赏得来的消息找人报给警方，将渔夫一伙人全部抓铺归案，发邮件给司云勒索一百万的人也被查出，正是团伙中的蒲公英。
　　事已至此，赵明耀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将自己之所以走到眼下这一步的原因，归咎于没有搞定司云这个女人。
　　在赵明耀眼里女人都是下贱虚荣的，只要他给自己塑造一个社会精英、多金体面的身份，那些女人就对他没有抵抗力，而没能搞定司云的原因，根本原因是司云太有钱了，他没办法给自己立一个比司云更有钱、更有社会地位的人设。
　　穆风平静地听赵明耀说完，然后问：“你知道司云现在真正的男朋友是谁吗？”
　　赵明耀疑惑地看着穆风，问：“你知道？”
　　穆风当着在场的所有警员以及审讯监控录像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