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芊戴

4、当头棒喝

　　花开二路，各表一枝。社团招新当晚，经济学院召开新生大会。晚饭后，殷晴和思仪同去翰墨楼开会。若依思仪的性子，原本又想踩点儿，硬是被殷晴提前十分钟拖入会场，摁在前排座位上。
　　会议的主持人她们并不陌生，正是美女学姐于梦妍。她身着剪裁合体的西服裙套装，妆容精致，端庄大方。
　　开场后是院长致欢迎词，老师和新生代表发言，之后老师们退场，开始学生会招募。殷晴与思仪对视一下，思仪用手指扒开半眯的眼皮，打了个一寸见方的哈欠。
　　一个身穿灰格衬衣、黑色牛仔裤的男生健步登台，梦妍介绍这是学生会主席，三年级学长唐颂。唐颂身形伟岸，挺拔精干，短袖之下隐约露出结实的肌肉。他甫一上台，底下就有女生交头接耳：“哎，是帅哥哦……男神啦，男神……好像还有个外号……叫什么……叫什么？”
　　他从容不迫地环视会场，目光颇具威仪，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开始讲话。慑于他冷峻的气场和高冷的眼神，台下当即静默。思仪听着听着，渐渐坐直身子，凝神注视讲台。殷晴感到周围的空气都紧绷起来，随时会涨破似的。
　　唐颂话锋一转：“刚才有老师在，我不方便说。现在，要特别提醒各位，来上大学的，都是天之骄子。这个‘骄子’的‘骄’，可不是‘娇气’的‘娇’。”
　　说到此处，他犀利的目光横扫全场。“我看得出有人在心里打了问号：为什么你要说这个？你们报到那几天，我就在迎新现场。我看到，有的女生拎着大包小包，你们当中有男生明明看见了，空着手却不帮忙。我还看到，有的同学明明行李不多，却让你们师姐帮着提。师姐们固然热情厚道，但你们可曾想过，难道力所能及的事也非要别人帮吗？这到底是‘骄傲’，还是‘娇气’？”
　　他的话音掷地有声，对眼前这群新生无异于当头棒喝，会场阒寂无声，当真是落针可闻。
　　思仪凑到殷晴耳边，音量压得极低，“你来报到得早，知道他是在说谁吗？”殷晴不动声色地摇头，眼角余光却落到右边的同班同学叶静子身上，只见她舔舔嘴唇，脸颊微微泛红。
　　唐颂继续道：“我要提醒你们的，还不止这一点。在中学，大概有过集体生活的人并不多，大家一放学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现在呢，集体里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习惯不一样，性格也各异，‘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因此，如何求同存异，和谐相处，是你们必须思考的问题。”
　　他略顿了顿，“今天学生会招募干事，最后我谈谈这方面的感想。所谓‘干事’，就是要做事情，是要为大家服务的。如果有人在打小算盘：我进学生会是为了作威作福，是为了过一把官瘾，顺便发点财，那么我奉劝这种人最好别来。咱们学的是经济，将来多半会走上与权、与钱有关的岗位。如果你眼下就只想着升官发财，那将来就只剩“棺”（官）、“材”（财）了。我点到为止，现在把时间交给招新工作。”
　　各部招募干事时，唐颂没有面试任何人，只在各面试组之间穿行，将双臂抱在胸前，保持冷眼旁观的距离与敏锐。
　　殷晴通过了宣传部的面试，而思仪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临时补过妆才去面试，最终被招进外联部。殷晴颇为讶异：她本就妆容极美，还需要补么？
　　回宿舍途中，思仪忽而忸怩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可不要对别人说。”
　　殷晴郑重点头：“说吧，我最会保守秘密了。”
　　“那个……你觉得唐颂学长怎么样？”
　　殷晴被问得一愣。“什么，怎么样？”
　　思仪一改平日不咸不淡的态度，撒娇似的挽起她的手臂，“我是说学生会主席唐颂，现在是咱们的BOSS啦。”
　　“哦。感觉他要求挺严格，说话像打机关枪，比老师还冲。在他手底下，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达标啊。”殷晴沉吟片刻，冷不丁扭头正视思仪，“你问他是什么意思？从实招来！”
　　思仪却毫不含蓄，“你不认为他很帅吗？”
　　殷晴眉头一皱，甩甩满头的卷毛，“也许有人这么觉得，可他不是我的菜。感觉他也不属于你的style啊，要让我说，他倒是冷峻的那种‘酷’，那么愤青，估计谁都瞧不上。你没听说吗，咱们院里江湖人称‘石佛’的，就是这位唐师兄啦。”
　　思仪沉默良久，心里的两种声音却吵闹不休：
　　——她说的没错，唐颂跟我多半不是一路人。他那种人，确实不像会对一般女孩随便动心的。
　　——那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石佛。
　　——没戏的啦。你再怎么想也没用，你怎么下手呢？
　　——就从学生会开始。哼！绝不能让他小瞧了我。
　　殷晴见她默然，便主动找话说，她遥望B栋宿舍楼的点点灯光，无限感慨地说：“终于要到家了。开学才一天，我却觉得发生了好多事啊。”
　　“那是宿舍，不是家。”思仪有口无心地接话。
　　殷晴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对你们北京人不是，但对我们来说，宿舍就是自己的小窝啦。”
　　思仪听了顿感失言，犹豫着要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轻抚着殷晴的后背说：“Let’s go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