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 likes me》傅幼喜

11、Chapter 11

　　江湛被赵今夏推开了，他看着赵今夏眼底的冷意，才知道她没有任何恐惧，所以她才有勇气与他周旋，看着他突然出现，看着他突然消失，哪怕是一把刀子刺入他胸膛，她也没有任何恐惧，她只是担心，担心他是否死亡，担心她是否杀人而已。

　　赵今夏拄拐起身，走了几步，又侧过身回头看他。
　　“忘了告诉你，你满足不了我的欲望。”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腿嘛，断了就断了啊。”

　　江湛惊怔地看着她，听着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心脏莫名一紧，带着莫名的疼意。

　　断了就断了啊。
　　怎么会有人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

　　黑暗中隐蔽的巷道里，通往人间的地狱电梯门大开，魔鬼们从地狱来到人间，笑声不断，于人间寻欢作乐，再也舍不得离开人间，沉迷人间。
　　地狱对这些魔鬼们没有任何限制，他们不会伤害人类，只会诱惑人类，诱着人们贩卖出自己的灵魂。
　　那些寻欢作乐的魔鬼们是自由的，是快乐的。
　　而江湛不是。
　　他是恶魔。

　　魔鬼与恶魔阵营相同，却不是一类人。

　　这人间只有他一个恶魔。
　　孤独到只有他一人了。
　　过去是，现在亦是。

　　赵今夏回到主卧室，在睡眠熏香中陷入不安稳的睡眠里。江湛走到她床前，看着她放在床边的假肢、拐棍。这屋内的地毯面很广泛，广的他甚至忍不住去猜想，她是否摔过很多次，摔得多了也就能那么轻松地说出那样的话。
　　他伸手轻轻点在她的眉头上，冰冷的感觉似乎是让她舒服了。

　　夜色将要褪尽了。
　　江湛从高楼坠下，怕的要死，坠下的那一瞬间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用力呼吸，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
　　咖啡馆。
　　咖啡馆壁挂电视机正在播放娱乐圈的新闻。
　　苏皓如愿所偿，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成了国际知名导演作品中的男主角，成名之日指日可待。

　　这会儿才十点多，咖啡馆还没什么人，附近学校的学生还在上课呢，只有依稀几个学生会出来。罗斯穿着咖啡馆的小围裙，跟着另一个员工打扫卫生。
　　江湛一进来，罗斯手里的抹布就扫到他身上。

　　“干什么干什么！”江湛立即躲开。
　　罗斯双手叉腰：“你还知道回来呀！”
　　“我怎么了？！”
　　罗斯拉着恶魔去一楼的员工休息室，一脸愤愤不平，“魔王！你的事情都传遍了！大家都在笑你呢！”他那个上海分区的微信群都笑翻了，真是叫人不爽。

　　江湛脸色变臭了。“他们笑我什么了？”
　　罗斯将江湛拿出手机，叫他点开微信。江湛这才惊讶：“我手机里什么时候有这个东西？这什么啊？这么大的月亮？”
　　“……这是地球。”
　　“地球这么亮啊。”
　　“……”罗斯有一种想锤死魔王的冲动，他恨恨地拿过江湛的手机，点开他的微信群，“喏，你自己看。”

　　“哈，我就说嘛，几千年前的老古董哪能办事儿啊？[憨笑]”
　　“[坏笑]听说被区长的尺子甩了！哈哈哈哈哈哈。”
　　“区长那尺子一甩得疼好几天呢。”
　　“什么老古董啊，说白一点，傻逼啊，搞不懂公司怎么想的，放这么个危险人物出来。”
　　“危险什么呀，不还是被区长一尺子甩的一句话都不敢吭？”
　　“哦哦哦，敢情魔王这称号是白叫的哈。”
　　……
　　江湛看着他们聊。
　　罗斯忐忑地看着江湛，“魔王？”
　　江湛发了个微笑表情过去，聊天群瞬间安静了。他笑笑，收起手机，冲罗斯打了个哈欠。

　　罗斯等江湛走之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聊天群已经没人敢说话了。
　　刚刚不是聊得挺嗨的嘛，怎么这会个跟个乌龟似的？罗斯在心里把那些势利眼骂了个遍。

　　江湛要出去溜达，罗斯也没办法，怕他没钱花，特意给他塞了一张人民币。江湛捏着手里的一张100元，看着罗斯摆出的无辜嘴脸，一口气憋下去了。
　　罗斯偷笑一声。

　　100元能干什么？
　　连一顿像样的大餐都吃不了。

　　江湛戴着墨镜在这个城市里到处溜达。

　　下午的时候，罗斯站在吧台内，跟着兼职生路悠悠后面学煮咖啡，看到江湛回来了，笑着招手：“老板！”人前人后，两种称呼，他倒是不怕叫错。

　　路悠悠看了眼江湛，立即低头，脸色涨红。江湛收好体感车，走到吧台坐下，抻身拿过吧台内案台上的零食放进嘴里嚼着。
　　罗斯突然“哎”了一声，“原来这个还要看分量的呀。”
　　路悠悠小声地“嗯”了一声。
　　江湛低头看了眼路悠悠，觉得眼生，“哎，换了个人啊。”
　　“不是啊，这是换班的，叫路悠悠——这是我们老板，江湛。”

　　路悠悠乖巧地叫了一声老板好。

　　罗斯将这一周的营业率告诉江湛，顺便将抽屉里的钱整理出来。一旁的路悠悠小声地问了一句：“老板，你们都不会煮咖啡，为什么还要开咖啡馆啊？”

　　“问他！”江湛和罗斯两人异口同声道。
　　两人大眼对小眼看着对方。
　　路悠悠笑了起来。

　　江湛盯着罗斯数钱，等他数完之后，他拉着罗斯到角落，说：“给我点钱。”
　　罗斯眉头一拧：“魔王，你想干什么？”
　　“我去地狱药店买点东西。”后背疼痛难忍，尤其是刚刚出去晒了一圈太阳后，后背就跟烈火烧的一样。人间药店不管用，还得去地狱。
　　罗斯想起聊天群里的话，担心道：“要不然去问问谢区长吧？毕竟是她出手——”
　　“我找她干什么，我自己去药店买个东西涂下就好。”他可不想再见到那个女人。
　　“那……行吧。”罗斯正要转账给他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魔王！你账户里没钱了吗？”

　　江湛没说话。
　　罗斯要哭了，“八千块哎！”
　　“还剩三千多，我怕不够。”
　　罗斯摇头，“魔王，你这样花钱大手大脚，不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说着，他转账了一万给江湛，“魔王，在人间做什么事情都要花钱呢，尤其是约会与人家做交易，更要花钱了呢。”

　　江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花钱花的那么快，一眨眼就没了。他挠了挠头，说：“人间好玩的东西太多了，没忍住。”

　　罗斯嘴角一抽：“那……魔王，加油哦，加油完成业务，这样你就可以重新拿回过去的权利哦。”

　　江湛转身就离开，出去，找了个巷子，从电梯下去。

　　地狱药店不比人间药店。
　　地狱药店的东西死贵死贵的，也不贴价格，拿了东西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能吓死鬼。

　　江湛看着收银员的黑色指甲，打了个哆嗦。收银员声音冷冰冰的：“七千三。”
　　“……”江湛暗骂了一声，没得办法，乖乖扫码付款。

　　一盒小小的药膏就七千三，简直是打劫啊。

　　江湛回去后就涂药。
　　后背两道黑色印记比先前淡了些，但还是很疼，不过也还好，至少比不上地狱岩浆带来的痛楚更刺激。他赤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看着日落一点点散去。

　　日落之后。
　　古裕成从外面回来，一身狼狈。他脱掉了上衣外套，直奔洗手间，洗掉脸上的污渍，外套干脆也不穿了，抽了几张纸巾擦掉手上的痕迹、鞋子上的污渍。
　　赵今夏坐在办公室内听着韩茹的汇报，见古裕成进来了，她让韩茹先出去。

　　古裕成反锁上门，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她。“林一天的背景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赵今夏没接过文件，定定地看他。
　　古裕成心头一慌，“怎、怎么了？”
　　“你去哪了？”
　　古裕成笑：“我去查资料了啊。”
　　“去哪查的？”
　　“朋友那里。”
　　“什么朋友？”

　　古裕成泄气，将文件放在桌上，双手撑在桌上，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今夏，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啊。”

　　赵今夏看着桌上的文件，冷声道：“你一旦犯错，你就不能做律师了。你清楚吗？”
　　古裕成收回手的时候突然被她拉住手腕。
　　赵今夏翻过他的手，看着他手心里伤口，“怎么回事？”

　　古裕成看着赵今夏的脸，当她是关心，便心头荡漾，笑：“嗐，就追人的时候摔了，那小子跑得快，差点就让人跑了。”
　　赵今夏甩开他的手，说：“以后危险的事情不要一个人去做，警察也该做做事。”
　　“好，我知道了，下次肯定注意。”古裕成卷起袖子，当着赵今夏的面对着自己的伤口吹气，她是毫无反应，古裕成暗暗叹气，末了，又听她说：“回去的路上记得买药，免得回家阿姨见了担心。”

　　古裕成笑了一声，半伏在桌上，看着她，“那你呢？你担不担心我啊？”
　　她翻阅着桌上的文件，目不斜视，“担心，所以你做事要万分小心。”她的回答坦坦荡荡，倒是叫他坦荡不起来了。赵今夏嘴里的担心就只是担心，没别的意思也没别的感情，纯粹的担心而已。

　　“对了，检察院那边有动静吗？这一次申请，检察院那边怎么着都该有点动静。”赵今夏目光停在林一天和他妻子的合照上。
　　古裕成神情严肃：“我会盯着的。”

　　到了下班时间，赵今夏拎包走人。偌大办公室内，几个同事都还在忙碌着，忙着案子的同事桌上堆着一叠文件，就差整个人埋进去了。打印机器的声音似乎就没停过。
　　古裕成出去了，也算是难得听话一次，没每天想着跟着她送她回家。
　　她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待着起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想拖鞋、卸下假肢都没问题，但有人待在她身边的话，她就不能那样了。

　　残废也偶尔要点面子。

　　林一天的情况还是得从厉烈那儿了解。
　　她打电话给厉烈，对方没接，倒是直接甩了个地址。她循着地址驱车过去。

　　是一家法国餐厅。
　　氛围安静优雅，是一个低调谈事情的好地方。

　　门童为赵今夏开门，避开她的腿疾，礼貌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赵今夏扫视一圈后，看见厉烈和一个女人亲密接触，她若无其事走过去。

　　厉烈抹了下湿漉漉的嘴唇，抬眸见是赵今夏，一股怒气憋了下去，温温柔柔地将女人送走。他说：“你来怎么不吭声？”
　　“我打过电话了。”
　　“你到了也该打电话给我。”
　　赵今夏眯眼，男人的嘴角印着女人的口红。她抽过桌上的纸巾递给厉烈，面不改色道：“嘴上有口红。”
　　厉烈眉头一挑，笑笑地接过，慢慢擦嘴。

　　“什么事？”
　　“我要林一天所有资料，包括他妻子的。”

　　厉烈揉弄着手里的纸巾，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端坐着的女人，笑：“呵，敢情是赵律查不到了，来找我帮忙了，怎么这求人帮忙的语气不太合适啊。”

　　赵今夏慢慢的将拐棍缩短，放在桌边上。厉烈看着她，见她不搭腔，便招来侍生点餐。
　　过了一会儿，侍生推餐车过来时，一对男女也同时进来，因为侍生的遮挡，错开了赵今夏的视线，背对着她坐下。男俊女靓，十分惹眼，不想注意到也不行。

　　松茸鹅肝，白葡萄酒。

　　厉烈没让侍生倒酒，给了小费让人直接离开。他主动为赵今夏倒酒，甚至为她切好鹅肝。赵今夏呷了口白葡萄酒，漫不经心点评：“不错。”
　　“哎，你这是敷衍。”

　　厉烈审视着赵今夏，越看越欣赏。他见过很多女人，赵今夏这样的女人在他眼里算不上多漂亮，偏偏有点意思，认识的人都说赵律师爱财如命，别的律师不敢接的案子她敢接，不怕死，为此得罪不少人，可又摆出一副极为正义的模样，叫人挑不出毛病。上一次贺文性侵案件，他听说过，网上媒体上闹得挺凶，流言攻击脏得没眼看，事前事后两个事实，真真假假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那位女学生的父亲差点掐死赵今夏，她竟然无动于衷，或者说，是真不怕死。

　　桌底下，是她的腿。
　　他很好奇，那条腿会是什么样子的，残缺美在她身上存不存在呢？

　　他看着赵今夏用餐，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看了眼赵今夏，起身出去接电话。
　　她看着斜对面那边的男女。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正脸。
　　他坐在那儿，举手投足间都不像先前那般模样，像是一个披着绅士皮相的恶魔坐在那里与女人言笑。赵今夏收回视线，倏地松开手里的刀叉，刀叉摔在白色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旁人注目，又很快挪开目光。

　　氛围优雅，音乐悦耳，美酒佳肴，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美的。
　　他的新客人很美，美的嚣张。

　　女人捏着手中的高脚杯，看着眼前的男人，双眸风情，含而不露。
　　“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上帝？”
　　“当然，顾客于我而言就是上帝。”
　　女人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好啊，那么，你得好好服务我，否则嘛，我才不出卖我的欲望给你呢。”
　　她拿走他喝过的酒杯，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她对着他碰过的地方，红唇微启，眼神都丢给他了，可这男人真是无趣，一本正经似老古董。

　　杯口留下女人故意落下的口红印记。

　　她为江湛倒酒，放在他桌前，轻声细语请他喝完。

　　江湛看着杯口上的口红印记，抬手，食指敲在杯口上，大拇指慢慢摩挲掉上面的印记。他看着女人，一双漂亮的眉目若全是女人的影子，也足够魅惑她了。

　　“连翘小姐。”

　　“嗯？”
　　他摩挲掉口红印记的动作落在她眼里就好像在她唇上摩挲一样，火热火热的温度在她心中埋下种子。
　　“不必用这种方式，我只当你是客人。”江湛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过餐巾，在桌底下一遍一遍地擦拭手指。不是自己的女人的口红落到他身上，总是不好的，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