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谢不敏

32、第三二章 可杀不可辱

　　话一问出口，康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和霍老弟不是……”

　　他有点震惊于自己的猜测，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衲衣看出他是顾及着自己的情绪，心口骤暖，含情脉脉地盯着他，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会因自己的猜测伤害到了我——早在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时，她和爸爸年轻时的事在北京城就传开了，我的身世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我才知道我是她被赶出霍家前和爸爸生下的孩子……”

　　虽然时隔十年，衲衣依然清晰记得当年的事。

　　霍家几代人都活跃在军政两界，到霍锴英这一代，因为军政两界难混，很多霍家儿女早就弃政从商，各自有了各自的活路。

　　只有霍锴英依旧坚守在政界，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事，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和霍龄英年轻时的事迹被有心人散布出来后，因为影响恶劣，他便被停职了，连家门都不让出。

　　那段时间，衲衣常常见到纪检委的人上门，将霍锴英单独带到一间屋子里进行教育谈话。

　　最后一次谈话，她也在场。

　　当时她年纪尚小，还不懂官场政界里的许多门道，然而，参与了那一场谈话，“阴谋”一词初次在她脑海里有了一点模糊的轮廓。

　　纪检人员说：“针对霍同志的生活作风问题，上面已经给出了指示，让你从基层做起。受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各省市经济指数下滑得厉害，特别是珠三角一带，所以你需要前往那里协助那边的官员，要是表现良好，还有再调回来的可能。”

　　闻言，霍锴英并没有做任何辩解，只是问了一句：“小女……你们能保证她不被卷入其中吗？”

　　“当然！”纪检人员信誓旦旦地道，“只要霍同志能顺利完成任务，一切皆有转机！另外，你离开前，请记得将令爱送往乡下，她的安危我们会负责！”

　　霍锴英面色平平，又问：“我什么时候动身？”

　　纪检人员道：“明天早上八点会有人来接你，你跟着他们走就行。嗯……还有啊，上面给你派了一名助手，你到时候多留意留意他，有问题随时向北京这边汇报！”

　　霍锴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却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衲衣才拉着霍锴英的袖子，问道：“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霍锴英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

　　当天，她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里。

　　除了逢年过节，她几乎都不会刻意记起自己是霍家的大小姐，还是一个不怎么受霍家人喜欢的大小姐。

　　她这个人从小就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那些个正正经经的霍家小姐少爷瞧不起她，她也看不上他们。

　　私生女怎么了？

　　她碍着谁了？

　　平时都巴结奉承她，看到她爸落难外调了，就合起伙来欺负嘲讽她？

　　真是小孩子的把戏！

　　幼稚！

　　然而，令她无法理解的，是那个被自己叫了十年“妈妈”的女人。

　　她一直都感觉得到，尚蔚蓝不喜欢她，可偏偏对她极其友好宽容。

　　霍清明犯了错，必定责骂惩罚。

　　她犯了错，不但没有责骂惩罚，反而还会得到安慰。

　　她曾误解为这是母亲对女儿的偏爱，直到见到了霍龄英，她大概也明白了一点缘故。

　　不是亲生的，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不闯大祸，她的行为举止都在可容忍范围之内。

　　那个时候，她那颗早慧聪颖的心便彻底明白了自己在霍家的处境。

　　私生女！

　　她，就是一个不被认可的尴尬存在。

　　所以，谁真心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奉还！

　　“霍老弟……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听衲衣讲了许多，康帅有点疑惑。

　　衲衣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他是省油的灯吗？从小就知道算计别人！他早就看出妈妈不会向我发火，所以就巴结我，每次妈妈被他惹生气了，他就躲在我背后！”

　　康帅笑着看了她好一会儿，衲衣有点莫名和怄火：“我在跟你讲我从前的悲惨往事，你竟然还在笑！”

　　康帅一把抱过她的肩，道：“我不是在幸灾乐祸，是为你高兴！”

　　衲衣更费解了，双目瞪着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娜娜，”康帅靠近她耳边，低低地道，“你骗不了自己，也瞒不过我。你其实比谁都在意这一家人，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一家人……你叫‘妈妈’叫得多顺口啊！”

　　衲衣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有点揪心的痛。

　　“她毕竟教养了我这么多年，理应叫她一声‘妈妈’！而且，”衲衣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道，“她虽然不怎么待见我，也没亏待过我。”

　　“那……”康帅凝视着她的脸，手指轻抚着她脸上的伤疤，轻声问，“今天那个女人千方百计将你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尚家和霍家过不去呗！”衲衣不以为然地道，“不过，她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什么意思？”

　　衲衣道：“她一心以为是妈妈针对我，从而拆散了我和张泽灵，所以，在得知妈妈要将我嫁给北京的某个少爷后，几次从中作梗搞破坏，我也就趁机逃了！”

　　康帅不由笑道：“那我该好好谢谢她！”

　　“谢什么谢？”衲衣瞋了他一眼，道，“她到现在都还想着撮合我和张泽灵呢！”

　　“是吗？”康帅眉头一皱，语气酸凉，“你怎么想的？”

　　衲衣虽然不满他这语气，却还是抱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道：“我当然是想她撮合我俩啊！”

　　康帅回抱住她，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不过，衲衣却有点忧心目前的处境。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她说，“我们现在身处囚笼，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却也逃不掉！见了她，我已经百分之百确定，照片一事就是她在背后操纵的，茶茶只是被利用了，而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爸妈……也就是霍家和尚家的注意，再就是引出张泽灵……”

　　康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看不懂她了。

　　这样严肃正经的衲衣，是他从未见过的衲衣。

　　霍清明说得对，他的确被她的表面给蒙蔽了。

　　她的蛮不讲理、冲动任性，真的只是她的伪装。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应该也有她推波助澜的结果。

　　她，也许早就在编织这一张网了。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就钻进了这张网里，再也脱不了身。

　　当然，他也没想过再脱身而出。

　　被她那样坦诚真挚的双目盯着，他相信，她从没算计过他。

　　毕竟，他一个破诊所里的穷大夫，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呢？

　　最后，他只问了一句：“引出张泽灵……是为了撮合你们？”

　　衲衣闷闷地点头：“这只是其一。我想，她应该是想通过撮合我和张泽灵，进而达到和妈妈还有尚家过不去的目的。毕竟，她对尚家和霍家当年的联姻始终无法释怀；而我，是她实施报复手段的最好工具！”

　　康帅虽然难以想象她从前的生活，但却能够感同身受。

　　家不是家，即使痛苦，即使不堪，也始终抛不下这份来自灵魂与血液深处的羁绊。

　　他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还有我！什么张泽灵，还有什么富少爷，你不想要，我统统替你解决！”

　　衲衣想笑，却被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她的双眸里似有星光在闪烁，痴痴地看着她，眼底全是崇拜爱慕之情。

　　“喂！”康帅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笑着取笑了一句，“这就犯花痴了？”

　　衲衣不满地瞅着他，道：“难得有这么好的氛围，你难道都不想吻我吗？万一真的逃不了了，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康帅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气恼不已：“都说病还没好，接吻会将感冒传给你！你个色中饿鬼，今晚老实点，不要引诱……”

　　话没说完，衲衣却突然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笑着挑衅着：“你自己光着上身，到底是谁在引诱谁啊？”

　　康帅简直被她折磨到发疯。

　　他抓住她乱摸一通的双手，翻身将她压住，哑着嗓子说道：“引火烧身……你要玩火自焚吗？”

　　衲衣却答非所问，一脸惊奇地道：“我发现你有腰眼，这是标准的模特身材！帅哥，你不去当模特，真是模特界的一大损失啊！”

　　康帅盯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你在侮辱我的职业。”

　　衲衣眨了眨眼：“有吗？”

　　“有！”康帅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俯下了身子，微热的嘴唇落在她的耳畔，“瞧不上我这个穷大夫，是吗？”

　　“没有……”

　　“喜欢医生，还是模特？”他咬她耳朵，手也没闲着，“还是那些京城阔少爷？”

　　“医生……喜欢你……”衲衣浑身战栗不已，感觉很难受，“帅哥，我错了……咝——疼！你他妈给我停下来！”

　　康帅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的表情，见目的达到了，也就罢手了。

　　他笑问：“还想牡丹花下死，风流去见鬼吗？”

　　衲衣十分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算计到屈服，趁他不注意时，突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死咬着不肯松口。

　　康帅闷哼一声，并没有推开她，反而抱紧了她。

　　他感觉肩膀上有温热的泪水流过，缓缓地滑到他的后背和胸口。

　　“妈蛋！你专找我的穴位下手，知不知道很疼啊！”衲衣感觉身上几处地方仍然火辣辣的疼，心里气愤难平，“每次都找各种借口拒绝我，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康帅见她哭得伤心，心知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像她这样，在处对象这事上，竟比男方还要猴急。

　　直到她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娜娜，你真的很想……要我？”

　　衲衣气头正盛，将他推开，起身将屋里的灯关了。

　　再次躺下后，她裹紧被子，背对着他说道：“姓康的，我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他妈不准碰我！”

　　靠！

　　“有必要为这种事闹成这样？”

　　康帅试图靠近她，却被她狠狠地踢了一脚，险些踢到了命根子。

　　他也不敢再靠近了。

　　学着她的样子，裹紧被子，侧身朝向了另一边。

　　同一床被子里，两人几乎都睡在了床沿，风灌进被子里，后背有些凉。

　　康帅慢慢转过身子，在黑暗中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半晌，无奈一笑，便慢慢朝她挪近了一些。

　　他伸长手臂，勾住她的腰身，将她小小的身子拽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紧紧抱住。

　　衲衣受惊一般，挣扎着：“放开！”

　　“不放！”康帅用一条腿压住她乱蹬乱踢的双腿，笑着在她耳后说道，“我的小娜娜，乖娜娜，看在我是一个病号的份上，别生气了哈！”

　　怀里的衲衣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以后再这样欺负我，我告你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