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隔了一堵墙》柏林隔了一堵墙

1、水深火热

　　第一次，她如此无助。在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靠着门蹲在地上，手里握着那部跟了她好久好久也不舍得换掉的山寨机，眼神呆滞，盯着手机通讯录，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却不知道该打给谁……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是无可奈何的苦笑，也或许是发自心底的自嘲……
　　手指颤抖地点开手机相册，不知何时，相册貌似被他承包了，一幕幕虚假的幸福，她竟然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欧阳皓天。

　　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关心过问他的任何事情，但这次她的确慌了。网络上的铺天盖地的报道，无所不能的网友迟早会找到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她是谁？
　　昨天他承诺工作结束之后回来陪她吃晚饭，她就在沙发上看电视，夜间新闻都看完了，还没听见钥匙声音，她心里有点不安。平时，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晚了的话也会打个电话让她安心。可能公司有急事，可能手机没电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有什么事……
　　她发了条短信，“我已经吃过了，你在外面忙吧~”然后就去睡了。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翻手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头条推送却让她傻了眼。
　　如果昨天她亲自去接他，这件事也许就不会发生；如果她早早打电话过去，也许也不会发生；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她打电话过去，关机；再打过去，还是关机。
　　打开照片：这是在哪？她是谁？为什么要陷害他？白方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对对对，打电话问问白方，急急忙忙打过去，却没有人接。
　　他的性格她很了解，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除了自己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女性朋友，她想知道的事情基本都会讲给她听。
　　手机铃声响了，却不是他。
　　“白方，你们在哪？他还好么？让他接电话。”
　　“你先别急，欧阳不在我这儿，我也在找他。怎么回事？难道昨天你们吵架了？”
　　“没有，他昨天说要回来吃饭，但一晚上没回来。对不起，都怪我，我应该昨天就打给你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别太自责。”
　　“拍照的地方查出来没？”
　　“嗯，就在你家附近，安胡巷。附近找了好几遍没找到。他经常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你想想他能去哪？”
　　“……”
　　他能去哪？她真想不来，她和他去过的地方，除了家里和老家那边，他们甚至没有一起出去吃过饭。老家那边，不会，他肯定不会去，他不可能撇下她一个人回老家。
　　“不知道。”
　　“行，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你先在家里等。我再找找，随时联系。”
　　“好。”
　　她拼命回忆他们在一起之后和他说过话的女生，没有一个像照片上的人。
　　她究竟是谁？他们什么关系？
　　突然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也许是他。她立马按了接听键。
　　“是你么？”她声音颤抖。
　　“不是，看来你很担心他呀？可是他说你们之间是假的，各取所需罢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愣住了。
　　“奉劝你马上离开他，不然的话，你们想瞒的事情，我的嘴可没有那么严。”声音里都是不屑。
　　“他在么？我要和他说。”
　　“在呀，但是你觉得在我面前他还会想和你说话么？”
　　“什么意思？”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但还是想问清楚。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看在你照顾他那么久的份上，过去的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如果你不想婚内出轨影响他的形象，你知道该怎么做。明天上午九点，带上你们证件，地点明天告诉你。”
　　“你是谁？” 嘟嘟——那边电话却已经挂了。
　　找白方。不行，白方知道了会更加难过。
　　她是谁？他念念不忘的人是她么？她应该会对他好的。
　　那白方呢？白方知道么？若是知道了，他会怎样？如果明天去了，白方迟早会知道的。我该怎么办？
　　再看看那张照片，突然觉得自己和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相像，怪不得感觉有点熟悉。这才是他对她好的真正原因么？她也知道白方么？她和他才是真的无话不谈吧。那白方的事情应该也是他拿来骗自己的？她好像懂了。
　　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白方。”她很平静。
　　“有他的消息了？怎么回事，我这就过去。”
　　“没有，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你说。”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字一句拷问着他，她和白方说话从来没有这个语气，但是今天……
　　白方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一辆车从路口驶来，瞬间惊醒，猛打方向盘才躲过那辆车，白方把停在了路边。空气像冻住了一样，电话那边的她在等他的回答，却没有关心他是否受伤。
　　她都知道了么？
　　“欧阳对你坦白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她好像确信了。他们骗了自己，而自己最信任的人却是他们。
　　“是因为照片里的那个人么？”她很绝望……本以为自己可以以这样的身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算是没有爱情，至少也有友情、亲情。却原来都是一场骗局。
　　那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问过他，他只是敷衍道：等以后再告诉你。所以，她一直在等。没关系，总会知道的。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没曾想，等来的是这个结局。
　　“小辞，照片里的人我不认识，但是你要相信欧阳，他很爱你。”白方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不知道欧阳跟她说了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很担心，却也只能这么和她解释。
　　“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假的，你很清楚，他有爱，但那个人恐怕并不是我吧。”自己只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对你怎样难道你感受不到？”白方试图开导她。
　　“感受得到，也怀疑过，还幻想有一天他能和我好好解释。但现在看来我的怀疑是真的，这些并不属于我，霸占了这么久，总是要还的。”她已经决定放手了。
　　“小辞，他究竟和你说了什么？”白方声音虽然高了很多，却没有问出所以然。
　　“没什么，我终究没有走到他心里。白方，没有他我们也是朋友，对么？”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些事，等他回来，我们一起谈谈。你在家么，我现在过去。”白方更加不安了，担心她会做傻事。
　　“不用了，他现在应该很幸福，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放心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是啊，三年前，欧阳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会想要一段假婚姻，于是答应了欧阳。这三年，他也许从来没有看清她，只是觉得她人很好，孝顺，善良，独立，坚强，除了欧阳，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他很想和她成为朋友，欧阳却让他别打小辞的主意，朋友都不行。
　　“那行吧，有事随时打给我，欧阳回去的话，让他联系我一下。”白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启动了轿车，超速向她家的方向开去。对，他很担心她，这次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欧阳，仅仅是担心她——林慕辞。

　　眼眶终究承受不住泪水。
　　他说：这些照片要留着，拿回去给我爸妈看；他说：以后我会对你好，对你爸妈好；他说选择我是你最正确的决定；他说你吃面条我喝汤，不，你喜欢喝汤，你都吃了吧；他说回家看爸妈，你要装的像一点，对我好点；……
　　嗯，是他说。听到这些，她很开心，很幸福，却只是淡淡一笑，他也习惯了她的回应。
　　他还说过：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掉眼泪。这件事他要食言了。

　　七年前，她也这么伤心过，眼泪不听使唤使劲往下掉，却不是因为他。也许她不应该相信他，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每次都跟得了绝症一样。这次，她想放过自己。

　　她站起来，去收拾要用的证件。打开那个箱子，他送的东西，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他问她为什么不用，她说这些她自己可以买，先帮他保存，实际上，是她舍不得用。

　　婚前协议是他写的，每一条都以她为先。如若离婚，他，净身出户，还要继续照顾她爸妈。
　　他事事都为自己这个替代品考虑，自己从来没有回报过他什么，这次，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的离开。

　　尽管照片里的那个人不会害他，这件事对他的影响终究是不好的。林慕辞决定要帮他。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
　　打开门，门外守着一个人，是白方。他应该在门口等了好久了。
　　看到她红肿的双眼，白方很是心疼。“你还好么？”
　　林慕辞垂下头，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我真的没事，他还没回来，明天应该就回来了。你不用在这里等，你要实在担心他可以去我家里等。”她恢复了平时的态度，“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嗯。”
　　“那我先走了。”她说完转身便走，没有锁门。边走边用手指按按自己肿胀的眼睛。
　　白方带上门，扭头追上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先去了附近的发廊，把自己养了好久的头发染成黄色的，烫了好大的波浪卷。
　　白方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你要做这些，至少叫上我，我也是他朋友。”白方叫住了她。
　　“啊，你怎么跟来了。”林慕辞回头等白方走过来，“这是我欠他的。”
　　因为担心你，“我们是朋友，欧阳现在不在，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
　　她印象中的白方一直都是一个温吞吞的人，说话声音温和得能让人听了犯困。这次，她才发现，原来他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好听。“谢谢你，白方。”
　　他陪她买了同款名牌，价格刷新了她对衣服的认知。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去市场或者在网上买衣服，看中一件上千的大衣，都要攒好久才舍得买。还好有白方，不然她走到服装店里，估计就会被赶出来了。
　　“能联系一个记者么？”除了欧阳的事情之外，她从来没有麻烦过他，这次又是为了欧阳。
　　“可以，什么时候，约在哪？”
　　“安胡巷找家比较安静的咖啡馆就行，尽快。”
　　“好，下午吧，现在你应该跟我去吃个饭。”白方看着憔悴的她。
　　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也没胃口。“我不饿。”
　　“那我总要吃饭的呀。”白方一脸无奈，“欧阳回来看见你瘦了，估计受伤的又是我。”
　　他回来？林慕辞可没再想等他回来。
　　“白方，你说我们是朋友，再请你帮个忙。是作为我的朋友，而不是皓天，可以么？”林慕辞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
　　“你先答应我。”
　　白方心里在打鼓，她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欧阳么，我若不帮她，她也会做的，还是之后再找机会和欧阳解释吧。“好，答应你。”
　　“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什么都不要，只想离开。”林慕辞格外平静。
　　白方却惊讶的不知如何接话，他就不应该答应她。
　　“这个你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你刚刚答应我了！”
　　“还是那句话，你要相信他。”白方不想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欧阳有多喜欢她，他都看在眼里。
　　“我也是这么和我自己说的，但这次，我说服不了我自己了。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三年前，我花了多大勇气才迈出那一步，你知道么？”想起多年之前，她的眼眶又红了。
　　是啊，白方不了解她，对她的过往更是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也无法感同身受。
　　“好，我答应你。”白方抬起手想帮她擦擦眼泪，抬到一半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那……现在可以陪我去吃饭了么？”
　　“嗯，谢谢你。”林慕辞转身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