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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森先生与茉莉(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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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是森鸥外人生中难得放松的日子。
被福泽谕吉拜托拯救的被送到他那里的名为茉莉的姑娘帮他狠狠打了那个自大狂的脸。
福泽谕吉大概也没有想到,被送到森鸥外那里暂时抚养的女孩竟然对那个人渣产生了雏鸟心理。
当他终于处理完手上的一些事情清闲下来,去森鸥外的住处提出将她接过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几乎是瞬间就躲在了白大褂的后面。
“嘛嘛,”人渣医生一脸得意地挥挥手,“看来小茉莉也知道我这里比那边那个白毛更加可靠啊。”
他皱了皱眉,耐心地蹲下来,像是往日逗弄路边的野猫时一般诱哄,“我的名字是福泽谕吉。”
他这样自我介绍着,躲在森鸥外背后的人还是只露出了一只紧紧揪着白大褂的手。
福泽谕吉深觉对待这个女孩和对待偶遇的小猫们一样,在讨好她们这件事上他从来不得要领。
“我认识你的父亲。”好久之后,他终于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如同他用小鱼干也吸引不到猫一般,这样的话语也仅仅是让小姑娘伸出了一个头。
“父……亲”
“没错,我……和你的父亲是旧识,”谎言一旦出口,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他拜托我照顾你一阵子。”
“照顾我”捏着白大褂的手松了又紧,这个女孩像是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茉莉不需要别人照顾哦。”
“我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她这样说着,隐隐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
[不会让父亲大人担心的。]
“不会……让别人担心的。”
福泽谕吉看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人渣医生森鸥外却开始摆着手插话。
“让小茉莉待在我这边也没有关系哦,”他接受着来自福泽谕吉的眼刀,“小爱丽丝很喜欢她来着,所以可以留在这边。”
用眼神x光里里外外扫视了森鸥外好几遍,又低头看了看依旧攥着医生白大褂的茉莉,福泽谕吉久违地感受到了无能为力。
他蹲下身,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了下来,然后塞进女孩的手中。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这个人”他说,然后指了指森鸥外,“要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打电话给我,可以吗”
他等了一会,直到看见女孩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才站起身来。
“那么,茉莉就先寄养在你这里可以吗森医生。”
得到没有正形的森医生肯定的答复之后,福泽谕吉便以还有要事为由离开了。
森鸥外低头看那个还没有放开他的白大褂的女孩,正对上一双如同新雨洗过后的溪蓝色的瞳孔。
“医生”那个自来到这里后就总是红着脸没有好好和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的姑娘双眼发亮地说着。
森鸥外久违地感到起了兴趣。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饶有兴趣地对着小姑娘说到。
“没错,我是一名医生哟。
“用手术刀掌控人性命的……医生。”
——
森鸥外用手术刀抹掉挟持他并猜测他是“以地下情报贩子作为副业”的傻瓜的时候突然想到那双听到所谓“医生”论调时骤然亮起的眼瞳。
如海水般湛蓝,又同天空一般透彻。简直不像在里世界生存的人。
“我……也能成为一名医生吗?”她似乎是这样问的。那双明亮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她不停地询问,就像突然寻找到木板的落水人一般。
“我真的也能成为一名医生吗?”
“我也能拿起手术刀去救某个人的性命吗?”
“我也能够将某人从死亡手中夺回来吗?”
“我,我也能,成为和您一样的医生吗?”
森鸥外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烦躁,医生医生医生医生医生,那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啊,她永远也成为不了‘森鸥外’这样的医生。
没错。
“喂,我说你在想什么啊?”从脑后袭来的是某人的刀柄,福泽谕吉揣着兜看这个在战场上就开始发神的人,脑门上抑制不住地蹦出了十字。
“福泽先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嘛,”他熟练地躲过刀柄,同福泽谕吉一起摊在窗边的木箱上。
“居然说[那种程度的话福泽先生自己一个人都能解决],”福泽谕吉抱着他的刀抱怨着这个不靠谱的医生,“敌人数量比你给的情报多了两个数量级啊。”
“哎呀哎呀,银狼的绝技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呢,”森鸥外熟练地拍着炸毛的银狼大人的马屁,“ 托您的福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呢。”
按照经验理因被安全顺毛的福泽谕吉却突然沉默了,他在思考半响之后才干哑着嗓子说道。
“这不是没意义的么。”
“您是指什么”明明心知肚明却装作糊涂的人反问。
“今天这件事……”福泽谕吉收紧手指,仿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我们解决的阴谋只能算是芝麻绿豆大小的灾祸……”
“只要作为根源的港口黑手党还在,灾难就会不断发生。”
“我明白,”方才还装着糊涂的男人这样说,“所以我决定追随夏目老师的‘三分构想’。”
三分……构想(注1)
在那之后,这对曾经亲密合作无敌的搭档分开了,他们一人组建了一家侦探社,一人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医生。这二人为了同一个目的,真真切切的走上了两条歧路,并且渐行渐远。
当这二人中的其中一人将他的侦探社搭建得初具规模的时候,另一人正站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顶楼。
森鸥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套着手套,身旁已经带着呼吸器的年迈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要求他传达屠杀的命令。
他穿戴好了医用手套,正好听到老首领说着“无论损耗多少人都给我杀”的话语。
森保持着微笑,将轻薄而小巧的手术刀放至神志不清的首领颈旁,“我知道了,首领。”
他说。
森鸥外站在被他割破动脉的老首领面前,他似乎思考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他顶着一脸依旧温热的血,表情怪异地转过头来。此时有月光照射进来,露出了阴影处脸上绑着绷带的清秀少年。
“首领因病重不幸离世,”他这样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留下了让我当下任黑手党首领的遗言,”
“你就是证人,知道了吗?”
“我……想要成为医生这样的医生。”森鸥外突然想起似乎曾经在他面前如此说过的女孩。
啊啊啊,果然还是不行啊。森鸥外想。
你怎么能够成为我这种人呢?
他处理完港口黑手党的事情回到出处的时候,茉莉已经睡着了。趴在大厅的桌子上浅浅地打着小呼噜。
刚刚走马上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挠着头,然后弯腰将长大不少的姑娘抱起来准备送回房间。
走近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如同某种小动物一般蹭了蹭吸一口气确认味道,然后分分钟睡了回去。
“欢迎回来,医生。”
——
“嘛,悼念的时间也到了啊。”被作者遗忘在海边的森鸥外老爷爷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他没有带表,只能从已经到西边那头的太阳来大致判断时间。
这个时候明显已经是一天的末端了,火红的晚霞席卷了整个天空,有鸟鸣叫着飞旋而过,是让地上人仰望的自由。
“我也该回去了,福泽先生。”他将手背在背后,看着到了黄昏不复平静地开始击打边岸的海面轻轻地笑了出来。
“别着急啊。”
“我不是也快要到你们那边去了吗?”
他回到住处的时候隔壁的孩子们也正好结束了他们愉快的踢球或者说是被球踢的运动。穿着小洋裙的明子一眼就看见了慢吞吞走来的森鸥外,提着小裙子如同小鸟一般雀跃着跳了过来。
“先生!”她似乎永远都很有活力的样子,“今天明子也有好好给哥哥们加油哦。”
“是吗?”森鸥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并对她进行夸耀,“明子真的是非常厉害呢。”
“是哟,”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又很快扯着身旁老人的袖子撒起娇来。
“先生先生,”如同小百灵鸟一般的呼唤声让森鸥外完全无法感到厌烦,“我听经常来玩的大哥哥说的哦。”
“先生是一位十分~德高望重的医生。”
“呐呐,先生,”她放开抱住森鸥外手臂的手,哒哒哒跑到森鸥外面前站着,拎着小裙子转了一个圈圈,“你说我能不能也成为像先生一样的医生呢?”
我呢,想成为想医生一样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