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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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话一说完，君明深雪当场愣在原地，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所认识的，是那个「君明深雪」。
那个早已被平安京所遗忘的「君明深雪」。
她转头用眼神疯狂询问晴明，后者回应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对着老人问道：“道摩法师今日怎么也进宫了？”
道摩法师就是芦屋道满，出生于播磨国，是能与安倍晴明齐名的大阴阳师。
君明深雪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道满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我在这里，自然是和晴明大人一样的理由。”
他们二人正聊着，君明深雪却平静不下来了，自莫名其妙来到平安京，玉藻前认定她就是她所认识的「君明深雪」，而现在，芦屋道满也说她很像他认识的「君明深雪」……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道摩法师所认识的那位……姬君，是个怎样的人呢？”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认识「君明深雪」的只有玉藻前和芦屋道满一妖一人，玉藻前显然不会心平气和地和她坐下来谈论她所认识的「君明深雪」。要想得到有关于「君明深雪」的消息，她只能寄希望于面前的老人。
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停下与晴明的交谈，将视线停留在君明深雪的脸上，如炬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她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道满轻声说，“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君明深雪深觉意外，这和玉藻前说的……似乎不太一样。她从玉藻前口中所得知的「君明深雪」，似乎是个高傲又冷漠的人。
道满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他只是平静地讲述着他的过去。
已经老去的道满，他的头发染上白霜，他的皮肤变得干枯，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岁月中历经风雨，他现在是能与安倍晴明齐名的大阴阳师，但在年幼时，也曾在黑暗的最深处挣扎着，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那个将他带进繁华绮丽的人世，指引他穿过黑暗泥沼的人，正是「君明深雪」。
平安时代是一个十分矛盾的时代，它繁华又匮贫，绮丽又愚昧，风雅与粗鄙交织，人类与鬼怪共生，所有的精致优雅全部聚集在平安京都城之内，而在它之外的世界，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现实。
贵族们在平安京内歌舞升平，鬼怪们在远离它的地方群魔乱舞，平安京外的平民们，绝大部分生活在妖怪们的恐慌中。
杀戮、战乱、妖怪们肆意妄为地穿行于各个地区，它们所到之处，人类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道满所出生的播磨国，在许久之前亦是妖怪们横行的乐园，京都的阴阳师们很少踏出平安京这片乐土。除了一个例外。
有一位名为君明深雪的阴阳师，虽身为女子，却有着强大到令所有妖怪胆颤的力量，但凡她所经过的地方，妖怪皆是闻风而逃。
那些家人丧生于妖怪手中，无所依靠的孩子们，都被她所收养。道满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少年时光，一直到成年后，才离开京都回到播磨继续历练修行。
“在那时候，君明家还是京都最强大的阴阳师家族，我的阴阳术，正是从这个家族中习得。”道满说。
可现在的平安京，却丝毫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们的痕迹。这个家族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随着「君明深雪」的消失，一同湮灭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见道满停了下来，君明深雪追问。
可回应她的却是道满的摇头：“我并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出事时恰逢我外出游历，而当我回来，君明家的宅邸，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道满也很想查清楚他离开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就像是有谁刻意抹去了她的存在，与她有关的消息少之又少。
“我只知道有一个人类打开了黄泉之门，帮助八岐大蛇逃出地狱，而后京都的阴阳师们……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将其重新封印。”
这番话和晴明之前告诉她的并没有太大出入，最关键的地方依旧是缺失的。
放出八岐大蛇的是谁，「君明深雪」为什么会被遗忘，她的家族是随她一同消亡还是去了其他地方，这些都不清楚。
“那么，你知道玉藻前和她的关系吗？”君明深雪试探性地问道。
道满将目光停留在她肩上的凤蝶，“这是她曾经的式神。”
现在的玉藻前，「君明深雪」曾经赋予她的名字是玉藻。
「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龙卷以祭。」这是「君明深雪」赋予她此名的原因。
玉藻是古时帝王冠冕上垂下的玉饰，她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来历。
但这只是她强大力量的冰山一角。
身为昔日里最负盛名的阴阳师，「君明深雪」的身边从来少不了强大的式神，道满并不清楚她是如何收服这么多妖怪，但他在偶然间，见过她的式神录。
“她的式神录是普通的阴阳师无法掌控的东西，上面记载了她所有式神的名字，其蕴含的力量足以改变这世间的一切。”
“可她还是死了。”君明深雪突兀又尖锐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道满为她的话感到惊愕，敛了笑意温和，沉默地看着她，他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一刻的道满全然不似一个花甲老人，甚至有种随时都可能暴起的感觉。
就像当年那个失去家人，孤苦无依时初见「君明深雪」的少年。
君明深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她这样的目光中，道满颓然松开了双拳。
“人类都会死去。”他轻声说。
君明深雪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对待他，她原本只想试探一下「君明深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嘴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她很赞同他说的话，人类正是因为会老去，会衰亡，才能使生命显得格外珍贵。
就在这时，道满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明深雪：“……”
——提问：如果我说我叫君明深雪会不会被打？
“雪路。”君明深雪眼神真挚地回答。
他们在这里闲聊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陛下终于姗姗来迟，君明深雪无师自通地行了标准的贵族礼仪，站起身时才发觉晴明一直在看着她，眼神似乎颇有深意。
这是君明深雪第一次直面陛下，他看起来还很年轻，长相是现如今的贵族女子间最受欢迎的白面文雅型，君明深雪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不再直视。
“你就是玉藻所说的雪路吗？”温和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陛下神色平静地问她。
“是。”
“她与你，说了什么？”
君明深雪不解地抬眼看他，这个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自己的宠妃是妖怪的影响，除了面色仍有些苍白。
“藤壶女御说，人类都是贪婪又自私的。”君明深雪思索了片刻，总结了一下玉藻前的言论。
虽然她们并没有认真地探讨过，但君明深雪从她说的话里头，还是能总结出她的思维方式——
除了「君明深雪」外的人类，都是她鄙夷的对象。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大妖怪的尊严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过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