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芒果酥和凤梨酥

36、受难者之殿（6）

　　雨下得大了，周一对着金慧的背影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小跑几步，看到街边恰好有一家亮灯的旅馆，进去与前台交谈了几句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她醒来时闹钟还没响，抓起手机一看才7：15。
　　总觉得之前做了个梦，梦里似乎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但也不完全是让人害怕惊慌，还有某种难以言表的激动和亢奋。奇怪的是，明明是印象深刻的梦境，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么早，商场还没营业，去了也没用，她喝了点水后躺下去继续睡，一觉睡到10点，爬起来吃了早饭，搭地铁来到久月百货一楼西门，上午10：47，沿街的咖啡馆里已经有几位喝着咖啡吃着沙拉三明治的客人。
　　靠门的位置有个人朝她小幅度地挥手，周一定睛一看，竟然是陈骏！不止是他，王韬宇就坐在他对面拿了本杂志读得津津有味。她走到那一桌，王韬宇往里让了个座位：“早，我坐里面吧。”桌上杂志摊开的那一页是张巨幅海报，周一扫了眼，美女，内/衣广告。
　　王韬宇面色一变，手忙脚乱合上书页，干笑两声。“吃点什么吗？我请客。”
　　“不用了，谢谢。”周一客气地回答。“给我一杯冰水。”她转头对服务生说。

　　“啧啧，你看啊，你再看啊。”陈骏对着王韬宇挤眉弄眼。“斯文败类。”他说着，拿起手边的一本英文版金融杂志，翻到目录。“要看这个，懂？”
　　“还以为你们都不会来了。”周一说。这是她的真心话。
　　“小李牵的线，说明你这人靠得住。”王韬宇顺理成章把杂志扔到一边，正色道。“我和陈骏也都和他分别合作过，目前为止，他介绍的雇主都没出过差错。”
　　“说不定我就是第一个出差错的呢。”周一自嘲地笑了下。
　　陈骏‘咚’地放下杂志。“哎哎什么仇什么怨！”他还想说什么，忽然停住了对着周一身后招手。金慧到了。她微笑着坐到陈骏身侧，“大家都到得好早。”

　　金慧双眼下泛着青灰，眼球上有些微小的血丝，看上去没怎么休息。
　　“没事吧？”周一问她。
　　金慧笑道：“看来约在咖啡店是正确的选择啊。”她要了杯espresso，不加糖不加奶，完成任务般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周一环视一圈，点头。“各位，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她就在久月百货三楼的鲜花礼品店。”一开始她只想抓住这女人，问清楚姚萱的事，但现在……“能活捉当然最好，做不到的话，杀了也行。”她说。
　　姚萱做的决定，那是姚萱的意愿，但诱导她做出决定的是受难者之殿的成员，这个女人依然不可原谅！

　　“为避免风险，我们需要金慧对任务目标做一个未来侦测。”周一忽然感到庆幸，金慧在这里。“我们几个分开行动，避免被围攻。金慧和我一起前往三楼花店确认目标，陈骏和王韬宇留在这里接应，一旦……”
　　“等等。”陈骏在背包里翻了几下，拿出个款式老旧、外壳发黄的相机，机身笨重厚实，镜头周围有一圈精致的雕花，外表看着是古董胶片式相机，但顶部后侧有个扁扁的条状相片出口，和普通的拍立得相机没有区别。他眯起眼笑着，晃晃手里的相机：“嘿嘿，给你们看个宝贝~”
　　王韬宇捂住脸。周一没说话。
　　空气突然安静。
　　“呃，别这样。”陈骏拍拍自己胸膛。“我，社会人，正经！”
　　王韬宇解释道：“这是他的一件器物，功能算是侦测类里比较稀有的，之前因为……嗯，你们明白的，所以没拿出来。”

　　周一点头。万事留一手，很谨慎的选择。
　　“我这个宝贝，只要拍到谁，就知道他是个什么鬼。”陈骏得意地看他们。“比如说，我给金慧拍张艺术照，我就能知道金慧身上有些什么灵物器物，表现形式大概是什么样的，危险程度是什么级别。”
　　“那你给我拍一张？”金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里的相机。
　　陈骏一听，摇头。“机会宝贵，不能浪费。”
　　又是个神器啊。周一惊叹地观察那台相机。这个能力简直和金慧的未来侦测不相上下，在针对个体目标时犹有过之。不过听起来，限制条件也较为苛刻，不能滥用。

　　“所以，应该换我和队长去三楼花店。王韬宇有远程攻击的器物和灵物，他留在这里接应比我有用。金慧的未来侦测有照片就可以。”陈骏拿出条搭扣挂绳，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再戴上副平光镜，头发往后梳，还真有种艺术工作者的气息。“要是目标人物不难搞，金慧都不用出手了，多省力。”
　　“我同意。”王韬宇第一个赞成。
　　周一想了想，发觉这个安排的确更合理，于是也点头。她看了眼金慧，发现对方居然在盯着面前的咖啡杯发呆。

　　周一好笑地看着金慧，心想：看来是真的没睡醒，这样也好，跟上去反而容易出事。她屈指敲敲桌面，金慧像被惊醒般抖了下，抬头看周一：“啊……”她又看了看陈骏，仿佛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在讨论什么。
　　“……是这样啊。”金慧轻声嘀咕了句，跟着也点点头。“我同意陈骏的计划。”
　　他们确定了行动的安排后，陈骏和周一离开咖啡店，准备乘直达电梯去三楼。等电梯时，金慧却跑出来拦住两人：“你们手机设置什么模式？”
　　陈俊一愣。“当然免打扰。任务做一半来个房产中介，想象一下。”
　　金慧却说：“调成铃声加震动吧，三十分钟后，如果你们还没回来，我会分别给你们打电话确认情况。打不通的话，我就隔两分钟再打一次。”

　　周一想了下，也对，这里是久月百货，不是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百货里人来人往，本来就人声嘈杂，再说他们今天只是来做基本侦测，不会贸然动手。
　　“我们不接你也别打了，多半要完，你们俩逃吧。”陈骏开玩笑地说。电梯到了，门一打开，里面站着的人往后退了两步，周一和陈骏刚刚好挤进去。
　　“别冒险。”金慧说。
　　电梯门缓缓闭合。
　　数字开始变化，从1到3，短短的几秒。

　　他们被后面的人推挤着踏出电梯，陈骏凑过来悄悄说：“队长，我装作你男票行吗？”
　　周一比他高半个头，俯视着他的鼻梁：“你说呢？”
　　“哦，姐。”陈骏擦擦汗。
　　他们慢慢逛着，看看服装店，居家用品店，在冰淇淋店买了两个蛋筒。“在，就是她。”周一眼角瞥到对面花店里熟悉的面孔。陈骏笑嘻嘻地从地推人员手里接过一□□身传单：“粉色工作服，黑色平底鞋，深棕色长发的大美女？”他头都没回一下。
　　“对。”周一也拿了一张。

　　陈骏把手里的蛋筒三两口吃完，用传单叠了个千纸鹤塞给周一，示意她拿着千纸鹤靠着商场的装饰用玩偶大熊：“姐，你站好，我给你拍张照。”这个方向正对着花店。
　　几百年没碰过熊玩偶，周一僵硬地不知该把手放哪儿，索性恶狠狠地搂住熊脖子。陈骏嘴角抽了抽。好在他职业素养过硬，看起来极为专业地一会儿蹲地上，一会儿趴在周一侧面，最后找了个角度，‘咔擦’一声按下快门。
　　闪光灯照得周一眼睛有点花，她揉了两下，再睁眼时，陈骏已经从相机顶部抽出照片，甩了几下后，图像慢慢显现。“放心，没拍到你。”

　　陈骏的神态十分自信，看都不看就给了周一。“你看看，那女人有什么能力。”
　　周一接过照片，皱眉。
　　照片上是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圆脸杏眼。女孩站在海滩上，张开双臂背对湛蓝的海水，亚麻色的卷发被海风吹得四散。这是张唯美的人物照，但周一很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女孩，而且看上去和花店的女人毫无联系。
　　“你确定是这张？”她把照片递给陈骏。
　　“姐，你看着相机打印出……”陈骏说到一半，嘴唇微颤，脸色发白。他捏着照片的手指用力到青筋绷起。

　　“你认识她？”周一问。
　　“……我初恋啊。”陈骏放下照片，抹了把脸。“搞什么？！”他气急败坏地低吼。“她都嫁人了，难产了，死了！TMD给我看这个？！”
　　周一刚想说的话噎住了。过了会儿，陈骏好像缓过来了，但脸色仍有些不渝：“姐，我去买个花。”他说着，脚步已经往对面花店迈了。周一连忙跟上：“怎么你反而比我这个正主还冲动？”她觉得陈骏的情绪波动有些异常。
　　这么一说，陈骏愣住了。“我……”他捏着照片，“我刚才是很生气。”他说完，深吸了口气又吐出，表情恢复了平静，重新带上笑容。他们绕了个圈，一路逛着看似无意地走进那家鲜花礼品店。

　　“欢迎光临，两位需要买什么样的花？”那女人笑盈盈地迎上来。
　　仔细一看，她左眼下有颗泪痣，嘴角自然地微翘，确实是个难得的美女。周一走到绿植区域随手指着一盆发财树。“听说这类植物可以养在室内，对人体无害吗？”
　　“您放心，这些都是室内绿植，不仅对人体无害，还能净化空气，让您更健康。”那女人笑着回答。
　　“嗯……”陈骏点点头，“看着这么多绿色，就让人不由自主想原谅，心胸开阔啊。”
　　那女人笑了起来。“您很有想象力。”

　　周一指着几盆龟背竹和发财树。“我想订购几盆室内绿植，要中大型的，放着有排面。能不能给我送货上门？”
　　“可以的，您留个姓名，联系方式和地址。”
　　她正要转身去电脑上登记，周一拦住她：“我先回去看一下，到底需要多少盆，然后到时候给你们具体的数字。这样，我记一下你的姓名工号、手机号，我就和你订购。”
　　“好的，我叫楚茜。您可以直接联系我。”那女人从柜台里拿出张名片给周一，“我带两位看一下吧，我们店是连锁店，市内多个定点销售，售后您可以完全放心。”一边说，她一边领着陈骏和周一看几盆龟背竹。

　　陈骏哼哼两声：“呵呵，是不错哦，不过这个要施肥吗？”
　　楚茜停在一盆银边草旁，侧过身笑道：“有些是要的。”她指着一株双色鸳鸯美人蕉，“这盆，就需要上好的肥料。”
　　周一转头去看，心里突的一跳。那是什么……她走近两步，看到美人蕉下的土壤里好像埋着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是……是半张清秀的脸颊！
　　微微颤动的眼睫承载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红润的双唇开合：[好痛啊。周一，我好痛。]

　　姚萱。
　　姚萱被埋在土里。
　　周一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这是假象，是幻觉，是……

　　[周一。我肚子好痛啊，你来看看，我的肠子呢？]
　　[周一，是你吗？]
　　那双带着痛楚和爱意的眼睛注视着她，一眨一眨。
　　[你来看看，是你用这把刀，划开我的肚子吗？]

　　她被倒吊着种在土里，如受难，如行刑。
　　头部贴着泥土，双色美人蕉的花瓣包裹着白皙紧致的躯体。花瓣张开后，露出布满妊娠纹的腹部。薄薄的皮肤下，似乎有胎儿在挣动四肢，肚皮一鼓一鼓地蠕动。

　　周一四肢冰凉，无法动弹。
　　“呲啦”一声，裂帛般，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层皮肤从内部被撕开，血肉飞溅！腹部破了个大洞，里面空荡荡的，肠子肉块都散落在了地上和土壤里，血水渗进根部。破开的肚皮如同张开的大嘴对着她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