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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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牌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就变得格外快，午夜的钟声敲响之际，大家都互相道新年快乐，松阳提出趁着新年刚过，是时候该换上衣服去神社了。
“我…我没想好要不要去，万一这时候有人来急诊，或是打电话，我不在岂不是…”她还有些犹豫，可是架不住孩子们的劝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会有情况的啦！”“哪里会有人新年夜进诊所的嘛！”就连松阳也劝她：“我们快去快回，我想不会有问题的，新年不去神社可不行哦。”
“…那好吧，半小时左右之后去可以么？我想回房间换个衣服，你们也需要稍微换一下衣服吧？”女人举手投降，于是，松下村塾四人留在和室内换上去神社的正式服装，她则匆匆回到房间，拉开了衣橱。
被放在最底层的，是极少有机会穿上的和服，仔细想想，上一次穿上这一套衣服，大概还是一年半以前，去参加邻家婆婆儿子的婚礼。女人展开和服，又看了看梳妆台那里，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去参拜一次，那还是打扮一下吧，何况…还是和他一起去。
“医生好慢啊，女人出门之前都是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吗？”早已换好了正装，银时少年无聊地啃起了仙贝，脸颊鼓鼓囊囊地仿佛是个松鼠，听见他这么抱怨，松阳笑笑，用食指在少年的额头上用力一弹，教育道：
“银时，如果你总是这么想，将来女孩子会不喜欢你的哦。对于女性来说，出门可是一件大事，是需要好好梳妆打扮的，医生只是说了半小时已经够短了哦？”
“什…什么呀！松阳老师你总是替别人说话！”银时还试图和老师争辩，不过他的两个同学听到老师这一席话，倒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过这边的师生拌嘴并没有持续很久，女人非常守时地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一袭粉色底的振袖和服上绘满了樱花、梅花与牡丹，颜色相当绚丽多彩，女人将平时只梳作马尾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戴上了绣球花形状的发饰，长长的络子如同紫藤花一样垂落下来，几乎要落在她的肩上。平日里素丽的脸庞能看出来化了一些淡妆，不过，最明显的，还是…
“你不戴眼镜了吗？”松阳惊讶提问，他知道莲见医生是个高度近视，不戴眼镜的话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五米之外男女不清，十米以外人畜不分”的境界，不过女人笑靥如花，一双茶色的眼睛仿佛盛着光，她笑着回答道：“隐形眼镜哦，就只有今天一次。”
“医生很漂亮。”高杉少年夸赞了一句，身边的桂也点点头，补充道，“比平时还要漂亮。”这立刻让两人获得了女人的好感，她弯下腰微微拥过两个少年一下，从怀里拿出了被包得非常精美的信封。
“谢谢你们，来，这是高杉君和桂君的压岁钱。”
“啊！压岁钱！阿银也要！阿银明明也是小孩子啊！”没来得及讨好医生的银时少年只好拼命大喊着表示不满，对此，女人先是伸出手捏捏他鼓起来的小脸，随即也拿出了一个信封。“银时君的份我当然也准备了，不要着急嘛。”
孩子们都欢天喜地收着压岁钱——银时甚至直接就拆开了看里面究竟有多少钱，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她面前，她抬起头一挑眉，就看见了青年笑盈盈的脸，很是理直气壮地对她说到：
“就没有我的份了吗？”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们一样找我要压岁钱呀？”她直接抱臂，故意板起脸来，不过看着青年一脸无辜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女人摊开双手，足尖点地轻轻旋转了一圈，头上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也一同转了起来，袖摆、裙裾上片片鲜花肆意绽放，她问道：
“这一身，怎么样？”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他的目光分明已经说明了一切。
外面仍然很冷，不过空气中充满了新年的味道，与他们一样在年夜去神社的人很多，道路上人潮鼎沸，路边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灯与祈福的绳结。几个孩子互相打闹，很快就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真美啊。”她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转过头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
“你是说我的衣服吗？反射弧可有点长哦。”还以为他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女人眨了眨眼睛，然而青年的下一句话却立刻让她心如小鹿。
“我说的是你。”
——真奇怪，本来应该很吵闹的世界，怎么感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呢，她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听见他的呼吸声，道上人来人往，可是她却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天与地之间安静得仿佛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她第一次忘记了路有多远，只是在他的身边，跟着他的步伐，低着头往前走，一双手在袖筒里紧紧地握成拳，女人偷偷地望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悄悄地想着，若他能握住她的手，那该有多好。
山上的神社比想象中人还要多，午夜的钟声早已过去，参拜完毕后，大家都在争着求新年的第一签，神社里的神官还给小孩子发糖吃，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们，当她满怀期待地展开签纸的时候，里面的“小吉”还是让她颇为开心的。不过，他就没有了这个好运——男人扬了扬手里写着“凶”的纸，满脸的苦恼。
“哎呀，看来我今年不宜出门呐。”
“只有松阳老师一个人是凶哎，我们都是吉。”中吉的桂看了一圈，下了结论。
“松阳老师不要紧的！再去求一次，说不定就是大吉了呢！”大吉的高杉提议道。
“松阳你就再去一次呗，啊，我要和你一起！”末吉的银时明显也心有不满。
青年摇摇头，将签纸收了起来，“求签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因为所求来的签不合自己的心意就去再来一次，那就没意义了。不过，这倒也提醒我了，新的一年我要好好注意才行。”见老师都这么说了，学生们也就放弃劝说。既然是凶签，大家一起拥着松阳将签挂在树上以消除厄运。
望着青年伸手将签挂到树上的纤细背影，她突然一颤，心里不知为何地涌上来一个冲动。
除了求签，另外一项重要活动就是挂上新年的愿望绘马。神社里早已挂满了各种彩色笔写下的心愿，她拿着小小的木块，犹豫了许久，还是写下了和过去二十多年完全一样的愿望。
“希望更多的人能获得幸福，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快乐。”
“你写了什么呢？”在挂好之后，松阳突然问起了她。女人望着他貌似在好奇的脸庞，如实地说出了自己多年的梦想，却将自己更加真实、更加迫切的愿望，深深地藏于心底。
那不是她乐意挂出来的愿望，她甚至不期待任何人知晓它，它只要留在自己心里就好了，它只属于她一个人。
放好了绘马，按理说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而她也确实表示过，要早去早回以免诊所有急事。不过玩到兴头上的孩子们明显忘记了这些：银时跑去找神官要糖，拉着桂和高杉一起，大家约定好十五分钟后在神社门口的松树碰面。“我们要不然先过去等他们吧？”青年提议，她点了点头。
巨大的松树是松本村的标志，这是一棵据说有着百年以上树龄的老松树，夏日里总少不了孩子们来树边乘凉玩耍，不过在这新年夜，树边的人并不多，大家多赶忙着要去神社参拜，她与他站在树边无人处，一同望着来往的人潮。
“真热闹啊。”她发自内心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在新年夜来这个神社，也是她在村子里第一次有人陪着一起过年，他们说是来打扰她，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中，填补了她内心那微小的孤独感，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她是第一次度过如此开心的除夕夜。
“所以，来这里还是很值得的吧？”青年的声音依旧温和，望着他俊秀的侧颜，她突然回想起她刚刚的那个冲动。
“松阳，你…你转过来，低下来一点。”言语比大脑更快，她颤抖着声音，藏在袖筒中的手，指甲几乎要掐入皮肤，这是个耗尽她一年勇气的决定。他不明就里，却仍然照着她说的做了。
然后他感受到，额头上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就像一片樱花拂过水面。
“新年的祝福之吻——父亲过去告诉我，这可以为人带来好运。”她慌忙地解释着，面色红得好似三月的寒绯樱。“刚刚你抽到了凶兆吧？我是希望——希望这样可以为你洗去坏运气，这样，你的新的一年，一定也会好运的…”
“谢谢你，深雪。”她还在说着，他却打断了她，听到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青年的面上不再是那种平日里惯常的浅笑，他的眼睛在这幽暗的夜晚，仍然透出一种仿佛月光下的湖水一般的清澈，被那样的目光包围着，任谁都会感觉就像沐浴在温泉一般暖洋洋的舒服。
而现在，他只看着她一个人。
这个人，是值得她对他抱有那样的感情的。即使她从不愿意展露自己的内心，也并不期待他们之间会有特殊的未来，她仍然可以如此确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