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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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生转身，背对他往远处走。
背对漫天星辰。
徐和不知道他走了多远，但知道他一定在附近。
他坐在荒漠的河床边，无法入睡。
他们都在等待明天的朝阳，或者说，死亡。
太阳升起的时候，能够辨认方向，但没有了前两天的兴奋，而是沉重，旱季的炙烤远比想象中厉害，继续下去，他们会成为沙漠里的一堆枯骨，被食腐动物蚕食。
如果能遇到动物也很好，但像昨天遇到猎鹰的情况，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
地上有半枯的草，表明这片地方是感染地，即使遇到根里含水的植物也不能食用。
脚下的土有颤感。
左生趴到地上听，果然有声响。
他们撑着往前走，越过遮挡视线的沙丘，入眼见到一群角马，在前面的草地吃草。
脚步立刻停下来，它们吃了这里的草，如果被感染了发作起来，他们可能会被狂奔的角马蹄践踏而死。
左生不敢靠近，原地等了许久，角马群没有任何异常。
它们的皮毛不光滑，粗糙的毛发对动物来说意味着不健康，肋骨髋骨突出，营养不良。边缘的两只正在反刍咀嚼。
初次以外，没有其他症状。它们吃了感染的草，却没有发作。
这片草场很大，土含沙量低，角马数量很少。
又观察了一会，左生盯上一只队伍外的小角马，手摸向腰间的枪。
只有一发子弹，就算打死了，他也无法接近强悍的角马群。
一只手压下它的枪口：“可能性太低。”
左生思考后缓缓放下枪，收回枪匣里。
徐和道：“这附近的草很多，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这边很可能会有水源。”
但他们能不能撑到找到水的时候，不好说。
脚步不能停下，一歇下来就走不动了。
左生爬起来，他们从边上绕开角马走，往生长草的地方。
每走多远，植被又稀松起来，断断续续，时少时多。
左生在想，如果角马食用这些草没事，他们应该也没事，他扒开一棵感染程度低的草，咬开根部，然后放弃了。
草根膨大，里面裹挟水分，但里面的纤维像树干，不是像仙人掌那样的水分组织。
扔回到地上。
他躺到地上。就是这里了，极限和尽头，没有更多的体力再往前走。
喉咙干的撕裂。
暑气让他头疼欲裂，发胀发昏。
篷布盖在他们身上，隔离一些热量，身下躺着的是草，没有像直接躺土地上滚烫。
徐和的气声在耳畔像混响：“你觉不觉着这像一块裹尸布？”
他依旧笑着。
那笑意让左生恍惚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死亡，他第一次直视这个词。
左生忽然问道：“你现在还有什么遗愿吗？”
昨晚到现在，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徐和摸出了刀，背着他握手里，深喘了几口气。
就到这吧，就让他一个人走下去。
徐和喘息着，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律动，想起在雾城的时候，左生救过他的命，还有他这个人，一板一眼的，每天都看起来很沉重，无法不让人担心他以后又会怎么生活。
以后大概也没有人气他了，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找茬逗他了。
徐和闭上眼。
左生：“如果现在能满足你，你想做什么？”
徐和闭着眼，没有边际地说：“接吻吧，到死亡。”
这话，左生没有想到，他以为徐和会想些别的，比如回到过去，和平年代之类的。
他出生在那个年代，而且经常讲小时候的事，见过和平盛世，所以才心甘情愿为了和平盛世贡献生命吧。
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盛世。
听说没有宵禁，可以随意出行，每个人都能吃饱饭，有水有电，还有各种娱乐。
按照年龄的话，他应该还在上学。
要是没有这场灾难，徐和又在干什么呢？
徐和从鼻腔出了口气，闭上眼感受自己心脏的位置，捏紧刀柄。
两个呼吸间，他举起刀——
下一秒，左生翻身压住他手臂，压到他身上，面罩被一把扯下去，干涩的唇覆了下来。
徐和身体一僵，左生手往前，趁机夺下他手里的刀，扔掉，依旧按着他，心脏剧烈的跳动。
吞咽伴随着撕裂的巨痛，左生喉咙依旧滚动，吞咽他的气息。
左生强势地按着徐和，不让他反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蹦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反正也是要死，在死之前，就放纵疯狂一把吧。
徐和起初愣了一下，抬了下手，被左生迅速按了回去。左生贴上他的时候，已经被炙烤冲昏了头，覆上去之后，立马有更加张狂的念头叫嚣，头脑更不清醒，所有的理智都抛去脑后，只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加深这场疯狂的举动。
反正也要死在这里了，疯一次又能怎样？
然而，徐和没有再反抗，甚至抬头，吻了回去。这下换左生愣了，徐和接着吻了第二下，而后，肆意疯狂，天昏地暗。自始至终，徐和的手都没动，任凭左生按着他，但左生知道，他掌控了这场疯狂的主动权。
他是否也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胡乱放纵一把？
无所谓，不重要了。
篷布下，他们互相看不清对方，只有唇舌相触，热烈和喉咙撕裂的巨痛，任由疼痛发展，不管不顾。
没有任何情/欲在里头，只是疯狂发泄，互相汲取对方身上最后一丝体温，慰藉即将来临的、对死亡的恐惧。
精神在炙烤和接吻中迷失，已经感觉不到痛苦，连同起初接吻的撕裂疼痛一起削弱下去。
恍惚间，左生听见有声音，他以为幻听了。
但几秒过后，他松开徐和，舌尖分离，黑暗里，两人离得很近。
左生道：“你听见了吗？”
徐和嗯了一声。
“是什么？”
“雷声。”
左生掀开篷布，天空黑色乌云密布，远处闪电闪烁，唰地一瞬间，那一片被闪成紫色，转瞬即逝。
暴雷巨响接踵而至。
雨季提前来临了。
暴雷声阵阵，闪电宛如一条紫色的巨龙，在云层见不断穿梭。
只听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雨点打在脸上很疼，尤其是砸在昨天刮蹭的伤口上时。
左生打开水壶接水。
雨冲刷着身体，左生从未觉得像这样酣畅淋漓。
大雨持续了一会儿，开始收尾。
两个水壶都是满的，两人浑身湿透，躺在雨地里。
胸膛里跳动着活着的快感。
大雨停下，像是满血复活，徐和的手伸过来要拉他，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没有过多反应。他看起来好像并不介意，或者说，觉得这很正常。
于是左生也没提，看他那只手，没有接受他的搀扶，避开目光自己站了起来。
雨季不会只下一场雨，足够他们离开这里了。
那走出去之后呢？
就像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左生感到烦躁。
如果这场该死的雨来得早一点，也许他们还没那么尴尬。
手里落空，徐和愣了一瞬。
左生已经越过他继续往前走了。
一直往前，走到身上的衣服全都干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一个小点，越往前，点被放大，好像有树，很多树。
再往前走，看到许多郁郁葱葱的灌木，灌木往里是树，很多，极其高大，密集茂盛。
他们在沙漠里发现了绿洲。
从树丛穿过去，比走沙土地里舒服多了。刚下过雨，林子里的土壤泥泞，有些不好走，草木树叶沾着的水很快又把衣服打湿。
“这地方可能有泥沼，注意点儿。”徐和提醒他。
左生砍断一根树藤，用坚硬的树藤拨开树叶开路。
军靴沾的泥越来越多，很沉重，行走困难，脚下负担重，背上也负重，很快就累了。
再往前，选择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休息。坐在一根树根上，树从下看高耸入云，树根生长出地面，有大腿粗细。
树顶有果子往下掉落，徐和扯了左生一把，果子擦着左生鼻尖落到地上，砰地一声，要是砸他头上，必然不轻。
“谢谢。”
徐和笑笑，松开他的衣领。
抬头向上看去，这棵树上挂满了果子，像葡萄串一样缀在树干上，有青色红色黄色三种颜色，非常漂亮。奇特的是它们并没有挂在枝头，甚至直接长在中间主干，好像从树皮上生长出来的。
徐和说：“这叫聚果榕，就是一种野生无花果，常年结果。”他伸手指：“看见那些青色的了吗，就是没熟的，聚果榕靠一种特别小的虫子传粉，就在青色果实里，叫榕小蜂。”
徐和又坐回去：“这种虫子特别有意思，把卵产在无花果里，它们从破卵的那一刻，雄虫会先把生殖器伸进雌虫卵里交/配，然后钻出果实，吸引天敌吃自己，之后雌虫才会出来，趁乱逃走，立马找新的果实产卵，因为它们只能活48个小时。”[1]
讲到交/配，徐和脑子里忽然闪现刚刚在沙漠里的画面。
手放下巴轻咳，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有点干巴巴地：“48小时，就是它们生命的全部，只够繁殖下一代。”
左生没太注意到他的动作，注意力都在他讲的内容上。目光看向地上那枚无花果。
不管生命长短，他们都想活着。
然后，一枚紫色的无花果递到了面前，左生收回视线，徐和手指长，手也大，无花果在他掌心，显得挺小。
徐和眼角带笑：“尝尝吧，应该挺甜。”
手指尽在咫尺，细长的指节虚捏着那枚无花果，照进林子里斑驳的阳光洒他手上，又从他指缝穿过去。
左生莫名想到在大雨来临前，他就是把手插/进了这个指缝里，把他按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02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