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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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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人有些打乱了陈白礼的节奏,他夜里睡得很晚,第二天早晨的飞机都差点儿误了。

      可到了上海,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昨天是攒了一堆直接冲去医院见张景辰的勇气,可经了张景辰母亲那一遭,他被分神的不行。

      被分神,不得不,满脑子都是阿姨离开时的脸。

      陈白礼出了机场,找了家酒店入住。在床上翻滚了一个小时之后,忍不住把自己的银行卡调出来看。零零散散加了一下,现钱能取的,加起来一共有三百来万,下周才能取到手的能多一些,可是就得惊动他爸了。这种事也许也没必要惊动他爸,陈白礼晃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他买来跟张景辰一对儿的那块,这支加上税要460万。这么一想张景辰其实能拿得出那680万,他把这块儿表雪中送炭地递上去,也许张景辰还能跟他和好呢。家里还留着一辆车主写明是张景辰的宾利,那辆按照市值价折一下,应该能有至少200万。就算出250万也肯定是有人要的。

      他就可以要。

      要是兔皓轩知道陈白礼脑子里正在如何给张景辰台阶下——既要张景辰能帮他自己妈妈,又要张景辰不必为向他借钱而尴尬。陈白礼准备把他送给张景辰的表,和他爸送给张景辰的车,都折价再自己买回来,以此给张景辰兑现。

      兔皓轩大概能笑得八块腹肌变成十二块。

      “你帮我找找,我现在只知道阿姨也姓张,”陈白礼躺在床上给兔皓轩打电话,“她当时直接走了,我在气头上,也没拦住。”

      “你没问问阿姨那边儿借钱的是高利贷还是什么东西,4个月滚了680万?太过分了吧,”兔皓轩应该在戏园子里,那边儿咿咿呀呀地人声鼎沸,“阿姨不能报警吗?”

      “他丈夫都蹲号子里了我的兔儿诶,这证明那高利贷根本就在国家允许范围内,而且他男人是赌博逮进去的,赊账这个部分现在肯定是合法的,不然按道理应该都被收拾了。”陈白礼觉得应该是没办法了才会到这一步,“不过那边儿人可能也有诈骗的成分,阿姨说房子已经抵押给他们了还要680万,也不知道打的什么欠条儿,我找个律师吧,你先帮我找阿姨,人找到了我们一块儿商量一下好吧,实在要还我们也能还的起,只是没必要被人骗了。”

      “……现在咱国家规定的私人贷款到底能贷几个点儿啊,4个月翻到680万加一个房子还是合法的,我的妈?不能理解。”兔皓轩在那边嘟嘟囔囔,忽然又笑了,“算了……不过你还真得要帮啊,那律师也我来找吧反正我在北京方便,你先见了景辰哥把事情跟他讲清楚。680万他哪儿拿的出呀,你哄哄他让他靠你……”

      “哄什么啊,都坐下来商量呗,”陈白礼从床上坐起来了,“我看能不能明天就把钱提出来,今天几号了,13?”

      兔皓轩在那边应着,“13号,14、15,就两天,我觉得你钱提不出来。律师倒好办我今儿晚上去找蝈蝈儿,让他事务所出个律师。阿姨的话,这信息你能再多给点儿不?不然我怎么找?”

      “我真啥都不知道,不然你……嗯,你打个电话……”

      “问景辰哥?”兔皓轩说,“我说你怎么还没去见人家,电话也没跟他打?”

      陈白礼看了眼外面,他大概下午1点就到上海了,到了宾馆都快4点了,他知道为什么,种种原因,陈白礼有点儿不想这么快就去面对“久别重逢”。

      他还没准备好。

      “哎呀没事儿反正就这两天我就会见他的,”陈白礼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在床上画着圈儿,“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儿,最糟也就是掏个680万么,没事儿的,张景辰的妈基本上也就是我妈,那女人再怎么扯淡,我们该帮还是要帮的。”

      “你赶紧把你这赤子之心给景辰哥看看吧我的哥诶,”兔皓轩在电话对面儿笑,“……心这么诚我都特么要感动了,不过我感动有个屁用,你麻溜儿地跟景辰哥联系,不然我告儿你,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滚边儿。”陈白礼恶声恶气地呛了回去。

      警察是早上8点半给张景辰打的电话。打捞上来的证件是全的,身份证,驾驶证,钱包,都在,手机也没丢。那个手机里,张景辰的备注是,“大儿子”。

      警察就这样直接打进来的,几乎都没准备让张景辰看尸体的照片。

      张景辰一开始完全不肯相信,后来警方传来了照片。

      【至少浸泡了十二个小时,我们希望您立即来北京认领尸首】

      他办出院手续时的手都是颤抖的,他不信。他妈妈去年年初才结婚,住在西安。怎么可能在北京的河里淹死!

      张景辰不信的,尽管那些一张张发来的照片、身份证、驾驶证都属于他的母亲。

      “……我妈一定是被人偷了钱包,”张景辰说这话的时候蹙着眉,整张脸都是湿的,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西安那边儿扒手多,好多小孩儿在路上偷东西,什么都偷……”

      “景辰……”方铭从侧边揽住张景辰的肩膀,企图把人搂紧,“你淡定点,我联系机场的人用机组票送我们,十点就能上飞机,十二点就到了,你现在要冷静,你自己都没有痊愈……”

      “我妈不会自杀的,”张景辰眼神空洞,车窗外的风景不真实地后退,“小时候那么难,我妈都没有自杀…我爸死的时候我妈都没有轻生……她很乐观的,她为什么在北京?她是去找我……?我妈不可能在北京……”

      “……景辰。”方铭欲言又止,“其实……”他说了一半却停下来了,看张景辰没有回应,他又提了一句,“……其实……”

      这次张景辰回头看他了,车子在高速路上,一切都在失重。

      张景辰看到方铭欲言又止的脸,为难的模样,那眼神明显有事情隐瞒了他。他瞬间简直无法呼吸,瞳孔集中,\"其实什么……?\"

      “其实……”方铭为难地说,“上次你去做检查的时候,你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我就接了……”

      “什么??”张景辰轻声回问,而灵魂似乎都干涸。

      “阿姨说想要找陈家借钱,说借680万。”方铭抿着嘴角,“我告诉阿姨说这笔钱太多,无缘无故地和陈家借,他们可能不会借,我告诉她说我会帮她想办法,让她不要着急……”

      张景辰这一次真得瞳孔收缩了,像猫咪似得应激成一团缩紧又炸开的崩塌。

      “……我想阿姨还是去北京找陈白礼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当时就该立刻打钱给她的……”方铭看起来十分的自责,“我没有告诉你,这就是前天的事,你最近在休养我本来不想让你担心这些……”

      有几秒世界是全然的安静。

      像空洞的黑吞噬了所有颜色。张景辰觉得自己嗓子眼儿里堵了血块儿似得,胃部骤然缩成一团却毫无感知,他一瞬间想到他母亲的眉眼来,想起来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公园,那漂亮的女人逆着光看他,牵着他的手,美得像个幻觉。一大颗泪珠子就从他眼眶里毫无征兆地滚了出来。

      “你是说……”张景辰皱着眉头,嘴角不自然地耷拉下来,他得眯着眼睛才能阻止眼泪不要掉的那么难看,“……她真得去北京了…?……找……”

      找陈白礼。

      他声音很小,嗓子却是哑的。

      陈白礼在晚上8点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了。他猜想张景辰可能还是不会怎么想理他,但是他带了张景辰喜欢的怀柔板栗,还有些受欢迎的糕点,兔皓轩律师都找好了。现在理由特别充分——坐下和张景辰谈谈,先不说什么别的,先帮阿姨还了债务,以后的事的以后再说。

      就算张景辰不肯理他,也至于会直接把他踹出门吧。

      “出院了?”陈白礼一脸懵逼,“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上9点就出院了。”小护士说。

      哈?9点?9点陈白礼还没坐上飞机过来呢。

      “那他去哪儿了?”

      小护士摇了摇头。

      “我打他电话了打不通,”兔皓轩在电话里抱怨,“我还打了庄晓彤的电话,都没人接。这是咋了,知道你要来看他,吓得一个个都遁地了。”

      “这咋回事儿,阿姨你找到没?”陈白礼烦得要命,倚在墙上。

      万万没想到这一发扑了个空。

      “没啊,主要是景辰哥不接电话,不然问下阿姨的手机号儿也行啊。”兔皓轩说,可他顿了一下,又说,“哎,其实还有个办法可能能联系上景辰哥……”

      “没门儿!”陈白礼怒回。

      “对!”兔皓轩立即也回,“反正横竖咱都不靠方铭啊,要是你给方铭打电话问了,你就是孙子。”

      “你才孙子,老子不拧断那人渣脑袋都是老子有素质!”

      方铭必然是十足十的人渣。陈白礼和兔皓轩都知道,无论这人表现的多么纯良,多么善意,可一旦出现利益冲突,方铭丑恶的嘴脸便会一览无余。

      几乎没什么人性可言。

      在陈白礼看来,方铭大抵是人类发展中最令人作呕的品种。

      虚伪,自私,内心肮脏。

      他周围的人没有发现他真实的嘴脸,只是因为还没有利益冲突罢了。那个六亲不认、病态恶心的方铭——陈白礼根本不明白张景辰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发现真相。

      当他知道方铭对张景辰有意思的时候,他简直想把那个虚伪的人渣踩烂。

      可是他也知道这都不能怪张景辰。方铭本来就是一个刻意伪装着的败类,就像他们当年在大学的时候,相处四年,称兄道弟,若不是最后发生了那样的事,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方铭是个什么样的人。

      “叔叔还不知道吗?”兔皓轩在对面问,“干脆告诉陈叔叔算了,他是你爸,他不可能不信你,而且我也能给你作证。”

      陈白礼没吭声,他思考着这件事。

      他的案底。

      “现在景辰哥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搬到上海,去他公司,白礼哥啊,这是完完全全的不妙啊,”兔皓轩劝诫着,“你被诬陷这种事,我觉得陈叔叔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们就应该让周围人都和方铭划清界限……”

      “行了。我知道了,”陈白礼打断了他,皱着眉。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且他的右眼也一直在跳,心脏慌乱地震颤着。

      他心很慌。

      “……你先帮我联系上张景辰。”

      “你也想办法自己联系他一下好吗?”兔皓轩在哪边抱怨,“我不是你俩吵架后帮忙传话的8岁的傻儿子好吗?”

      陈白礼挂了电话,想起他大学四年和方铭称兄道弟、两肋插刀的时光。他还记得他和方铭如何互相称对方做挚友,一起喝酒、露营、旅游、开派对。他和方铭一直都是好朋友。

      ——直到。

      ——直到大四那年,他和方铭成立了一个小组,一起参加了一个全球的天文学比赛,并且得到了金奖。由于方铭是跨学科,而陈白礼是专业的天文学研究生,所以几乎所有的数据和调研都是陈白礼一个人完成的,方铭只做了补充和协助,整个研究的结果至少七成的都来自于陈白礼,连立题都是陈白礼做的。

      本身他就是想一个人参赛,是方铭求他!求他带着一起参赛,他才让方铭来帮他。

      最后金牌给了他们两个人,但是,去CalTech尖端组的名额只有一个。

      对方的教授在和他们两个人都面试过后,毫不迟疑地选择了陈白礼。

      本来事情到这里,都是正常的。

      而后的这件事却完全成了陈白礼的灾难。

      陈白礼到现在还记得方铭掏出一张信用卡,拜托他去给大家买点酒和香烟时的模样,方铭说,“我这张卡没有密码,刷一下就可以了,很方便。”方铭要了三种烈酒,四包香烟,说,“你帮我买了,带回来就行”。

      陈白礼去了超市,挑了方铭要的酒,刷了他的卡,签了方铭的名字在账单上。那点儿东西加起来,不过才两百多美金。

      第二天白人警察撞开陈白礼的门,用盗窃的名义逮捕了他。

      陈白礼简直不敢相信,他睁大了眼,戴着手铐,在方铭指认他的时候,脑袋里嗡鸣作响。

      他不仅仅失去了那个名额。

      即便兔皓轩给他交了一笔可观的保释金,让陈小少爷隔了几天就离开了看守所。可是陈白礼,还是留下了一个难看的、拿不掉的、说不清的盗窃案底。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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