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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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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你命犯桃花。”相士说。
她收回轻汗的掌,见它在日下微微泛亮,忽地大笑起来。笑声不绝,听出发自胸腔的爽朗开阔,却空洞而不含一丝情意。
她止笑,望向呆若木鸡的相士,自怀中取出几两碎银。
礼貌称谢。
一笑却极是妩媚。乌瞳滴水般甜蜜,眉眼迷离,朱唇上扬,都呈现出新月弧度。
她搁下钱起身,笑容维持至转身瞬间。这才回到那最常时候的她,沉静、冷漠,神色木然。语音清冷道:“九月,果然还有桃花么?”便径自离去,留下那相士突地打了一个激灵。
今日她着粉色紧腰长裙,青丝随意挽起,几缕低垂拂在额头。她步态优雅,婀娜而行,细纱随风轻扬,香生舞袂,宛若雾里桃花。
她姓陶,单名一个花字。
陶花坐在镜前,端详自己。
镜中又是那甜蜜笑颜。她喜欢练习这样笑,并不花太多气力注入情感到眼中,人见了却觉得笑意盈盈的真诚,如阳光融化冰雪,酥软到骨头里去。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由得迷惑。
被镜中人迷惑。
镜中白影一闪,飘落定住。她阖目,收敛笑容,道:“是你。”
那人白衣如雪,不沾染半分凡尘俗气,眉目间却说不尽落寞颓然。立在陶花身后,轻叹了一口气,跨步上前。抬手,从袖口掏出一绯色玉簪,插在髻上。发丝扫过耳间,陶花身子一颤,举手却触到那人五指冰凉。
陶花睁开眼,铜镜角度只照出身后那人的一袭白衣。
那白衣人道:“我来了。”
陶花淡淡一笑:“你早该来了。我这条漏网之鱼等得太久,已快忘记深仇大恨。”她面容镇定,身体僵直,似竭力克制,却终于颤声道:“你何不让我忘了可好。”
白衣人苦笑道:“你忘了深仇大恨,便也忘了我。我是,宁可被你记住。”白衣人向右挪开一步,铜镜中现出他清瘦的脸来。那脸朦朦胧胧,声音却甚是清晰:“陶花,你总要面对。”
陶花这才起身,转过脸迎上那沉郁容颜。
陶花道:“那么,这几年我朝思暮想。”灵巧取下玉簪,向白衣人侵身过去,腰枝扭动,衣袂生风,眼见玉簪便要划上白衣人面颊。白衣人轻轻向后飘开。陶花抛开玉簪,抽剑指向白衣人手中长剑,恨道:“朝思暮想。”
陶花举剑刺去,白衣人纵身飞至半空,手腕抖动挽出无数道剑花,如落英缤纷,扬洒在白衣天神周身。
陶花全身被剑气笼罩,无法动弹,白衣人近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际。恍惚幻见漫山飞花,少女梳着羊角辫,奔跑在细石路上,不一会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妙目顾盼,不见人影,便恼怒地原地跺足。此时白影翩然飘落,少男手持一束桃花,立在树下。少女跳上前,抢过少男手中桃花束,将自己倚身到少男怀中,展开甜美笑容。
少女道:“凤哥哥,陶花最疼你了。”
少男道:“陶花,你长大必做我的新娘。”
陶花道:“萧凤,你要杀了我?”
萧凤道:“我,宁可被你杀死。”
窗风悄无声息,吹得烛影摇动。屋内昏暗烛光之下,仍见陶花端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轻描。
身后不远双剑并排插立,白衣人萧凤横倒在地,胸前的血水红印尚自漾开,渐渐染上了他撂搁在胸口的衣袖。袖口不明显有个裂痕,缝补针脚细密。收针处,俨然绣的是一朵桃花。
玉手葱葱,娥眉淡扫,却有几滴珠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