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91、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下午一场偶发谈话后，触动伤心往事的年轻上尉，被安茹公爵赶到为其准备的房间里安睡。

　　西尔维斯特太累了，从那场灾难中拯救出特蕾莎女王号，能不累吗？

　　由此安茹公爵紧盯西尔维斯特，硬是将他“押送”至卧室。而西尔维斯特站在门口，看向非要赤足前行的安茹公爵，脸色倔强，“我不能休息，我还要站岗。”

　　他叔叔交给他的任务，是贴身保护安茹公爵，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寸步不离，防患于未然。因此哪有保护者把被保护者晾在一旁，自己去休息的道理？

　　安茹公爵：“休息。”

　　曾经有过不少被贴身保护的经验，当然知道西尔维斯特在想什么。但是，他仍旧亲手推开房门，指着卧室里那张醒目的大床说：“站什么岗？你的岗在那里。”

　　西尔维斯特：“……”

　　“这样吧。”安茹公爵瞄了西尔维斯特严肃的俊脸一眼，假意叹息道：“我陪你睡。”

　　西尔维斯特：“！！！！！”

　　“这是命令。”安茹公爵语气中透着毋庸置疑。

　　陪/睡是真陪、睡。

　　几分钟后，西尔维斯特僵硬地躺在床中央，安茹公爵陪坐在床边的软椅上，抓起一本书，对西尔维斯特说：“睡。”

　　西尔维斯特这会儿肯定睡不着。

　　即使□□与精神犹如紧绷的弓弦，神经确实累到麻木，可他不是已经麻木了吗？怎么睡得着？

　　“睡。”安茹公爵伸出手，轻轻捂住西尔维斯特的眼睛。

　　黑暗忽然降临，眼皮紧触温软柔韧的手掌，西尔维斯特只坚持了几秒，居然真地开始昏昏欲睡，然后，他就睡着了。

　　如果有人在这，估计会大叫不科学，接着以为安茹公爵使用了催眠术。

　　然而，有什么催眠术仅用一个字及一只手掌就能催眠训练有素的军人？

　　催眠是种很复杂的科学手法，无论何种催眠手段都需要一个持续的过程，所以，安茹公爵并未使用催眠术。

　　西尔维斯特睡着后，安茹公爵起身，赤脚踩着地毯，走到窗边，拉上窗帘。

　　斜阳隔着白色窗帘透进来，随微风下的窗帘起伏，像是幕布缀满晶沙，金波荡漾，很漂亮。

　　安茹公爵回头，凝神端详西尔维斯特。

　　诚然，他十分喜欢这个分配给自己的年轻军人，他希望对方能好好睡一觉——在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后。但是，这不代表他应该冒失地使用那种能力，他隐瞒至深，一直没让人发现的能力。

　　可他不知不觉便用了……

　　所以，这个小家伙醒来后一定会奇怪吧？他也一定会询问吧？自己要如何回应呢？清除这段记忆？

　　安茹公爵继续盯着西尔维斯特，过了会儿，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时间如沙漏，堂而皇之地流逝。

　　西尔维斯特睁眼时，便觉得精神饱满，活力四射，似乎可以马上出去围着舰桥跑一百圈不带喘气。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竟然不记得。他躺到床上时明明没有睡意，怎么眨个眼就睡死了？

　　床旁有人，西尔维斯特扭头，便看到正在查看智脑的安茹公爵。

　　西尔维斯特：“……”突然感到异常惭愧与内疚。

　　他、是、真、的、睡、着、了。他的胸口立刻升腾起一股郁闷。

　　于是安茹公爵察觉到西尔维斯特的注视，刚刚抬起头，就瞄见对方脸上写着：“我不称职，我尸位素餐。”

　　“小家伙。”安茹公爵笑着关闭智脑。

　　西尔维斯特面色不好看地坐起来，“公爵，我……”

　　安茹公爵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什么？你并未渎职，你睡着了而已。”

　　“我……”

　　“上尉，现在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打开你的智脑看看，你所属部队有没有给你发来讯息？”

　　西尔维斯特下意识便打开了自己的智脑。打开后，他没看智脑，反而继续瞧向安茹公爵。

　　安茹公爵：“你看我做什么？”故意揪起眉头，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拥有一定权限的重要人士及军方人员，此刻都会收到一份群发讯息。或者说，这是一则通告，向他们通报特蕾莎女王号现在的处境。

　　自穿越虫洞来到陌生星域，特蕾莎女王号停泊矿星修复船体时，人类已经派出数艘小型无人侦查舰，分别驶向虫洞及星域内部，试图获得信息，尽量掌握主动。

　　如今，驶向星域内部的无人侦查舰尚未传回信息，但驶向虫洞的无人侦查舰已经传回消息。不过，是坏消息，几乎把人类低迷的情绪再往深渊中狠狠推了一把。

　　众所周知，虫洞是连接宇宙遥远区域间的时空隧道，它无处不在，转瞬即逝。一般说来，虫洞在宇宙中形成出入口，它不会总待在原地，等你再度过来寻找。

　　现在，曾将特蕾莎女王号送至这片陌生星域的虫洞虽然还未消失，可无人侦查舰进入虫洞后不久，人类便得到从虫洞内部返出的残骸，简直比它直接消失更加令人郁闷。

　　看得着，吃不着，就是这种感觉。

　　虫洞尚存，但它竟是个单向的，强行往它嘴里冲，它会吃肉吐骨头。

　　因此，人类目前只好不断观察记录它的位置，顺便召集仅剩的科学家们，研究如何回到银河系。

　　“回不去了？”西尔维斯特坐在床上，低声说。

　　安茹公爵轻笑一声，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张，由缝隙间露出雪白的牙齿，“此心安处是吾乡。”

　　西尔维斯特迷茫地看向他。

　　安茹公爵解释，“这句话来自神州，我听祖母说过，意思是，这颗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神州是一个古老神秘的国度，拥有悠久历史，灿烂文化，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世界的中心。

　　作为欧罗巴血脉，西尔维斯特尊重神州却不痴迷，所以，他对神州并不了解。只知道，神州也觉醒不少哨兵与向导，精神力普遍强大，似乎与人种基因有关。

　　“睡饱了吗？睡饱了便起来，我吩咐管家准备了大餐。”安茹公爵说。

　　西尔维斯特：“……”吃了睡，睡了吃，公爵他确定不是在养猪？

　　西尔维斯特·猪·冯·叔本华上尉迅速从床上跳至地面，整理头发、衣领，穿戴军服及手套。

　　待一切收拾完毕，他抬眸寻找公爵的身影。

　　公爵已经离开软椅，正停驻窗前，第二次打开智脑，垂首查看。

　　“公爵？”西尔维斯特看见公爵眉头紧蹙，数度变幻脸色，最后定格于极度震惊。

　　“出了什么事？”他快步走到公爵身边，低头。

　　照理说，他是下属，没得到公爵允许，在后者查看智脑时理应避讳。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知道，这会儿靠近，甚至突破安全距离，公爵不会责怪他。

　　于是很快，西尔维斯特从安茹公爵的智脑屏幕上看见一段影像。影像来源于他的叔叔，特蕾莎女王号的中将舰长。他大概给所有重要人士都发送了影像，因为他最后邀请这些人晚上八点到舰桥参加例会。

　　公爵抬头，迷惘及难以置信杂糅于双眸，然后，瞬间镇定。

　　西尔维斯特则有些僵硬，依旧低着脑袋，目光死死盯住智脑屏幕，神色复杂地问：“这里面是外星人？是这片星域的土著？”

　　影像里，身着轻便精巧白色宇航服的军人，抬着一具应是经过特殊处理，超过十三米左右的尸体，将其放在升降台上，收回小型侦查舰。

　　是的，十三米左右的尸体，从影像中看，那个东西毫无疑问已经不具备生命特征。

　　只不过，外星人的尸体并不可怕。宇宙浩瀚，恒星数不胜数，人类早已坚信自己在宇宙中不会孤独。

　　真正可怕的是，那东西长着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上半身，也有头发、五官、双臂，腰线以下却是蛇尾。

　　回收尸体的军人很镇定。

　　然而，西尔维斯特知道，他们其实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镇定。

　　这里是异星域，远离银河系，属于虫洞另一头的陌生宇宙空间……他们在这里发现了类人生物。

　　西尔维斯特抬眸瞄向安茹公爵，公爵似有所感，也回望他。

　　片刻后，安茹公爵关闭智脑，对他道：“已经初步解剖，判定这具尸体拥有大部分与人类完全相同的内脏。区别在于蛇尾，对应我们的双腿，里面血管非常多，至少比我们多。”

　　西尔维斯特安静地听着。

　　“过去人类派出的某艘飞船误入虫洞来到此地，和这里的土著蛇杂交，生出十来米的人首蛇身生物？”安茹公爵轻声问西尔维斯特。

　　西尔维斯特摇头。

　　“过去人类同地球蛇类杂交，经由虫洞来到此地，逐渐演化出十三米的巨大身躯？”

　　西尔维斯特一怔。

　　“漂泊到这里的融合基因生物？”

　　西尔维斯特点头，“有这种可能性……”

　　“没有。”安茹公爵睫毛似羽扇般忽闪一下，湛蓝双眸直接对上西尔维斯特的眼睛，“军队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另外发现了智慧生物修建的建筑。经测量，建筑历史至少超过一千五百年。一千五百年前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刚刚开始第三次科技革命。那时候，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天，我们人类只能待在地面，静静看着它上天。”

　　西尔维斯特倏然紧抿嘴巴，有些羞赧地继续瞄着安茹公爵。

　　安茹公爵不以为意，思绪飞驰，“上尉，你知道哪些国家神话中存在人首蛇身这种生物？”

　　西尔维斯特又不是搞学术的，自然不知道。

　　于是，安茹公爵自问自答道：“阿兹特克的科阿特利库埃，玛雅的绿羽，穆伊斯的芭丘埃，克里特的美杜莎，天督的那伽。还有一些不是人首蛇身，而是蛇的象征，比如各种古老文明中的神，例昆曼古尔、宁吉兹达、达、阿图姆等，多半被誉为始祖，是创世神。”

　　“还有一个。”安茹公爵盯着西尔维斯特，“女娲，神州之母，女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