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深处不长安》陈阿蓿

5、NO.4 喜欢与欢喜

　　十五岁那一年，在小餐馆的门口，见了一个长相干净的少年，便觉得自己的整个青春被他所惊艳。程笙大约也和那个年纪的懵懂少女是一样的，那个时候，许书玉，亦是温暖了她整个青春的阳光。

　　许书玉递上来了两杯豆浆以后，便又回到了了那个小板凳上，拿起那本在程笙眼里乏味至极的数学书。那个认真的模样，哪里像是别人口中的差生。

　　程笙常说，姜弥没定力，长大以后定会被人骗了去。可见了许书玉以后，程笙便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姜弥知道，她对这家伙有好感，不然这事儿指不定要被姜弥笑到何年何月。

　　两个小时的时间本应是过得挺快的，可一个人在外边待着，又没人陪着说说话，这两个时辰可谓是十分的难熬。许书玉一连几十分钟不带换姿势的在算题，在这个的拐角，显得愈发的安静。

　　“你，不走吗？”程笙抬起头，方才见着许书玉起了身，走到了自己坐的桌子前。

　　第一次与许书玉独处，程笙还真是不大适应，虽说她的性格大大咧咧，胆子也不小，可这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认了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程笙才算是真正的反应过来，她的面前摆着的两杯豆浆早就已经喝完了，而她也在这里赖了两个小时。

　　“我等同学。”

　　不得不说，程笙在某些方面还是比姜弥强势的多，起码在这种情况下，姜弥是不好意思这样说的。

　　“这样啊，那行。”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许书玉的小餐馆前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路过。

　　看样子是下夜自习了。

　　程笙还趴在桌子上迷糊着，许书玉走了过来敲敲桌面，“应该是下夜自习了。”

　　程笙抬头，向身后扭去，看着一个个走过的学生：“好像是这样，谢了。”

　　嘟——嘟——嘟——嘟

　　程笙的手机响了，之后便跟着苗佳走了。

　　这是程笙和许书玉的故事，是结束也是开始。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很多年以后后，程笙再拿起这封信时，已记不得当初写给她的那人模样。阿弥说，她这是爱的太深了，绝非放下了。

　　十五岁那年，程笙在学校拐角卖早点的小摊位上遇见了许书玉。在那之前，程笙认为初恋的相遇必定都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迎面跑来一个穿着棒球衫的帅气少年，撞上了低头走路的女孩，从此操场上多了一对手拉手的恋人。但在那之后，程笙再也没去看那些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的男孩了，她的眼中只有许书玉。哪怕是在十三年后，她眼中最最完美的人还是他。

　　阿弥算是程笙和许书玉感情路上的见证人，那时的高中管的紧，住校生是绝对不允许外出的。正巧那个星期赶上了一个讲座，才得了空出去。阿弥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出去买了个早点，竟搭上了程笙的一颗心。

　　许书玉算是那种长得清秀的干净男孩，就算是时常待在油烟中也很是出众，这样的人程笙喜欢上了，也不算过分。

　　不过，终究只是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曾知道。阿弥曾劝过程笙放弃，说这种意外时时刻刻都有，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关于许书玉，阿弥并不是很中意，可程笙喜欢，她便也只能爱屋及乌了。许书玉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后来早早的就辍了学，继续在学校附近摆着早点摊，性子高傲的很。听说高年级的人说他是因为在学校打伤了人，没钱陪医疗费才不得不被学校劝退的。

　　阿弥一度认为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程笙这么喜欢。直到有一天，程笙高兴的跑过来给她看了一封信，那信上用墨绿色的钢笔水工整的写着，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些文绉绉的话，阿弥是见得多了，没什么新意，倒是那左上角的程笙以及右下角的许书玉，她识得清楚。天哪，这两货什么时候凑一起了，亏得这么些天，她一直在帮程笙物色对象。

　　不过这已经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里发生的事儿了，据程笙第一次见到许书玉已经过了整整一年零九个月。据程笙交代，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在许书玉的早点摊里打了一个月的暑假工，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话题，生出了感情。

　　阿弥对于这不现实的事情一直持有怀疑态度，于是那天回去以后，她就上网去百度如何让闺蜜认清现实选择分手。说实在的，阿弥第一次看见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就明白了许书玉的意思。可她没想过是真的，果然不是一般的贱，居然调戏她家程笙。阿弥对许书玉的印象又降了一度。

　　后来程笙报了本省的一所专科学校，理由是离得许书玉近些。阿弥则报了外省的一所名牌大学，此后和程笙见面的机会就少的可怜。阿弥在的时候，许书玉对程笙也是很照顾的，虽然她一向不喜许书玉，但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待程笙，心里的芥蒂也渐渐少了许多。

　　再见程笙时，是两年后的一个寒假。那时她身侧的男孩已经不是许书玉了，而是一个像年少是看的言情小说里的暖心男二一般的男孩。阿弥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两年，程笙和许书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以她对程笙的了解，她不说就绝不问。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一个夜市里碰见了许书玉，他还是习惯在最角落的一处摆着摊子，只是两年后再见已不见了当初的精气神儿。她问起他和程笙，他只是摇摇头，不愿多言。

　　又过了好些年，阿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许书玉和程笙曾大吵了一架，那一架差点动了刀子，为的竟是一张放了很久的纸。程笙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气也就是气个两三天，最后还是会死皮赖脸的回去贴着，可闹成这样确实想不到。

　　阿弥不是本地人，自然留在这一片的时间少的又少，能够碰上程笙的机会更是少。关于她的境况也只能通过别人的口得知，听说她和那个男孩分了，后来断断续续有谈了几个，也是没结果的。现在还是单身，只是在这一片是再也没有人敢给她介绍对象了。

　　因为学历低，自然也是没什么好工作，干脆就在学校旁边开了个早点店，每天忙忙碌碌的日子过的倒也是很滋润。程笙二十八岁那年，阿弥到这边来要办点事儿，大概是要在这住上个大半年，因为没处歇着，便寄宿到程笙这来。

　　那段日子，阿弥才真正弄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笙说，那日得了空，就赶着回来看看许书玉，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于是快到门口了也没和他说。谁知道，那天许书玉根本就不在家，就自己开了门，进去把晚饭做好等着。

　　等的时间长了，还是无聊了些。便起身帮着收拾收拾了东西，就这样，她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纸条。没错，就是许书玉写给她的那张，几乎一字不差，只是左上角的署名是林音。

　　林音她认得，学校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只是她从来不曾想过许书玉会和她有关系，也从不知道许书玉被劝退的那次打架是因为她。

　　虽说两人现在没有在一起，但这件事搁在心里终究是很不舒坦。她不知道等会怎么面对许书玉，然而她连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许书玉回来的时候，喝的大醉，嘴里喊的是林音。她听得真真切切，心疼的也是真真切切。

　　她同许书玉大吵了一架，最后甚至都动了手，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顾及后果。后来她再去找许书玉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听街坊四邻说，他们吵架的前几天一直有个漂亮的姑娘来找他。

　　一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哗啦啦的往下流。她程笙从十五岁开始便开始喜欢许书玉，喜欢他整整喜欢了三年。她因为他，在高中的那一年零九个月，每天的早餐都是豆浆，包子，这还是她央着同学帮忙带的；她因为他，放弃了复读的机会，只想报一个离他近一点的学校；她因为他，和阿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可是，他许书玉在意的一直是林音。

　　阿弥没有想到当初程笙不愿说的事，许书玉也不愿说的事，现如今就被程笙这么轻描淡写的当故事讲出来了。聪明如阿弥，她怎么会不知道程笙这么些年在意的已经不是许书玉和林音了，程笙在意的是许书玉对她的避而不见。

　　阿弥说程笙爱的太深。程笙却说如果能重来，她再也不要爱上他。

　　阿弥后来还是走了，她也有自己的家庭，没能一直陪着程笙，阿弥劝过程笙重新开始，程笙却说再等等。

　　可是直到最后，程笙依旧没等来许书玉，没来得及听许书玉亲口和她说结束。

　　其实在程笙心里，有些事她早就放下了，这种执念只是一种习惯罢了，这种习惯一直支撑着她活过这么多年。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大概会希望当初把这份心思藏起来，多花点时间调和李简乐和江乐西的关系，多陪陪姜弥，多关心关心苗佳，多照顾照顾李简欢。

　　那些年少时难以启齿的喜欢或许是一件幸事。喜欢若是太露骨，难免会成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