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表哥当差记》奚山水

1、不打不相识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那么急，既不多情也不温和，几道银蛇才闪耀着划破长空，急风催着骤雨倾盆而落。
　　秦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直接浇成一只落汤鸡，他可没时间去问问老天爷玩的什么变脸游戏，一路狂奔，没多会功夫就到了采药人临时歇脚的山神庙。
　　这庙宇年久失修，更没有香火供奉，山神爷也要吃饭，也需要功绩，实在耐不住清冷寂寞空虚冷，早早卷了铺盖另觅他处。
　　别看这破庙两扇大门都打着狗洞，也别小瞧这庙中顶梁尘灰都有三尺来厚，更别提空气中四散的霉馊味，甭管它破成啥样，好赖算是个落脚点。
　　秦枫踹开庙门，火急火燎窜了进去，抖落抖落身上那件，呃，雨衣，将背后的药篓子放到一旁，甩甩发酸的膀子，开始轻车熟路将山神老爷石像后的干木柴拖出来，生火烧水，
　　等到铜吊子里的水开了，他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怀里那点干粮早就让水泡成了渣。
　　说实话，隔以前秦枫看都不会看一眼这猪吃的东西，可眼下蒙县饥荒横行，别说是猪食，饿急了那是连人也要啃几口，就他手里这红薯秧子配着高梁捏成的窝头，不客气地说，那属于高档食品，顺便找个小吃铺子，你也要付十个大钱才成。
　　三口并做两口吞下肚，美美灌几口热水，这五脏庙老爷算是停止抗议，秦枫拍拍肚子，再瞅瞅自己这把小细腰，忍不住泪流满面，丫的，这放赈的混账王爷，如果还端着恶霸架子，就是不肯露些白米细面，弄不好，他也要化身丧尸，吃人去也。
　　坏年头碰到坏人，除了叹声命苦也没啥好说道，趁着烤衣服的功夫。他把山神老爷的棺材板拉过来，又顺了些茅草，临时搭了个狗窝，看这天色，这雨怕时一会半会停不住，他已经做好在些留宿的打算。
　　外头是瓢泼大雨，夹着闪电惊雷，似乎要把这云雾山劈开一般，秦枫撇撇嘴，也不知哪位道友在此历劫，弄出这么大动静，老天爷你有这闲功夫劈山，倒不如劈了小金王爷那王八蛋。
　　想到小金王爷，秦枫翻翻白眼，正打算与山神老爷进行交流交流，顺便再开场批斗大会，就听门板吱呀两声，噌噌窜进来两个人。
　　秦枫冷不防被这两人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瞧，小姑娘外带着个中年人，都淋的跟落汤鸡有一拼，尤其是那个中年人，右腿也不知被什么豁开一条口子，血丝顺着裤腿不停渗着，脸色青白不定，咽喉里就跟拉着风箱抓老鼠差不多，看这模样，翻山越岭吃了不少苦头。
　　同是天涯落水鸡，三人面面相觑完，中年人扯着嗓子，有气无力道：“小哥，这庙里就你一个人？”
　　秦枫扭头看看山神爷，微微一笑道：“看样子就我一个人，估计还有个把耗子，这会不知猫在哪里躲雨。”
　　中年人似乎是松了口气，笑道：“既然有缘都在一个庙里躲雨，不知道能不能借小哥的篝火烤烤衣服？”
　　秦枫睨了一眼小姑娘，随口道：“请自便。”
　　夏天衣服本来穿的就不多，雨水一浇，更是曲线毕露，这小姑娘虽说不上有多漂亮，可身段不错，身高腿也长，腰肢纤细，身上单衣湿透，勾勒出年轻女子优美而流畅的线条，秦枫不留神就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脸上微微一红，眉毛一竖，指着秦枫鼻子就骂道：“你看什么？”
　　秦枫挺尴尬，摸摸鼻子，轻咳两声，想缓和一下尴尬气氛，然后解释点什么，这姑娘已经站起来，骂道：“闭上你的狗眼，当心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泡酒喝，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好家伙，这还是个小辣椒。
　　“我是登徒子？”秦枫指着自己鼻子，一脸不敢置信道：“我就看你两眼，怎么就成了登徒子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秦枫特意又多看几眼。
　　“你不要脸！”小姑娘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对面的少年郎。
　　秦枫见这小辣椒气的跳脚，三分斗气就成了七分调戏，“看见漂亮的姑娘多看两眼是正常反应，而且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小姑娘竖起手指，指着他骂道：“你这色胆包心的小王八蛋，有本事你划条道来，姑奶奶跟你单挑。”
　　“你要跟我单挑？”秦枫搓着下巴猥琐道：“输的人可是以身相许？”
　　秦枫这厮与莫小七厮混久了，染了一些坏毛病，比如说嘴欠，嘴欠可以，前提是别去招惹彪悍的小辣椒，尤其眼前这枚小辣椒一身江湖气息。
　　秦枫的轻功向来不错，可他没想到这姑娘三步窜到他面前，上来就是一拳，结结实实扇到他脸上，挨个措手不及的秦枫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用力一揉下巴，也急了：“靠，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啊！”
　　刚说完他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重点不是这个，他连忙后退几步，高声道：“你是女的，我才不跟你计较，你可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小姑娘轻飘飘横了他一眼，这目光中所包含的鄙视可谓深入骨髓。
　　秦枫有些尴尬，低头去看那位中年人，都闹到这份上了，你老兄就不要客气趴地上看戏了，还不上来圆圆场子？
　　这位仁兄真没办法圆场子，心有余而力气实在不足，也不是他装怂，你看他身体剧烈抽搐，两眼直向上翻，口吐白沫，八成是犯了羊角风。
　　秦枫和小姑娘面面相觑，这犯了羊角风的应急处理是什么玩意，还真是想不起来。
　　小姑娘又看着秦枫，冲着秦枫努努嘴，那意思你背着个破药篓，应该是个走脚郎中吧，还不上去给人治病？
　　秦枫感叹，这丫头真拿他当根好葱了，既然你诚心诚意相邀，我也不能太端着，先把人放平，正打算挑地方下手，这中年汉子的脸由青转绿，咽喉里也跟堵着块石头一样，张着嘴，光吐白沫，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枫暗道不好，这模样不像是羊角风，应该是中了毒。
　　云雾山别看林子不大，除了一些山鸡野狗，它盛产一种毒蛇，俗称五步倒。这五步倒有着泥土色系皮肤，喜欢猫在什么石头缝树丫子里，不留神咬你一口，先时感觉不到，等感觉到，差不多也没戏了。
　　秦枫刺啦一下撕掉中年人裤腿，果不其然，先前豁的那道血槽已经肿涨起来，颜色乌黑里面还透着青，在血槽左侧确实有蛇咬后留下的牙印，他心头一跳，忙从衣服下摆撕块布条子，紧紧扎在伤口上方三寸左右的方，防止蛇毒大量进入血流，他反手一抄，从靴筒里掏出短刀，正要下手，却被姑娘一把推开。
　　“你要干什么？你想杀了他？”
　　秦枫一阵无语，没好气道：“姑奶奶，他中了蛇毒，不把毒血放出来，他撑不了多久。”
　　小姑娘一听也急了，抢过短刀，照着伤处狠狠来了一下子，中年人嗷了一嗓子，姑娘一惊，冲着秦枫急道：“你快看看，别傻站着，快救人啊！”
　　秦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心道，这姑娘哪是救人，这模样灭口还差不多，低头去看伤口，心里又是一阵阵无语，先前还是发面馒头，现在好，直接成了花卷。
　　“小丫头，你去接点雨水，他这伤口先拿水冲冲，我看看药蒌里有没有合适的伤药。”说实话，秦枫觉得机会不大，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他也没那个伟大情操，为个陌生人勇于贡献自己的小命，用嘴去吸毒血。
　　破庙里有石头，烂草叶子，铜鼎大炉，它就是没个破碗，小姑娘心里太着急，捧着秦枫那破铜吊子就打算向外冲，所谓病急乱投医就是如此，只听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得，锅吊子摔在地上自己哭去了。
　　小姑娘抱着双手又是跳又是骂，秦枫已经不是无语了，他是疑惑，这丫头智商余额不足了吧？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伤？”
　　小姑娘眼睛一红，泪水刷地一下就流出来，连哭边道：“我真没用，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秦枫点点头，难得她还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也算是优点。
　　小姑娘捧着发红的双手，可怜兮兮看着秦枫，秦枫这人心软，让这小鹿般的眼神又一次打动了。
　　“别傻站着了，你那手也要拿水冲冲。”大雨天自然不缺水，秦枫先用雨水来来回回冲洗伤口，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把药篓里的鸭拓草取出来，嚼巴嚼巴正打算敷在伤口上，这中年人是等不及了。
　　身体抽成了麻绳状，嘴巴鼻子里鲜血狂喷，然后脑袋一歪，就此断了性命。
　　难得做了把急诊大夫，还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面前，秦枫心里就跟泡着酸醋里，别提有多不得劲。
　　“小姑娘，他……”秦枫没好意思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