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下》陆屿安年

7、师父大人有大量

　　宸华本意是瞧瞧寻找，但寻人寻物这种事情向来是广而告之方有结果，况且每寻到一处虽然无人看见楚征澜，但是却都愿意帮着寻找。后来宸华见自己一处处惊动下去也没有成效，索性下令敲了示警钟。

　　天虞山的示警钟平常是不会动的，除非是有外敌来袭或者是有重大事情通知才会鸣钟。那示警钟一响，整个儿的天虞山都听得见，是以瞒无可瞒。其他门派以为是有外敌但又没有接到通知的消息，都四下慌乱地打听情况。

　　“这是怎么回儿事。”崇华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叫人丢了？”

　　宸华闻言略有些尴尬，但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了。又道：“二位师兄，是师弟管教无方，现在但求可以顺利找到他才是。”

　　“荒唐、荒唐，”崇华还未开口脾气暴躁的空华便连骂了两声‘荒唐’，“这个宋其琛简直是要造反，竟然敢如此目无尊长。”空华说着还觉得不解气，又补充道：“等找到他就立刻逐出门去，我天虞山容不下这样的人。”

　　崇华虽然心中也生气，但他身为一派掌门，自然比空华要沉稳些。当下压制住自己的怒气道：“现在先别说了，把人找回来最要紧。”然后转身对着宸华道“你空华师兄说的不是毫无道理，你这徒弟的天资且先不论，单是这顽劣不受教化的性子就要不得。”

　　“师兄教训的是，是师弟我教徒无方了。”宸华闻言并没有附和，丝毫不提楚征澜的错处，只是将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啊你！”崇华被这个师弟气得恨不得拿手戳他的脑袋，但想到两人的身份又恨恨的放下来了，“你别急着揽过，我自然是要找你算账的。时下正是仙剑大会举办之际，你闹这么一出，丢的可不只是你星宸宫的脸。我天虞山这次丢脸可丢大了，你叫别的门派怎么想，‘天虞山一向号称规矩森严、尊师重道，如今还不是有弟子敢顶撞师傅后出逃。’”崇华想到人言可畏之处，火气便又大了些，都快赶上空华了。

　　可宸华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夹在两个怒火冲天师兄间也毫无惧色。

　　“哼，要不是你先斩后奏我绝对不会叫你鸣钟！”崇华气愤道。上位者考虑的总是大局，至于一个两个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为大局牺牲的，即使所谓大局也不过是一个门派的面子。

　　另一边却说楚征澜跳下了屋顶后，便自己回房间睡觉了。他想着宸华找不到自己自然会回来，届时自己再低头认个错，唔，顶多再领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便完事儿了。却万万没想到宸华的执着。

　　半夜里他正熟睡着，便听到了一声清脆且洪亮的钟声，与平日里吃饭、睡觉报时的钟声完全不一样。赖之前好好地背过了戒律，他此刻立刻明白过来这钟声是那个轻易不会想起的示警钟的钟声。

　　那钟声从崇丘山传来，穿过重重障碍与茫茫夜色直敲到了他的心上，叫他莫名地一阵心慌。“天虞山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如今大半仙门的顶尖人才都聚集在这里，就是前世的自己都不会傻到往这样的硬点子上碰，难道魔界有了什么厉害的人才吗？”“不会是崇华死了吧？”······几个不着边际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滚过，楚征澜最终还是决定去崇丘山看看。

　　刚刚踏上自己的剑要起飞时，便见远方数道白光往自己方向飞来，正是来寻他的弟子们。

　　“宋其琛，你竟然还敢回来，随我们走一趟吧！”那些白光转瞬间发现了楚征澜，停到他的面前毫不客气地说道。

　　楚征澜认出那人是戒律堂的，心下一凉想：“难道宸华自己处理不了自己便去找空华做后援了？枉费自己还以为他找自己找的辛苦，想要跟他道歉。”就在他愣神的电光火石间，戒律堂的弟子已经将他抓到了自己的剑上，从后面扭住他一条手臂，另外还有两人分别从两旁御剑跟随，以防他中途逃跑。

　　几人压着他直接送去了戒律堂。楚征澜看到戒律堂前的戒律碑便又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一次犯的事足够逐出师门了吧？罢了！走了也好，没人管无拘无束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可是为什么明明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难受，说不清这莫名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进去吧！三尊都在里面等着你呢！”两名弟子打开门，那名压着他的弟子便用力将他推了进去。

　　入目所见，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面目严肃掌门崇华，他的右手边是满脸怒气空华，而宸华则是站在了崇华左手边的椅子旁。宸华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不易察觉的喜悦就隐藏在俊朗的眉眼间。

　　“你可知罪？”崇华也不说明是什么罪，劈头盖脸就先来了这么一句。

　　“知罪？我何罪之有？”楚征澜跪在青石板上满眼桀骜，他以为宸华是特地抓他来戒律堂问罪的，所以先前生出的那点子愧疚与悔意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孽障，你顶撞师尊，深夜潜逃，害师门蒙羞，如今还毫无悔改之意。”空华跳出来道，他脾气暴躁，一向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狂傲。“如今戒律堂判你逐出师门，永远不许回天虞山来。”

　　崇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样的裁定。

　　宸华在听完后却走到楚征澜旁边与他并排着跪了下来道：“此事是我的错，钟也是我擅自下令鸣的，师兄要是责怪应该罚我才是。”他这一礼行得极重，他们是师兄弟按理说不该行跪拜大礼，宸华此番行动便是含了请罪的意思。

　　“你···”空华被他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你不要再胡闹，你的意思是我和掌门师兄的裁定不公正吗？今日我一定要将他逐出去。”

　　宸华闻言站了起来，凛然道：“师兄想今日要他逐出师门却是做不到的，他再不济是我宸华的弟子，师兄虽然执掌戒律堂，但是也没有权利替我选择弟子的去留。师兄若是要责罚，宸华今日便在此领了，绝无二话！但是我一定要把他留下来。”宸华态度虽然强硬了起来，但言语间并没有挑衅的意思。他一向执拗，认准了的事情便是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去努力践行。

　　楚征澜恍惚间见宸华起身，又听他后面语出惊人，知道原来自己是误会他了，心下又泛起异样的情绪来。却又仿佛陡然间明白了方才难受的原因，也明白了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那是失落、是不舍。他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冷冰冰的宸华，舍不得住了并不算久，还十分不符合他审美的宸星宫···

　　宸华这一开口，连崇华都大吃了一惊。宸华这分明是指责他们手伸的太长，违背规定替他管教起了弟子。但他说得又句句有理，叫人反驳不得，直气得空华面色涨红，噎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崇华见此情景道：“既然如此，你情愿维护他就让他留下吧！如今仙剑大会举办在即，你身负重任就先搁置处罚。待大会结束之后，你师徒二人一同来戒律堂领罚。”他以掌门身份发话，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是。”宸华干脆地回道。楚征澜却仍旧是呆呆出神的样子。宸华一把将他拉起来，一起走出去了。

　　“别怕了，师傅不会将你逐出去的，别人也不能。”宸华以为楚征澜年少不经事，被这一番大阵仗吓到了，便温言安慰道，虽然语调一如往常的不见什么起伏。

　　但楚征澜却不是被吓到，他前世是堂堂魔主，仙魔大战都不知道打过了多少轮，怎会如此不经事。只是他体会到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叫他一时难以消化。他自小在魔界，信奉的就是自己的刀、自己的法力，从来没有人有资格说要保护他，更没有人会想到保护他。而方才在戒律堂里，宸华却挺身而出挡在他身前说今日没有人可以驱逐他。宸华竟然在维护自己，他非但已经不生气了，而且还会维护自己。他这样想着不禁裂开嘴傻笑起来，仿佛真是一个受师长爱护的叛逆少年一般。

　　宸华见状几乎要以为他被吓傻了，伸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这一敲才唤回了楚征澜神游的魂儿来。

　　静默片刻，楚征澜开口道：“师傅，对不起。”

　　“嗯？”宸华没想到他会认错，便发出了一个略带疑问色彩的‘嗯’

　　只见楚征澜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道：“师傅，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师傅不要生气了。”

　　宸华听了这别扭的道歉，莞尔一笑，璀璨如楚征澜昨夜里看到的九天之上的繁星一般，闪耀夺目，美得叫人窒息。即使是楚征澜也不禁看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