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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每条歧途背后都有的动机——活得更优越幸福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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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叔:“我刚刚在邻桌听了你们一小会儿,听到你后面的谈话了,或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错了,你真的错了,别那么相信自己。”
访夏:“那么,我是怎么杀人的,至少他杨乐为在场,他可以跟我讲讲。”
鲁军:“他不在场。其实,我们没有义务跟你说这些,但还是跟你说一下吧,你可以问警察,问小区保安,问他生意伙伴,问VIA酒吧,了解杨乐为的当晚的情况。”
访夏:“在的,他在的,我看到了他露了一小头。”
鲁军:“你是说你在醉得都几乎失忆了的状态下,还记得看到他露了一小头?”
访夏:“是的。”
鲁军:“行吧,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些印象提供给警察。警察有的是手段,他们不蠢,你稍等一下,他们马上就会到。”
访夏完全起身,满脸都是不甘心的表情:“我相信我自己。这事不会完的。不管对我还是对警察,请你一定要说实话,好吗?我依旧相信你心中的那颗公正心,而且我们还相爱过,不应该是敌人。”她转身快速地离开,投入到玻璃门外灿烂的阳光中。
访夏快步地往回跑了约一百多米,在一个小道的拐弯处打了一个车,车上就看到了一部警车相向驶来,她低下了头。
小王海燕的尸体在市法医院经过尸检后,即做了简单的美容,被运到了殡仪馆,又由最好的美容师花了大半天,做了她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一次化妆,这些费用都是有人出的,小王海燕的妈妈一点也不知情,究竟谁出的钱,她也没有这个好奇心。这个小镇来的妇女听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的安排,一步步地往下进行着,她已经哭了两天了,现在看到女儿被推了出来,又开始哭了,不过,此时,心中还有一股子怒火。
在告别室中,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过来,不管有没有人会来,一小时后,就要进入下一程序。而与此形成反差的是旁边的一间告别室,正排着长龙,那是位老领导,这恐怕是人生最后的一次不平等了吧。
过了半小时,杨乐为来了,他走进殡仪馆的大院子,就看到鲁叔也来了。鲁叔站在院子里,并不进去,而是在远处观察着。鲁叔原本是个电器工程师,电器设计依然是他没放下的兴趣,但他能来到爷爷的地产公司,并受到重用,最终成为握手公司股份的人,更是因为他是一个认真而思维极其严密的人,遇事不乱,做事条理性极强,父亲对他有一句评价:他遇事冷静得像死人一样,忠诚得却比自己都可靠。
如今,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另一个告别室门口,眼睛却不时地看着王海燕这边,奇怪的是,并不近视也不花眼的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镜。杨乐为看到了鲁叔,过去打了个招呼,鲁叔没有表情,他点点头轻声地:“赶紧去告别吧,时间不多了。做做样子,跟警察也有个交待。”
杨乐为微微点点头。
杨乐为进了告别室,看到了王海燕的妈妈。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原先王海燕带着他去见的那个非常有涵养的老年妇女不过是一个演员,跟王海燕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当时他心里就闪过一个小小的念头,母女俩为何一点都不像,果然,一切都是由小王海燕安排导演的骗局,都是为了让杨乐为深陷在一个剧本的故事里:王海燕是原本就是富家女,父亲胡搞,她跟妈妈一起离开了他,这表明她是有背景、有家教、有遗产、有颜值,却还要靠自己能力吃苦打拼且热爱表演事业的知性女孩。她太能演了,不惜兴师动众。而今天站在眼前的这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才是死者真正的血亲,警察找来的死者亲属应该不会有错。这个女人脸上透着小城市妇女的市井气,女儿惨死,她很悲伤,在大众场合哭得没有收敛就完全能表现出这一点。
其实,在杨乐为在几天前就看出了一些破绽,他悄悄地通过个人调查公司了解了王海燕的家庭情况,结果到今天才刚刚递到他的手里,王海燕哪有什么大家背景,她和她的这个妈妈此前是在一个南方省城中生活,王海燕跟林访夏是一座城市一所学校的同学,她们母女俩在政府机关大院的地下车库中生活的,大院的生活经历给了她很多编瞎话的灵感,让很多谎话说得都像真的似的。她妈妈是停车管理员,在王海燕三岁时,父亲就找了别的女人,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说好的抚养费也没见过一分钱。而妈妈独自带着女儿在地下停车室中的一间耳房中长大,每天都用煤油炉在地下做饭。当然,这对生活在机关中的母女还是获得了一点点福利,王海燕被批准上了附近的非常好的小学,那所学校的孩子家庭条件都很优质,她应该明显有自卑感。事实也是这样,但调查公司也找到了她的一位小学同学,说她十岁时就像变了一个人,突然开朗了起来,那时,她就比妈妈更有了主意,生活也有方向,家中的事什么都由她做主,非常精明,非常有社会知识。调查公司还花大价钱查到了她的另一项记录,她在省人民医院的病历,上面表明,十六岁时她还堕过一次胎,由于在小诊所由一个江湖医生刮宫,几乎失败,让她不得不又去了这家正规医院再做了一次,这使她的宫壁薄得几乎再也没有了生育的可能!杨乐为想这可能是让她的生活价值观改变的一件事,但他真的不愿多想王海燕的动机,这跟自己无关,重要的是,王海燕做出了欺骗的行为。今天早上,杨乐为拿到了这份调查结果,他很快地看了一遍,出门时,原本已经平静了的内心,又充满了恼火,他受不得他人的欺骗……
在看到这个报告之前,杨乐为还看过王海燕在手机里写的日记。他观察过王海燕的解屏动作,记下了她手机的解屏密码,然后悄悄看过她写的几篇日记,这些日记足见这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孩,她对很多事情都有记录,很多自己细小的行为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录了下来,并会从中猜出他是怎么想的。比如,有一次几个客户一起吃饭聊天,杨乐为带她去了,杨乐为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没有什么趣味,王海燕夹给杨乐为一块烤肉,杨乐为直接放进了烟灰缸,说不喜欢吃这种肉,而后来杨乐为又不知不觉地夹着吃了好几口,这件事被王海燕记在手机里,她分析:“这是这个男人开始厌倦了的一个信号,这个男人对自己快要失去了兴趣,接下来就不能再这样了。”杨乐为想想,这分析得非常对,那天下午他们正是刚刚做过爱,做过之后,他突然感到非常厌倦,但还是坚持着说笑了好一会儿,不过,吃饭时,他对王海燕的殷勤的反感达到了一个高点,无法顺从地接受她夹过来的东西……
还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或真正面对过,她比杨乐为还了解杨乐为的内心——这个女孩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能看穿一切的人,天知道她还知道一些什么事,如果她没死,她下一步还会做什么。
杨乐为看了一眼死者,微微动了一下头,就不想再看了,交往的后期,他为她耗尽了心力,智力上的争斗,现在依然能感觉到疲惫和厌恶。他转头又看着那个不时就失声痛哭的妇人,她坐在一个角上,杨乐为犹豫着。他来之前,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对于骗子和她的家属,他什么话也不说,他还不想原谅这一切,鲁叔逼着他过来做样子,他也只想看上一眼转身就走。但在那个送黑发人的白发人面前,他有点想改变主意,他想过去握一下她的手,他朝她走过去。
数个月前,王海燕骗过他的一笔投资,约三百万,那是公司刚刚收的一笔租金,说是要投一部很有希望的戏,调查公司很快就查到了,王海燕拿了这笔钱,没有进行任何投资,而是通过银行间的几个转账,最终变成了她妈妈名下的北京五环外边的一套房,杨乐为知道后,曾经是那么的恼怒,就在几天前,他的恼怒还是一种血海深仇,没办法平熄,他受不得背叛,更受不得欺骗,那不关乎金钱的数量,几块钱也一样,这是一种对尊严和智慧的严重羞辱,仿佛是对他三十几年的人生的全盘否定:你三十多年的社会经历都弱暴了!你被耍了!
现在他的情绪平熄了很多,一来是一个人死了,二来,一套五环外的一居室而已,还是便宜的顶层,调查公司的转述售房员的话:“客户受够了住地下室,一定要套采光通风最好的一居室。”这些话让杨乐为感到这对母女有一种可怜虫的感觉,心里能放她们母女一马,想到这里,他决定过去握一下那个老妇人的手。
那个老妇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杨乐为握着手。
杨乐为发觉,在跟这个妇人握手时,那股恼火还是存在的,这个女人是很可怜,但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享用从他人手上骗来的东西啊!这是明摆着的欺骗呀,如果她女儿直接跟他说,让他给她妈妈买一套房,他很可能会同意,并且可能买得会更好。他感到很烦,而且这个妇女的确是够粗俗的,如果真的被骗跟王海燕结了婚,她做了自己的丈母娘,他将是多么别扭,甚至恶心啊。
本想马上就松开手,但王海燕的妈妈拉住杨乐为的手不放:“这位少爷,你一定要帮我一个事儿。”
“少爷?!”这让杨乐为非常不舒服,但在这种场合,他动用了自己的最大的耐心:“什么,您说。”
王海燕妈妈:“你一定要用你们大户人家的关系,帮我抓到那个杀我女儿的浑蛋。”
杨乐为点点头,连个好字都不想说出口。
王海燕妈妈:“我女儿多孝顺多聪明一孩子啊,我们俩个相依为命过了那么多年……”然后就又是一阵无节制的痛哭。
杨乐为拍拍她的手,为了尽快离开,他胡乱地承诺着:“一定的。”然后他抽出手来,快速地转身离开。那老妇人在背后还说着什么,他关闭上自己的耳朵。
往外走时,他又看到了鲁叔,还在那里站着,他打了个招呼。
鲁叔:“怎么样,她妈说了什么吗?”
杨乐为:“没什么,都挺好的,就是让我帮她抓凶手。”
鲁叔点点头:“行吧。”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有她妈的联系方式吗?”
杨乐为摇摇头:“没有。”
鲁叔点点头:“那一会结束了,我去要一个吧,我还需要她。行了,你去忙吧。”
杨乐为点点头,欲离开。
鲁叔又叫住他:“嘿,对了,你这两天手机还有用吗?”
杨乐为没听明白,但还是拿出了手机:“怎么,鲁叔,有什么用吗?”
鲁叔点点头:“挺重要的一件事,有一个人这两天就应该会联系你,他知道你的一张底牌,这有点麻烦,不过也不会有乱子,最好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杨乐为点头说好,他绝对相信鲁叔说的每一个要求,背后都有相当的必要。他把手机递给鲁叔。
鲁叔:“那你日常通话怎么办?”
杨乐为:“我这些天都不用的。我住我爷爷的别墅那边,很多时候也在公司过夜,打两边的座机。我也没什么事了,实在不行我再办一个号,再告诉您。”
鲁叔点点头:“好。你想知道现在事情进行得如何了吗?”
杨乐为摇摇头:“鲁叔,我相信您。”
鲁叔:“好,这样最好,就交给我吧,你最好什么都别知道。接下来,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该做什么做什么。那个林访夏,她什么证据都没有,完全不用管她,如果她再找你麻烦,别再那么软了。”
杨乐为点点头。
鲁叔还在院子的角落里盯着王海燕的告别室,他要坚持到最后。杨乐为刚刚走,王海燕的告别室就来了第二、三个人,两个年轻女孩,虽然穿著都是黑衣,却很时尚,年轻,也有几分姿色,鲁叔启动了在眼镜上的摄像头,只等她们出来,就拍她们的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