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册缘已凉》Qian千阙

12、以兔为托（顺治篇）

　　洪承畴要走了，本想在宫中设宴为他送行，又怕那些满洲亲贵们不肯赏脸赴宴，最后徒增尴尬，只能在他启程去云贵那天，和堂兄私下在城外等他为他送行。那天我和堂兄一身便装站在城外，洪承畴半晌没认出来，走道跟前了才反应过来，赶紧下马。
　　“皇上赎罪，安王爷赎罪，微臣眼拙，竟没看出是皇上和王爷，失礼失礼了。”
　　“这里不是皇宫，不必见外，倒是朕不好，让你一人千里迢迢赶往云贵那种偏远之地，又不好大张旗鼓设宴践行，你这一走，走的也是冷清了。”
　　洪承畴有些慌乱：“微臣受宠若惊，身为臣子，理应为君上分忧。”
　　“洪大人，你这次带的兵马可不算多啊，有什么需要，记得及时给朝廷来信，家中妻儿大可放心，皇上不会亏待的。”堂兄看了我一眼有些似笑非笑的说道。
　　堂兄话音刚落，洪承畴似乎顿了一下，正衣跪下说道：“臣定当竭尽全力平定云贵之乱，只是家中妻儿粗鲁笨拙，行事若有什么冲撞和不妥，还望皇上和王爷看在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份上法外开恩，等臣回来再行处置。”
　　堂兄上前扶起洪承畴说：“洪大人，你要相信皇上，他是天下最为善良之人，既然皇上重视你，就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你要记得，朕让你去云贵不是为了什么云贵大捷，你只要保证在云贵和那些满军相安无事，一年之后平平安安的回来便好。”
　　“微臣明白，皇上只是让臣去证明清白，好堵住悠悠之口。”说完我们相视一笑，说实话这种君臣之间的默契和信任，除了在堂兄身上，我还是第一回体会到。正午时分我们在城外小酒馆里简单吃过午饭后，又一起徒步走了一程，临别时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说道：“这是我也拙荆刚认识时她所赠定情之物，请皇上代为转交，告诉她万事要谨慎，请她念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多加保重，切不可无端生事，给皇上带来困扰。”
　　洪承畴走后，我和堂兄闲散的徒步往回走着，我看了一眼堂兄笑着说道：“为什么我们总能这么不谋而合？”
　　“因为我们之间不仅有君臣之别，还有血脉之亲。”
　　“哈哈，堂兄，这么多爱新觉罗子弟，就和你在一起时最舒坦，看在皇兄也是怀疑洪夫人？”
　　“这么明显的事，怎么能看不出来呢，只不过我和皇上一样心里是信得过洪承畴，如此忠烈汉官，蒙冤的话的确可惜。”说罢他突然画风大转，“诶？你难道不想拆开那香囊看看到底是什么？”
　　“哈哈，想不到一向光明磊落的安郡王也好奇这些夫妻间的闺房枕边之话。”我不禁笑出声来，一个平日里的正经人好奇心发作起来竟然这么有喜感。”
　　“依你的心性，不偷着拆开看看才怪。”
　　“如果只是夫妻间的私房话，我自然是不亦乐乎，不过堂兄觉得有这么简单？”
　　“哈哈，当然不会，大抵就是劝洪夫人切不可再有复明之心，要珍惜眼下的安稳生活罢。”
　　“好啊堂兄，就为了我们之间的这点默契，我请你去雨香楼喝壶茶。”
　　“你不急着回宫？”
　　“和皇额娘告假了一天，好不容易出来了，急什么？”
　　堂兄摇头一笑：“毕竟你还是个孩子啊。”
　　茶馆确实是一个洞晓天下之事的好去处，什么江湖奇闻，宫廷密事，前朝野史总能在人人口中被描述的淋漓尽致，我乐此不疲的边听边喝，时不时和堂兄也加入探讨一番，原来布衣百姓的生活并不单调啊。
　　“。。。你还别说，自打这顺治小儿亲政以后，这天下还真安静了不少，当初收复前明也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这毛头小孩心眼还真是不孬。”
　　“你可拉倒吧，这皇帝要是太过妇人之仁了他能成大事么？”
　　“你俩可都拉倒吧，都小声点，这到处都是耳朵，万一给人听去那是要掉脑袋的。”只见这说话的几人身材虽不瘦削，却不像是粗蛮之人，一看便是汉人，大抵是什么武夫之类的吧。
　　我也不恼，倒是堂兄有些沉不住气了，笑盈盈的看着我：“这坐在金銮殿上的万岁爷被说成毛头小儿，心里可还是滋味？”
　　“这有什么的？茶余饭后消遣的罢了。”说罢我朝刚才那几人走过去，接着话茬说道：“刚刚听几位兄台之言，甚有同感，在下也是江南人士，当初多尔衮攻占南京，幸好是洪承畴大人前去善后，这才得以保命
　　那几人连忙拱手道：“原来都是同乡人，是啊，当初若不是朝廷让洪承畴大人安抚我们这些前明人士，若换做是他们，估计我们也是九死一生了。”
　　“是啊，当今圣上开明，推崇满汉合流，这不在下才得以自江南北上，如今在京城开了一家字画馆，得以求生落脚。”
　　“哈哈，仁兄是读过书的人，我们哥几个倒不似先生这般精通文墨，不过也有些舞刀弄枪和说说唱唱的手艺，当初随老班主北上，如今在京城开了那么个杭京戏班。”
　　“哈哈，日后一定多加捧场。”
　　“你还别说，托当今圣上的福，咱们汉人才得以在这京城站稳脚跟，这顺治他懂得让咱老百姓吃饱饭，可真是比那崇祯强多了。”
　　“居其位谋其职，我想皇上他虽有满汉合流之心，也一定是处处受阻吧，毕竟爱新觉罗家族也不只他一人，皇上他有时也是身不由己。”
　　话一投机，又以为是同乡，说着说着，这几个人也放松了警惕：“哈哈，这爱新觉罗家的人也真挺有意思的，多尔衮善谋略，济度打仗一把好手，小顺治心软，如今这天下未稳，又听说□□又将访京，小皇帝忙的不可开交吧，倒是他那个亲弟弟，那个博果儿贝勒来的清闲，天天忙着在家养兔子，拿兔子养的，真叫一个肥，哈哈哈。”
　　我一听眉头一皱，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看我一脸疑惑，那几人忍不住笑出来：“兄台你难道还不知道嘛，如今这可是这街坊最热闹的事了，博果儿贝勒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只兔子，天天在家看着它，时不时还牵出来散散步，这皇家啊，真是什么事都不奇怪，不过也难怪，皇上不让他弟弟上战场，这贝勒也没什么事，终日游手好闲也不足为怪，又是亲兄弟，这皇上对他也是有点忌惮的，毕竟贝勒功绩越小，这皇帝皇位越稳。”
　　博果儿从来不是个省事的主儿，洪承畴的事刚刚告一段落，眼下正值□□进京之际，没想到博果儿府上又闹腾了起来，听罢我头也不回的往博果儿府上走去，堂兄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