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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波澜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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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双双回头。沉茗目中闪过一丝惊喜,另一人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君沐华右手扶腰弯下,恨恨地看了二人一眼,表情由焦急转为愠怒,默默退到第二个山洞的石台旁,任由身子靠上去,闭上眼,不再看洞内二人。
果然,他们没事。
洞内二人自然都没有错过君沐华脸上的神色变幻,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下,迅速悻悻然地别开眼,齐齐看向老者逃出的山洞。
“喂……”君沐华不耐烦地开口,“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君沐华知道,二人都是极有分寸之人,若非必要,应该不至于在洞内耽搁这么久。因此,虽然不耐,语气还是缓和不少。
“沐华……”
君沐华懒懒睁开眼,“你们不会才发现吧?”
“如你所见。”
君沐华扶额,刚被压下的无名之火瞬间又直往上窜,又忧又怒,又喜又怨,心中的滋味,实在难以言喻。君沐华深吸口气,不自觉地转身,双手重重地落在石台上,胸中愤懑几欲喷出。
“沐华……”沉茗惊叫。
君沐华察觉有异,蓦然睁眼,喃喃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回答她。
洞内变色,只在一瞬间,恰好就在君沐华转身的那一刻。
对此变化,洞内三人都措手不及。
山洞内,霎时陷入黑暗,熟悉的倾轧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石壁裂开的声音是如此清晰,洞内压迫感越来越明显,身旁似有沙石掉落,人就像站在黑暗中的浮板上,刻骨的恐惧不由再次袭上心头,君沐华仿佛沉入那个恐怖的噩梦中。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哭喊声,不停的苛责声,夹杂着同样震撼的山崩地裂声……
两声呼喊在山崩地裂的响声中格外突出,一声来自洞内,一声来自洞外。
“沐华……”同样的急切,同样的担忧。
可君沐华仍如未闻。
她的思绪还在那个一直困扰她的噩梦中游荡。
为什么要把我置于如此绝望的境地?
为什么你会一而再地出现?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为什么?
“沐华……”切切的呼喊由远及近,角羽仓惶奔来。他深知君沐华对黑暗有莫名的恐惧,更何况如今情势险峻,她到底会如何?是不是一个人独自怔怔地立在黑暗中,身体是不是开始颤抖,恐惧是不是已经侵入了她的内心?角羽不敢想。一念生死,或许真的没错。
“走!”
耳边是谁在低低轻语?
又是谁裹挟着我在黑暗山洞中一路奔驰?
君沐华无法看清那人的脸,只在呼吸相触间,闻到了那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很安心。那人行走的速度很快,洞内虽没有风,却也引得衣袂如絮,随之飘拂。君沐华不由挑起那人飘拂不定的衣袖,放在鼻尖深深嗅了嗅,洁净好闻的气息渐渐弥漫,充盈全身,似乎四肢百骸都浸润在其中,原本烦躁不安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那人似察觉到君沐华细微的动作,嘴角上扬,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君沐华虽看不见,但她也知道,那人一定笑了,而且笑得很好看,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笑。笑意淡淡,却沁人心脾。这一刻,君沐华突然奢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让这种感觉能一直停留。
这一刻,君沐华脑中所想与所思,不过这一方天地,这一抹思绪。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现在几乎已到了生死边缘。
山石震荡,洞壁分裂,地动山摇的响声如催命阎罗一般不断扼杀着逃生的希望。
心烦意乱的角羽早已失了平日的冷静,在黑暗的洞内不停乱窜,不停呼喊,后背本已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滴落地上,染红了白色的衣裳,也染红了角羽沉静温和的双眸,“沐华……!”
这一声凄厉的叫喊震醒了同样无措失神的沉茗,于一片乱哄哄声音中的那声低语迅疾地浮现在脑海,沉茗不再迟疑,立即道:“角羽,先离开,沐华已经出去了。”
洞顶石壁在剧烈压力下摇摇欲坠,离彻底塌陷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角羽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沉茗着急,高声唤了好几声。
角羽仍没有答。
“角羽,角羽,你听我说,沐华已经被人救出去了。”沉茗几乎吼着说道。
角羽低喃着问:“沐华……出去呢?”
话刚落,沉茗就动了。他循声在黑暗中摸索一番,一把扯过尚在怔忡的角羽,猛力冲向洞外。
山崩,石陷,地下密道连同出口彻底被掩埋。
此时,狼狈逃至丛林中的老者突然听闻这等声响,脸上神情变幻万分,懊恼、失望、欣慰、可惜轮番上演,最终还是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身子一跃,跳上近旁的一棵树,愤恨地折了好几根枝桠,惹得大树不停地抖动,却又碍于树上之人,不敢轻举妄动。老者似觉折树枝不能泄愤,又从树上重重跃下,踢了近旁植物好几脚,植物呜咽了几声,趁机跟在树后面溜了,自然没有听到老者若有似无的叹息:“哎,住了那么多年,说毁就毁了,下一个这么好的住处不知道要找多久……”
另一边,刚从密道出来,准备离开的辛少禹神色一凝,眉眼瞬即皱起,对身旁的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转身离开。辛少禹回头看了一眼密道入口,迟疑一会儿,才跨马离开。只是,辛少禹心头的不安怎么也散不去,即使策马狂奔,也不能开怀。这时的辛少禹还不知道,他的归途注定不会太平。
君沐华双手撑着膝盖,微弯着腰,眼角余光瞟到奋力冲出的两个身影后,身子一软,人乏力地快要倒下,身边那人稍微紧了紧箍着她的手,她这才稳住了身形。
太阳隐入乌云,山里大风突然骤起。
在渐变得凛冽的寒风里,君沐华目光平淡地看着已经坍塌的密道。
尚不知缘由,转瞬间却已成一堆乱石。
身旁男人收回一直箍着她的手,平静地说道:“万事万物,最终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君沐华本只可惜洞内那些兽壳,里面的故事既新奇又有趣,她还没看够,就这样被毁了……听到身旁男子如此感叹,轻声笑了,道:“谢谢你,及时拉我一把。”
银白衣裳男子侧眸,直看进君沐华眼里,君沐华坦然回视他,他始终温润雍容的脸上逐渐泛起一抹揶揄的笑,“不谢。”
淡淡两字,竟激得君沐华心里一阵荡漾。
“沐华,我就知道……”沉茗和角羽几乎在坍塌的瞬间才逃离山洞,不过看起来倒没有特别狼狈。
君沐华双手抱胸,笑眯眯地问:“知道什么?这可不像你。”虽然山洞塌了,密道毁了,所幸进去的人都没事。
“你没事。”
真傻,我怎么可能有事?君沐华心道。我只是一个过客,终究会离开的。何必费此心思。不过,还是笑道:“我的旅程才刚开始,怎么舍得死去?”
沉茗抬眸,迎上君沐华自信飞扬的笑脸,所有的担忧与痛意霎时消散,在她清亮眼神的打量下,眼里的波澜慢慢沉静,直至再也不剩一丝涟漪。
他记起了曾经在心底暗暗做出的决定。
与她,保持这种距离,刚好。
君沐华目光一转,看向沉茗身后脸色格外苍白的角羽。不久前,在恍惚中,她依稀听到了角羽歇斯底里的呼喊。
角羽双手负在身后,脸色如同透明的水晶一样,白得吓人,可是神情看上去却很安然,没有平时的沉郁,竟比以往更具神采。
他浅浅笑着,双目相触之时,于无声的静默之中,不为人道的默契隐隐流动。
无论如何,你尚安好,就已足够。
雾色散去,山风渐收。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其实也不过瞬间。
然而,奇怪的是,这里发生如此巨大的声响,山的另一边军营,却没有派人前来探查。
是漠不关心还是另有缘由?
顾攸景对此并不乐观。刚才,他与角羽二人在山顶相谈甚欢,气氛最为融洽之时,突闻声响,角羽神色顿变,未发一言,便急切地奔向密道。他也跟在后面来到半山腰。然而,在密道入口之前,他迟疑了,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其实,他当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会不会引来军营中的人?但是,直到此时,山的另一边依然毫无动静。
其实,山内营地并非全然没有察觉,只是陷入了争执中。
营内主帐,自议事之初便分成了两派,一派忧虑有人从丛林中闯进,最终会发现此地;一派则认为没人能闯过丛林,也不可能发现山后的营地。双方争执不下,因而至此,也没有派兵去查看。
主将何羌漠然地听着两派的争执,心中想到了昨晚突然闯入营地的黑影。昨晚事后,少主曾派人暗中搜查过营地,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是厨房少了一些东西。看来那人真的只是来取了一些吃食。但是,那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将军,我觉得,无论如何,至少应先派人去查看。”
两相争执到最后,似乎最终有了最后的结果。
“将军,我也认为,如此最好,先派些人暗查就好,有事可以及早防范。”说话这人,正是另一派中极力争辩的人。
“将军……”
其他将领也纷纷谏言。
何羌心头忧虑,始终放不下昨晚发生的事。
帐外,一小兵突然掀帘进来,“少主护卫辛寒求见。”
何羌微微沉吟,随即起身上前,道:“请进来。”
辛寒进来,即不行礼,也不看任何人,直言道:“将军,少主临行有令,丛林虽是天险,但也恐有例外。今时不同往日,一切以大事为重。”
辛寒话音刚落,何羌当即道:“老关,你带一队人,亲自过去查看。如若有事,烟火为号。”
何羌与关其早年都是江湖草莽,一向以何羌为马首。何羌此举,既表明了自身态度,也是在泄愤。先前争执的两派将领表面尊敬,实则根本不服非行伍出身的他,像之前的争执,在这座帐内,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何羌冷笑道,“众位觉得可行?”
众人本不想去冒险,所以才故意争执拖延时间,此刻,事情已定,皆伏首道:“唯将军之命是从。”
关其领命退下。
不到半刻钟,又有帐下小兵掀帘而进,苦着脸道:“将军,关副将回来了。”
一将领立刻问道:“如何?”竟是抢在了何羌前面。
小兵一脸纠结,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何羌问:“关副将呢?”
“关副将,他…他……”小兵讷讷地看向何羌,“在…营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