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雷音篇】章二十九 ...
-
沉重的铁链在碎石上拖动着,发出阵阵刺耳寒声,时而有悚然骇闻的咆哮回荡于长廊,震落一片灰土瓦砾……
林照辰从一个煞相狰狞的傀儡旁边走过……忽然,那傀儡喷出一声粗沉鼻喘,重重撼击在耳畔,他身体不由的颤了颤,不免受惊。
“怎么,害怕了?”伊丹勾嘴一笑。
林照辰切牙,利眼瞪向她。
“跟我来吧,你所要的力量就在前方。”
伊丹含笑着,继续往前行,林照辰沉下脸,默声跟在后面。
通过幽长的回廊,尽头是一扇红光涌淌的镀金大门,伊丹手覆在大门中央,一条鲜红长蛇盘踞在门柄之上,伊丹以指腹抵在蛇口,尖锐的蛇牙咬破皮肉,几滴血红渗入门缝,随之,沉重的石门缓缓而开……
刹时,一片鲜红入目,血腥弥漫。
这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有一口灌满了血浆的大池,如同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在吞噬着惊徨不安的灵魂……
高耸的穹顶,数条铁链交错垂下,灌嵌于血渊之中,粗犷的链锁,血迹斑驳。池里血浆浓稠,颠波涌荡,似是有无数惨状的亡魂淹浸其中,嘶吼哀泣。
“红衣教的禁忌领域,血祭炼坛。你所见的这口血池,就是能将亡魂之血化炼成任何武器的熔炉。”
伊丹瞟过眼一脸震惊的林照辰,幽幽而道,“红衣教十六把血祭禁器就在此炼生,而当年,你母亲伊红亦在此取走了长枪袅皇。”
林照辰怔怔望着这一池鲜血,那漾起的幽波泛着暗暗红光,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他……
“不单只是亡魂,它甚至还乐意接受生者的鲜血,而那味道,想必更加好……”伊丹在一抹昏影中舔过嫣唇,她走到血池边,面向林照辰,“不论人或任何东西,一旦进入血池之中,就会被烙上血者意志,所有怨念与仇恨都将化作其躯体内心的一部分,永远。”
“袅皇附着了远古暴君的亡魂,噬血万顷,拥有无穷威力,非寻常人能驾驭。”
闻言,林照辰心中一颤,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这把暗红长枪,忽然间,竟无所适从。
伊丹注视着他眼中的迷惑和不甘,轻笑,“之所以没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力量,只因你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
枪身幽幽的红光染映到眼瞳内,晃神之间,林照辰只觉身体沉浸在一片血色中。
“杀戮的欲望。”
狠戾的声音在沉寂的祭殿上回荡,阵阵森寒。
“照辰,你杀过人吗?”
凝满血丝的眼眶撑开,赤瞳倏地收缩……
“你想杀人吗?”嫣艳红唇勾起了妖治弧度,“杀掉那些,你讨厌的人……”
眼前景象一片暗红,林照辰蓦地发现,四周出现了许多许多的人,那些人把他围堵在中间,用着冷漠轻藐的嘴脸不断嘲讥他,辱骂他,向他砸东西,甚至拿起武器暴打他……
‘臭乞丐儿,碍眼的,快滚走!’
‘就是个破孤儿罢了,根本不用理会他!’
‘别废话了,干掉他!’
…………
他恨,好恨那些人,那些欺辱过他的人,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一个魔惑的女声在耳畔幽幽响荡,“照辰,在你心里,最恨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令你恨不得要杀掉的人是谁?
……锋锐枪尖刺穿了他父亲与母亲的胸膛,那个男人披着红袍,握着长枪,冷漠地扬尘而去了。
……尘卷飞扬,烟幕之后,是琉璃灯烘映的旖旎卧房,红袍包裹着白皙温润的裸身,那个男人抱着他的师傅,在床上缠绵绯则。跌荡起伏的呻吟,显得无比刺耳,他愣愣站在旁边,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竟是不知所措。
忽然,男人抬头看向他,挑拨的目光,冷冷一笑。
林照辰浑身一抖,双腿不听使唤似的,怯怯后退着……
“你害怕他?”伊丹眯起眼,轻笑,“害怕自己比不上他?”
他是东都天策的大将,威风凛凛,号令着千军万马,不败战狂。而他自己,却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甚至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他僵硬的摇了摇头,连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在表示‘不害怕’或是‘不知道’……
“放心吧,你会拥有比他更强大的力量。”
林照辰倏地睁开双眼,转头望向伊丹,暗红粉幕散褪,巨大的血池呈现而出。
“别忘了,你还有一个挚爱的人在啊……”伊丹把手按在林照辰胸口上,感受他怦动的心跳,“你会为了得到他而不惜一切的,对吧?”
所爱的人,为了他,不惜一切……
“就将你的爱化为恨吧……”掌腹之下,心跳剧如擂鼓,“是他占有了你的爱人,你有多爱他,就该有多恨他!”
“他的爱情本应完全属于你,是他出现,夺走了你所有的幸福!”
“你要去把所爱的人抢回来,这份仇恨,就是你的力量!”
祭坛之上,血池之中,浓稠的血液涌动着,亡魂在哭泣,天鸟在悲鸣。
“照辰,你已经听到了,血祭的亡魂在呼唤,与你内心的悲愤一同共鸣!”
“就让他们的仇恨都融进你身体里吧,袅皇将助你在杀戮中变得更强,你的力量会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只要杀掉那个男人,你所希望得到的一切都会拥有!”
他要不惜一切地变强,变得更强,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得到他……
林照辰拿起袅皇,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鲜红的血池之中。
枫红如血,秋夜寒凉。
叶致茗蜷缩在床上,被子蒙着脸,阖着眼。
良久,又翻过身,试着换个姿势睡,却不经意的,手拍到一片健实胸膛上,发出‘啪’一声。
“睡不着?”李展摸摸他额头,还是微烫,这病一直未退。他皱了眉头,坐起身,把被踢到床尾的棉被覆上。
“要喝点水吗?”
叶致茗摇头,缓缓睁开眼睛看他,“我想吃糖。”
李展扶额。
枕头下有个明黄小锦包,里面装着林照辰从长安给他带回来的酥糖,不知不觉,只剩小半包了……叶致茗摸了出来,倒出一颗捧手心上,看了会儿,舍不得吃了,只好又放回去。
“在想他?”李展轻声问。
“我做梦了……”
叶致茗窝在厚厚的棉被里,小锦包轻轻揉在手中,呼吸那淡淡甜香,“想到一些往事,然后梦见他被人欺负了,很害怕的样子,而我却不能在他身边……”
喉间涌起一阵咽哽,叶致茗蒙过头,从棉被里发现闷闷的话声,“我打了他,又说要赶他走,他现在一定是很怨我……”
他顿住了,又闷过一会,才扒开一角望向李展,“你说,照辰他会不会……不想再见到我了?”
李展托腮想了想,道,“这倒不用紧张,我会达成师兄的托付,把他带回天策府,从此无牵无挂。你可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如视己出!”
出你个大头,徒弟是他的,休想沾指。
“不行!”
不出所料的一声抗议。
“我说过要和他一起闯荡江湖的,不能给你关进那种狼犬混杂之地!”
东都之狼啊,怎么叫‘狼犬混杂之地’呢!?
李展揉了揉发胀的头壳,终究甩不开这种苦恼的痛。
“在天策府有何不好,我会教导他,当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而且以他资质,只要再努力些,还能取得功名,那时就独当一面了!总好比跟着你,混在江湖上,尽学些跳悬崖吞蛊毒的……”
那是逍遥此身君子意,什么叫‘跳悬崖吞蛊毒’啊!?
虽不是那种木木讷讷的军人,但李展浑身一股刚阳正气,横来竖去都是大情大义,对那些多愁善感的恩怨情仇确实不咋兴致。
叶致茗浅叹一气,“无论何去何从,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他找回来。”
“这里离神策营不过两三里路,要不……你就在客栈等我消息?”李展抚着他微烫的额头,不安心。
“不行!”
好吧,这声抗议也是李展早有预料。然而,临行前说好的会乖乖听话呢?
“万一有他的消息,我必须立即知道!”
叶致茗紧张的整个坐了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那双肩膀浸在半夜凉风中,尤显单薄。
李展抽了件长袍给他披上,自己倚着床屏坐下,然后把人拥起让他靠入怀里,换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道,“茗儿,我们来聊个正经的事情。”
闻言,叶致茗只觉浑身一颤,这男人聊正经事的时候通常还会干些不正经的事……
“你,你又要说什么了?”叶致茗涨红着脸,细气浅喘。
“为什么你还不问我为什么?”
对面这种问题,叶致茗直截了当,“为什么?”
手里丝滑的触感极佳,李展轻揉慢捏的享受着,直到怀里人儿不耐烦地挣动了几下,才松手回他道,“你是真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叶致茗撩撩瞥过他一眼,
“为什么那个红衣教的妖女会来招惹你?”
“为什么她要迷惑林照辰来与你冲突?”
“你和林照辰还有那红衣教女人都有一段千丝万缕的恩怨,此次你孤身前来枫华谷助战,非为镇压所谓的红衣逆乱,而是早已知晓,她在这兴风作浪,其实一心只为针对你,所以你借支援神策军之名,来枫华谷了结这段恩怨。”
“我的茗儿果然聪明懂事!”李展轻笑叹,在他双唇吻落一记,“不过,你可有觉悟要为这段恩怨付上点责任?”
快感激荡而生,叶致茗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翻出一脸‘与我何关’的表情。
“好了,现在轮到你说。”
告诉我,那个沉浸在黄昏的故事里,关于你那一段……
叶致茗阖上眼睑,侧耳倾听,却忽然的,李展撒离了双手,扯过被子就要准备蒙头大睡。
“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叶致茗嘴角在僵硬地抽搐着。
李展在他身边躺下,理所当然回答道,“睡觉啊。”
“你,你不是还要再说些什么的吗?”
“说什么?”我要说的,你都替我说完了。”
“那你,你不是还要做……”
噎着说不出口的话,叶致茗两颊烫红,这身被他挑起了**,而他居然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赖相,简直……
可恶啊!!
他叶致茗,一派名门藏剑山庄的人才之辈,风流倜傥艳压群芳的叶小少爷,纵横江湖无畏世态万千的金衣青锋,为什么会被这种男人摊上!?
“给我起来继续啊,混蛋!”
叶致茗踢了他一腿,然而隔着厚厚的棉被,不痛不痒,李展蒙在里面憋着笑。
“你求我啊,小茗儿。”
天啊,叶小少爷不但要发飙,还要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