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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收网(二) ...

  •   山谷中锣声响起,一时间一片沸腾。
      谷中无湖泊深潭,唯有一条细长的穿过山谷的溪流,因为是深处山谷,故而也不惧山谷缺水。然后此溪流只是作为引水外流,保持山谷干爽之用,故而溪流极浅,即便是这些时日下来下过几场大雨,但谷中并无积水。
      一直格外注重防火的山谷,因此突如其来的大火,而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
      金器坊的冶炼者们被深深阻隔在猛火之中,呼救声绝望而无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随火而来的一身紫金衣袍的山谷主事满脸怒容,络腮胡根根竖起,“怎么会起火?”
      金器坊因夜晚需热炉冶炼,故而是整个山谷最注重防火之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察视一次,比用说白日休息时不可能起火,更何况是这忙碌的来人来往的夜晚。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疑些。
      主事满脸凝重,一面组织人员救火,一面安排亲信查询山谷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没。
      只是亲信的查询结果还没到,山谷右侧却已传来一声地雷轰响,震动山谷一阵轰鸣。
      主事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便有守卫狂奔过来伏地大叫:“禀谷主,出口坍塌被封!”
      “什么!”主事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即刻下令,“速查询重犯是否还在!”
      他只希望自己猜错是错误的,自那盲女到这山谷,安逸了许久的谷中变开始不太平了起来。若是那盲女不见了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山谷不保。
      这山谷隐秘异常,上空常年云雾不散,白天若不起火,根本就无人会察觉到这里。在着这里四周皆为悬崖峭壁,出入山谷的洞口隐秘非常,除了部分守卫亲信知晓,其他人出入洞口都是被蒙上了眼睛的。烟萝、梅谡昀的突然出现,怎能不让他疑虑重重。
      他没有下令处死擅闯山谷者,只是命人监视二人,若有异常情况,及时上报。他是希望用着两人引出那个或许隐藏山谷中的探子。然而探子没引,闯谷两人中那名重伤之人便已停止了呼吸。地牢监管者不敢上报,竟然自作主张,下令手下偷偷抛尸山谷外的尸坑。
      虽然事后地牢监管者上报给了地牢山洞主事,但事情已经晚了,被抛的尸首不见踪影。
      主事一方抓紧山谷四周的悄悄搜索,一方抓大对谷内人事的查询,并添加人手,加大对烟萝的监视与拷问。
      山谷外围渐渐来了些江湖各门派人士,扫搜外围的守卫跟着撤回了山谷,只是加大了山谷内的巡视与山谷出入口的把守。
      山谷内未发现探子,盲女也一直未同任何人有过联系。所以,应该没问题的吧。
      主事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地牢的消息。
      然而希望终究只是希望,成为现实的,少之又少。
      “谷主,地牢已被人闯入,盲女不见了!”
      主事不由深深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手柄青筋凸起,再睁开眼时,便是大声下令:“启动山门密口,撤!”
      与之时,一条白色信号弹向着山谷上空飞射而去。
      因着白色信号的飞起,八条火舌自东南西北四面悬崖峭壁之上飞流而下。
      “火、火、火!”惊惶的声音自山谷峭壁处传出,而后迅速蔓延整个山谷。
      但见沿着峭壁而下,分左右纵横向山谷吞噬而去。又是接连两声爆炸声起,金器坊内两座炼炉因高温而骤然爆炸,原本闯入金器坊内兵器库抢求兵器箭羽者们全部因此而彻底埋在在一片废墟之下。山谷开始激烈摇晃,周围的山岚因炼炉的猛烈的爆炸而发生激烈的抖动。悬崖峭壁上滚落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岩石,轰隆隆地将山谷砸出深浅不一的大坑,埋葬着一条又一条奔逃的生命。山脉震动,山谷四周山岚出现大片的坍塌,树木轰然倒塌,砸向山谷。人声、鸟声、虎豹声……各色惊惶凄厉之声汇集,宛若地狱深处发出的厉鬼之声,响彻天际。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平静安详的山谷瞬间变成了一片炼狱。
      主事几经生死,狼狈异常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竟是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只是一瞬间,他辛苦了八年,用八年时间打造出来的山谷就这么毁了。巨石下、树木下、砾石堆下,躺着一条条消失的生命,浓郁的血腥气随着山风而西方蔓延。
      “谷主。”几道虚弱的声音与断壁颓垣中响起。
      主事寻声看起,只见两相撞巨石下躺着三人,其中一人已然断气。
      主事稍稍按压了一下因巨石撞压而受伤的胸口,快步走了过去,看了看四周,对这巨石下两人说了句:“你们等一下,我这就救你们出来。”
      他围绕着巨石转了一圈,确认其中一块巨石很是稳固,并不会因另一块巨石推动而随着滚动后而开始徒手推石。
      事心受伤的心口已淤积了一大血块,只要稍稍一用力,心口便疼得厉害。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咬牙用力推动着巨石,看得巨石下两人一阵难受,忙说:“谷主,算了吧。”
      然后主事摇头,仍旧坚持着他的坚持。
      石头终于松动了,稍稍向外挪动了一下。
      远处,一群黑衣人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为首之人一生白衣,怀抱着已然昏迷中得女子,唇角泛着冷冷的笑意。
      白衣人微微一颔首,四周黑衣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白衣人。
      石头终被推开,主事也几乎去了半条命,一口鲜血吐出,人便瘫倒在地上。
      “谷主。”得救的两人连忙拖着身体向主事爬去。
      三人相互搀扶着爬起,环顾四周,向着山谷坍塌的缺口走去。
      “谷主,是要去令主那吗?”
      “不,去令主那儿并不安全,小心有人跟踪。”
      “那我们去哪?”
      “不论去哪,先找个地方想办法将伤治好。”
      “谷主,令主会知道山谷出事了吗?”
      “令主是何等之人,怎会不知。只是可惜,愧对令主啊!”
      ……
      天光已悄然绽放,清晨的气息中弥漫着浓郁的草香与土香混合的气息,令人无端的心境平稳悠然起来,给人一种全所未有的踏实感。
      殷念远静坐在借住的农家小院里,悠然自得地饮品着刚泡处来一杯热茶。
      一侧的炉火早已熄灭,一片灰黑。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殷念远这方缓缓放下手中的瓷杯,含笑的看向出来的华老,出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华老一见殷念远脸上挂着的笑容,顿时浑身发起冷汗,忙道:“那个没事,没事,二小姐就是饿晕了。好好调养就行了。”
      “哦。那烟萝身上的血迹又是何解。”
      “那个,那个,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衣裳上的血迹并非全都是二小姐的。”华老解释道。
      殷念远挑了挑眉,眼光犀利的看着华立:“那就是说还是有血迹是烟萝的咯?那你为何说烟萝只是饿晕了而不是其他原因。”
      华老心下哀号,脸上依旧平静的回复道:“二小姐在山谷中被人下药,那血迹是二小姐自己催逼出的毒素,对二小姐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危害,只是耗损了一些元气而已。”
      “逼出的毒素?”殷念远依旧面带笑痕,只是双眼却微微的眯起,“那又怎会对身体无害?若只是耗损了一些元气,又何至于身体疲弱至衰绝?”
      华老闻言,很是冷汗冒用,心下哀嚎道:“又不是我让二小姐中毒的。再说了,让二小姐冒险的也是你的主意,出了事,你就不要往别人身上推了好不好。”
      可基本心中吐槽再多,华老却依旧好言说道:“这个……二小姐醒后就会有答案的。”
      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不好,明明身体外表衰弱的已呈死气,但内里却依旧是生机勃勃,诡异的很。二小姐的身体里明显是被人下了不止三种毒药,可奇怪的是那些药对她却似乎起不到很大的危害。奇怪,还真是奇怪。
      殷念远看着华老,沉默的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应该注意些什么?”
      “就是只用给二小姐多补补就行,当然,一定要循序渐进。二小姐现在肠胃太弱,过了,会对二小姐身体有害。”
      “嗯。”殷念远应着。
      “还有,不可在让二小姐去冒险,否则下回就不定有这回幸运还能有命回来了。”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华老还是将心头的话说了出了。二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太诡异了些,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危险。嗯,等下查查资料去,看看不是有关于这方面的文献。
      殷念远脸色微微有变,回了句:“知晓了。华老,是否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呢?”
      华老知道自己多言了,也不再多说其他,只是说:“没了,我就让人去准备一些米汤。”
      殷念远点了点头,自己推门进了烟萝所在的房间。
      华老看了看殷念远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他有些为二小姐担心。有二爷这么个冷情的未婚夫婿,只怕以后要受的罪还有很多啊。
      看了下桌面上有些冷却的茶,华老叹息地伸手去整理,准备等下让人换一壶新的热茶过来。只是谁知他手指刚刚一碰到殷念远喝茶的那只茶杯,茶水立马洒了满桌面,茶杯瞬时间化成了一摊粉末。
      华老讶异的张了张嘴,看了那摊粉末,再看了看烟萝那紧闭的房门,顿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
      殷念远一进门,见趟在床榻上的烟萝,心不由紧了紧,脚步放轻了许多,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伸手小心翼翼地在烟萝鼻翼下探了探,感觉有热气出来,心这才放松了许多。见此状,殷念远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是放心的笑,也是嘲讽的笑。
      当属下将烟萝背出山谷,放到他手中时,他有那么瞬间竟然忘记了怎么去呼吸。他怕烟萝出事,怕烟萝就此一睡不醒。他后悔了,他觉得他当初就不该答应烟萝的,什么明暗两线,什么双管齐下,什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是计谋策略再完美,他怎么就能忘记了那万分之的“但是”呢?只是刹那间,在下属不解的眼光中,他突然笑了起来,而后冷然下令摧毁整座山谷,连同里边的人。
      殷念远静静坐在床侧,静静地注视着烟萝,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干。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烟萝烟萝醒来的第一刻便能感知到自己。
      睡梦中的烟萝,似乎睡得不够安慰,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放在两侧的手慢慢的收拢,纠起薄毯,带出一道道的褶子。
      殷念远只觉心中有些酸涩,伸手抓起烟萝外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安抚道:“烟萝,你的计策成功了,没事了,你安全了,放心睡吧。”
      ……
      一月前,殷念远问烟萝计策,烟萝并未立时回复,而是在几天后的夜里才入市对殷念远道:“鸢尾已是蠢蠢欲动,然敌暗我明,我方只能方分辛苦,被动以对。小妹想,以其处处受制,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来个引蛇出洞,再将之逐一分解,各个击破。”
      殷念远看了看烟萝,半是沉凝道:“何解?”
      “此计,一在‘引’,二在‘分而化之’。‘引’者,诱引也。他们三番两次妄图挟持小妹,无论他们的目标是冲着大哥你或者是其他人事而来,显然小妹对他们而言是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只要我们好好利用这一点,小妹自信能够将他们诱引而出。”
      “你要以自己为引子?”殷念远面色微沉。
      “有何不可?!”烟萝微微扬起下巴,面色平静无波,那看不清的眸光,涣散依旧,“他们要抓小妹,小妹便直接送上门让他们来抓就是了。大哥不也说过,与人比武,有时候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吗?一个二小姐不够他们抓,那么四五个二小姐够不够他们来抓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能真真分辨的出?”
      殷念远看着烟萝,脸色沉凝,眼中一片漆黑,漆黑的令人心慌。
      “好一个‘引’,那么‘分而化之’呢?一个不好,只怕不是各个击破,反倒是被各个击破了。”他问。
      “所以小妹需要大哥的配合。”烟萝道,低头自己袖口中的暗袋处取出一只小小的紫金雕花瓶,放倒桌上。
      “这是什么?”殷念远看了眼紫金雕花瓶,问道。
      “千索引。”烟萝回道,“但凡染上了这个气味,没个把月,这味道绝对是消失不去。”
      “这般神奇?”殷念远狐疑道。
      “小妹过往为追查一只在无人照料下的野兔的伤势复原情况,曾用此药水涂抹野兔额间,派猎犬每隔四五日寻气追踪,不曾失效过。”烟萝道。
      殷念远拿过,拔塞。一股清新瞬间在房间蔓延了开来。
      “此香能通过空炁,渗透人皮肤,但凡染上,任何气味,都将无法其遮掩住。就像现在,无论此时大哥去往何处,小妹亦能随时找寻到大哥。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香气也将会慢慢消散。”烟萝道。
      “就凭这个?”
      “还有这个。”烟萝又拿出一盒膏浅黄色状物,“此物名本无任何气味,但若将他涂抹鼻翼两侧,无论多远,都能追寻到千索引之气味。”
      殷念远拿起软膏,沾了点凑上鼻尖,顿觉屋内香气过分袭人,尤其是自己与烟萝身上散发的香气。
      “果然是好东西。”殷念远点头道,“为何过去不曾见你用过?”
      烟萝低下头,吐出两字:“忘了。”
      她是回答的干净利落,可却险些气着了殷念远。
      不过烟萝这话倒没有说假,若非前些时日她因满心烦躁无法去除而特意去整理一个药囊,她还真就险些忘记了这瓶当年纯粹是出于无聊才调配出来的千索引。
      殷念远看着烟萝,半晌才道:“所以你想借用这两个东西,追查鸢尾下落?”
      烟萝淡眉微微拧了拧,反问道:“不可么?”
      殷念远摇头:“倒非不可,只需安排几名武艺高强的之人模仿你便可以。但并非要你亲自动手吧?”
      烟萝低下头,良久方道:“有第一个‘梅心’,就会有第二个‘梅心’,只是这些时日,府内监视察查的严密,府内故而暂时是安全的。我不想只是紧紧躲在大哥背后,听着外面传来的或者不在真实的传言,然后在做出一些自以为是的决策。就像是现在。大哥对小妹的决定一定是不以为然吧。可这却是小妹现今唯一所能想到的法子。如果运气好,要么顺利到达万德,以自己有限的学识协助史可生;要么被人胁持到鸢尾令主眼前,然后一面妄图晓之以前,让他放手,一面则是利用这药物,让你们顺利找到鸢尾据点。如果运气不好……”烟萝顿了顿,发现有些难以继续下去。
      “运气不好的话,要么重伤,要么丧命。”她深深吸了口气才有道。
      殷念远显然是有些震撼住了,盯了烟萝许久许久,而后道:“如若是你所愿,那么一切随你。”
      五月初一,于烟萝同时出发还有另外四批人,自官道、左羊谷山道、沭阳河道、淮阴南山路、鹰嘴峡谷五路出发。
      此五路,官道路途平坦,视野开阔,因其绕过了沐阳河等山川河流,是通往万德南滇一带最长的一条路途,因此每隔十里路途,便有一驿站贡旅途者歇脚一用,往来之人甚多。
      左羊谷山道为低谷洼路,左右皆为崇山峻岭,杂木繁盛,车马不宜行,夜间时有虎狼出没,行路极其是危险,但此山道通往南滇甚为便利,日程并不算长,因而仍有不少人选择这一通道。
      沐阳河道,经过九曲廊道,渡沐阳河浗水段,过浪县,而后再渡沐阳河淮水段,过萍县,直达万德云山镇,路程虽说复杂,但一路行来,确颇为安稳,交着官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淮阴南山路,此路同左羊谷山道堪堪相反,山道较宽,可容两马车并驾而行,然此为盘山之道,地势较高,一侧空悬,且多有高坡路途,若是雨天行路,极可能车毁人亡,然此道较之官道而言,路程堪堪较短,较着左羊谷山道而言,却是无虎狼出没,夜间可沿山壁缓缓而行,因而已有人往来。
      至于鹰嘴峡谷,此路是通往南滇之地路程最短之绝经,然峡谷地带山石林立,谷间水流湍急,唯峡谷岩壁上一条仅可容一人而行的悬崖小道方可直通峡谷外界,为无路之道。
      五行人,五名“德馨公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一时难以辨认。而殷念远素来不按理出牌,没有人敢断定其中有那人不是德馨公主真身,也没有人敢断定其中没有一人是德馨公主本尊。异心者将消息发出,鸢尾立即兵分六路,向逍遥候官邸以及去往万德县的路途中进行围追堵截,妄图以错杀一百的形式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
      然而妄想终归只能是为妄想,鸢尾虽然成功围追到五行人,却是以异常惨烈的代价结束了这次围捕。鸢尾这方恍然上当,他们不禁怀疑所谓的“德馨公主”全是一个套而已,或许真正的德馨公主就如某些传言一般,早已离开了徐州这个是非之地,回归到了京都的繁华里。
      套,“德馨公主”确实只是一个“套”,鸢尾猜中了一半,却没有猜中全部,而他们,也就要为这没猜对的部分买单。
      治兴十年五月廿五,逍遥侯骤然下令肃清牵牛卫,十五名牵牛护卫押解归京。
      治兴十年七月初一,鸢尾八路秘密据点同时遭袭,鸢尾被俘二百八十一人,仅逃窜一人。
      七月初三夜,秘密前往徐州行事的昆仑山副山主濮阳秋月于徐州澧县城被俘。即日凌晨鸢尾军火谷被毁。
      然而由烟萝亲自挑起的这局棋并未因此而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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