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局势的莲》金生水起

2、第一章 棺材铺里的丑女人

　　在小城宜秋的老老少少眼里，城东的棺材铺里的环娘是个老好人。哪家有什么缺医少药的，环娘会点医术总能帮衬上一些。即使怎么也治不好，穷人家还能免费得个棺材。七里八乡的，都说环娘是个好姑娘，虽然年纪应该大了点，长得实在难看了点，也一直坚持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只是怎么都没有成功过。
　　在当地男人们看来，环娘虽然有本事，但是老喜欢大发善心，送这人这个送那人那个，虽然值得称道，但却万万不能当自己的妻子。
　　环娘好像也乐得逍遥，闲来无趣便钓钓鱼，看看奔流不息的琅琊河。喜欢观赏琅琊河的波涛汹涌，大概是邻里看来环娘做过最雅致的事情了。
　　她来这里五年，天天砍树做棺材，话说得也少。有的婆娘心善的，过年就请她来吃饭，环娘也不说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就说很感谢大家。
　　所有人都习惯了环娘的存在，从不觉得环娘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除了当地的一个县老爷。县太爷姓徐名南生，环娘来的那年刚刚调任到这小城来，一直说环娘不简单。只是除了徐太爷本人，是没人信的。
　　日子哗啦啦地过，终于来了三个可能证实徐县令想法的人。一个小有名气的老医者，被一对蒙面男女带来了这个小地方。蒙面女子一直昏迷不醒，老医者需要一个打下手的人，客栈的小二就推荐了环娘。
　　环娘受邀前往，饭都没吃完，抹了抹嘴挎着小医包就去了。
　　老医者一身麻布衣裳，看到环娘，眼睛眯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蒙面男子看到环娘，摸了摸腰间的剑。
　　环娘不管他们，就看到蒙面女子脸上迷迷茫茫皆是一粒一粒的黑点，惨不忍睹。老医者在一粒一粒地将女子脸上的黑粒往外挑。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抓住了老医者的手，道：“这样她的脸就毁了。”
　　老医者看着她，说：“别无他法。大不了到时候跟你一样脸上戴张面具就好了。”
　　环娘瞥了老医者一眼，这老人家未免太直率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精心制作的面具有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吗？
　　但她还是直言道:“本来那么好看一姑娘，这样一来有没有勇气活下去都值得怀疑。”真是不懂女人。
　　蒙面男子身材颀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有办法？”声音还格外清朗。
　　“这是苗疆蛊毒。”而她有蛊王，只是蛊王一出她就不可能安安生生待在这里了。
　　“我有办法，只是我给她去毒的时候你们都不能在旁边看着。”环娘道。
　　老医者摇了摇头，虽然停手了，但却说道：“你既然隐居，就不要牵涉江湖纷争。救她对你没好处。”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老医者抚摸了一下白色的翘胡子，道：“这儿的县太爷要我鉴定一下你的医术，还把她认为你有问题的地方都和我们分析了一遍。”
　　环娘瞠目结舌，又是徐南生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白面书生。真是有够闲的。
　　“他说他怀疑你是逃窜的江洋大盗。而老人家我事实上，不需要助手。”
　　环娘缩着肩膀轻笑了一声，徐南生一个县令一天到晚想破惊天大案，奈何宜秋实在太安生了。
　　她站了起来，就这样准备走了。走的时候还扫了两人一眼，说道：“实在没办法可以来找我。我不怕麻烦，我需要做满一百件好事，你们要是问心无愧之人，来找我帮忙，我反而感激你们。”
　　“你还差几件？”蒙面男子下意识问道。
　　她眯了眯眼，径直下楼了。
　　她走后，蒙面男子朝老医者道：“她应当身手不错。”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苗疆蛊毒，开口断定自己能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老头缓了下手中的动作，不继续挑下去了。
　　“她会是您要找的人吗？”
　　老医者缓了一下道：“十之八九。如是她，那也不需要担心祸水引到她头上。”
　　“可她会愿意管吗？”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不愿意我们也得让她愿意。”
　　毕竟，已经走投无路。

　　是夜，就有一批人马进了宜秋。这批人马进了宜秋之后一点也没有隐藏自己属于恶霸一类的事实，开始挨家挨户地搜人。
　　搜谁？满面黑点的女子。
　　小城宜秋，大家都知根知底，很快这批凶神恶煞的人就被指引到了客栈。
　　老医者此时正和蒙面男女一同乘马车往城东赶去，祸水东引这种事或许的确很卑劣，但是他们别无他法。
　　“老人家，如果她不是您猜想的那个人，我们把人引过去会害死她的！”男子探头出来，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女子，死到临头却还是敌不过自己的良心。
　　老人家眉间的确也有了犹豫的神色，于是他道：“我们不要进门，就在棺材铺的门外，要是她不愿意出来，那就罢了。”
　　不用多久，他们就到了。老人家拍拍屁股下来，就着月色端详了一眼这个铺子，连个牌匾都没有。而待蒙面男女也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老人挥了挥袖子，摸了摸伴了自己数年的老灰马，走南闯北，这匹老马都不曾让自己失望。
　　十分心有灵犀的，老马在老医者的指示之下继续跑了起来，不消多久就失了踪影。
　　“老朋友，怕是这次你接不到我了。”老医者有些动容。
　　蒙面男子也红了眼眶，他想说什么，却被老人家给阻了。
　　“我丝毫没有后悔过牵扯进来。”
　　老医者虽非江湖人，但此话一说，蒙面男子也就无话可说。
　　老马走后，街道上除了三人别无他人。棺材铺里依旧无一丝火光，蒙面男子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
　　老人家掸了掸袖子，立马拱手作揖并扬声道：“老朽乃江南名宿派收留的医者吴清源，在此请大姑娘出山主持公道！”
　　无回应。
　　“大姑娘走后，纵景门分崩离析，高手纷纷归隐。本相安无事，然朝中殷相父子与旭王恶斗，旭王为招揽武林中人令其家姐魏潇潇任意妄为，从者赐予金银珠宝，不从者意图赶尽杀绝。但这还不是最耸人听闻的！”
　　吴清源视线看向蒙面男子，蒙面男子立马摘了面纱，吴清源便打了一个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男子的容颜明暗相间。
　　“在下昔日三十二派中江南名宿派少主名轩，因自小容貌被坊间传颂，引来整个名宿派的杀身之祸！魏潇潇喜收集俊俏男子，喜毁美丽女子的容貌，为此名宿派已经满门遭屠！”这本是极难说出口的话，在此时却从他口里十分顺溜的说了出来，虽然越说越感觉难以呼吸。
　　说完后这个容色瑰丽的男子已经满面是泪，他抱起被他安放在地上的表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对不起”。
　　这本是极为令人动容的场景，但里面的女子依旧没什么回应。也不见她来见见名轩的容貌，白费了吴清源打的火把。
　　“魏潇潇因旭王在背后撑腰方敢如此猖狂，我们一来敌不住那些崇尚荣华富贵的败类的背叛，二来抵不住达官贵人的欺压。”
　　依旧没有回应，而此时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魏潇潇手底下的人马上便要到了。
　　所以名轩有些激动，他自少文雅，所受到的教育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他死没有关系，甚至让他去石榴裙下卑躬屈膝也没有关系。怎么能让已经耆耋之年的老人家和毫无过错的表妹受难！
　　他拼命地在棺材铺前的石阶上磕头，然后满面是血地大声道：“更何况魏潇潇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样子是因为你的舅舅！”
　　名轩此话尚未老得及引得里面人说话，吴清源已经怒斥道：“怎可如此编排葛前辈！葛前辈一生义薄云天何错之有？！”
　　名轩自知自己失言，但还是不甘心地看着棺材铺的大门。
　　他看到街角转弯处那群杀人狂魔已经到来，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名宿派从不涉朝堂争斗，但由于自己原先是纵景门麾下三十二派的一员，如果殷相有什么需要名宿派行个方便的，名宿派也尽量通融。可如今非但殷熏染对名宿派的死活毫不过问，自称自己不过是一个残废的读书人，连名宿派的那些兄弟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正当名轩觉得绝望之时，在街道的另一边，也来了一群人马。领头人可见其头戴着乌纱帽，竟也是一个姿色容貌不逊于名轩的白面男子。
　　待两队人马都停了下来，就形成了颇为好笑的一幕。徐南生领的衙役和不远处的那群壮汉对名轩三人形成了前后包抄之势。
　　徐南生坐的马明显比身后几匹马矮了一截，他坐在上面也有些微的紧张，看来是寻常并不骑马。
　　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瞄着名轩三人和对面的二十来个来历不明的大汉。
　　徐南生吞了吞口水道：“何人在宵禁之时在外吵闹，给本官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