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度》一碗虾仁面

3、2

　　人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有意思。
　　无非是花花绿绿徒手制作的小玩意儿和小零嘴儿。
　　爹告诫我不许多接触人类的吃食，说是对我们一族毒性很大。
　　于是我不敢造次。
　　然而那些人灼灼的目光，仿佛我才是那个应该被吃掉的食物一般。
　　狐疑之下左右看了一下，似乎周围身边没有一个姑娘家是和我穿成一样轻舞柔纱的，还露出胸口一片雪肤。
　　他们指指点点莫非是不好意思赞美我这个美好的姑娘？
　　我心底与碧华通了下思虑。
　　他却始终不回答。
　　隔了半天才闷闷地对我说：“主子，人间的姑娘不喜露出肌肤。”
　　啧啧，这是什么歪理。若是美的，自然要展现出来给大家看养养眼才对。就像……我娘对于我爹，就像……红韶对碧华？不对不对，红韶好似从没有穿过这么动人的衣衫。
　　我觉得无趣，他们不懂得欣赏我的风姿。

　　“哟，哪里来的美艳小妞？”突然耳边传来调笑。
　　我扭头看见民间绘本子里恶霸般的人物货真价实的出现在眼前。与绘本子不一样的，恐怕是他吊着一副三角眼，上唇边还有一粒大大的黑痣。
　　我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好香……”他夸张的言语仿佛我是一块令人垂延的五花肉。而周围的看客由指指点点变成了噤声不言，眼中仿佛还流露出同情。
　　只是下一瞬，那猪爪还没有摸到我肩上的一块飘纱，已经被碧华平齐的切了下来。
　　血淋淋的爪子仿佛是猪身上某个部位，我甚至幻想着这个炖锅里煮了是不是和蹄髈一样好味道，继而又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有一些想吐。
　　周遭一片混乱。
　　我也惊愕的看了一眼碧华，他尚未冒犯我，怎么已经动手？
　　碧华不语，木板似的面孔毫无表情，眼神充满睥睨，看着这个人间的纨绔。
　　大汉三两个想冲过来与碧华一决雌雄，可惜我们两人默契地匿了行踪。

　　然后，然后自然是听见背后有人喊着见鬼啦见鬼啦之类的。
　　我对着碧华粲然一笑。他依旧冷冷的，一副护主的架势。

　　眼见天色不早。
　　我也玩的悻悻。我们回了广林山。
　　到了山坡底下，我好奇地落地，想要看看先前遇到古怪少年的地方。
　　他总不会还跪在原处吧。
　　当我落地时，真的看见一抹声影。
　　淡薄却棱角分明的身板，颤抖着跪在原地。他瞪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汹涌的不是属于人类少年的仇恨，好似是别的浑浊。
　　我刚想往前，碧华伸手拦住。
　　“主子，不可。”
　　“你想违背我的意思？”
　　“属下不敢。”他卑躬的样子让我觉得心情不好。就是这样子，红韶才不待见你。
　　他虽不甘愿，还是放下了手臂，让我走过去。

　　细碎的步子踩在山石烂叶上淅沥沥作响。那少年仿佛突然醒悟般转头，看见我。
　　眼神很微妙。
　　似乎有仇怨，却又有期盼。
　　我实在觉得这个人有些小骨气，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了。
　　我伸手指了指城外的方向：“城外另一头似乎有个道观，里面应该有法术高强之人。你不论是复仇还是强身……那里不错。”
　　“我要学你们的术法。”
　　我恍惚中才意识到他在说“你们”。
　　“你看得见碧华？”
　　他蓦地看我，然后点点头。
　　这少年应该是有些法力的慧根，若是不显形，寻常人类根本看不到碧华隐匿的踪迹。
　　我讪讪笑道：“看来碧华你是逃不掉了。”
　　“我不收徒。”他显了形，冷冷的看着这个陌生却执拗的少年，好似不喜。
　　少年咬牙。
　　“但是你可以给他一些点拨，譬如每日约个时辰。”
　　“我……”碧华刚想推脱，被我一眼色打过去，愣了一愣，极为别扭答道，“好。”
　　“多谢！”他磕了头，手中捏着一块已经破碎的物什，又朝着碧华的站处磕了三个头。
　　我一时好奇，问他：“你为何执拗要跟着我们修炼？”
　　他甩了长发抬起素面，夜色苍茫，他的眼睛在灼灼发亮，那一瞬间我错愕地以为他长着一副不输人的好面相，只是还未完全长开。
　　陡然心底一颤，这……难道我恋童。
　　他看我一眼，我倒是心虚，不再直视他双目。
　　余光隐约瞥见少年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我是个有美德的女子，于是我不再追问，不让他难堪了。

　　“主子……”碧华想问我缘由。
　　“嗯，这样我就可以借你由头一直下山玩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我，接着暗暗叹气。
　　“主子，碧华实在是才疏学浅。”这时候还在最后的推诿挣扎。
　　“那个……你想谈什么条件？”我单刀直入，因为没见过这个人这么叽叽歪歪过。我料定他有满腹的意见。
　　“主子请放了红韶。”他也是爽快人，爽快到我都愣神了。
　　我愣神完了就傻傻地笑了，仿佛还能看到脸上的红云由两颊蔓延到了耳根。
　　顿时心中好像有什么石头落地的酣畅。
　　“好！”不就是成全你两人，容易。

　　回程途中，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嘴角一直微微翘起一点诡异的角度。
　　我甚至觉着我们都高看了碧华。
　　这个人平日深沉难道完全不是城府深，而是脑中空无一物而已。
　　事实也证明我猜测的很对。
　　当晚，我便偷偷打探红韶的口风。
　　这姐们儿直接打消了我的热情如火。
　　她只说道：“主子，这人太老实，跟他过日子会吃亏的。”
　　我是彻底没有回嘴的招儿了，觉得还是先不告诉碧华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