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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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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征的那天寒风朔朔,离别之日总是格外的伤感。天还未亮,裴楷之就醒了,冬日的黑夜格外的长,他怕吵醒她,动作放得很轻。商遥在他怀里蹭了蹭,半睁着眼道:“要走了?”裴楷之嗯了一声。
商遥闭着眼搂住他的脖子,脸色绯红,怀孕以来他就没再碰过她,她想着马上就要分别了,怎么着也得让他舒解一回,昨夜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他,她一辈子都没这么豪放过。含糊问了一句:“昨夜舒服吗?”
单是她慵懒的嗓音就惹得他情动,裴楷之平复了下内心的燥热,轻轻吻了她一记:“嗯。”拉下她的胳膊,“还早着呢,你再睡会。”
商遥不肯松手:“我不在你身边,不能碰别的女人。”
裴楷之想到要和她分别数月甚至更久,暗自苦笑,若不是她怀着孕,他会带着她一起去。握着她的手印下一吻道:“光战事就已经令我穷于应付了,哪还有精力去应付其他女子。”
商遥哼了一声,摸索着穿上衣服。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了早膳,然后给裴楷之送行,商遥心情不爽,一路从花厅送到门口始终绷着脸,外面风大,她脸蛋冻得通红。
裴楷之见状心中一怜,握住她的手轻吻了下,只这一吻,商遥绷不住了,如冰雪笑容般露出笑容,两人撩撩头发,摸摸耳朵,旁若无人地亲昵着。
淮阳公主和裴父就在边上站着,身后还簇拥着一大堆奴仆。丰姿绰约的淮阳公主眄了自家夫君一眼,面上似笑非笑:“人常说,虎父无犬子,咱儿子却是一点也不像你。”
裴父拈须不语。
裴楷之放下披风,轻声道:“快回去吧,外面冷。”
商遥踮起脚费力地抱了下他的脖颈:“知道了。”
裴楷之又转向淮阳公主,“爹,娘,我不在家的这段时日由你们替我护着遥遥,谁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淮阳公主还真有些看不惯儿子这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模样,嫌弃地挥了挥手:“娘知道了。儿女情长完了,你可以走了。”
裴楷之翻身上马,刚走了几步,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只见商遥裹着狐裘,戴着风帽,露出粉白的一张脸,身形俏丽,完全看不出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裴楷之又翻身下马:“外面冷,不是说不让你出来送了?”
商遥声音低低的:“我出来散步。多运动运动,将来有助于生产。”
裴楷之似笑非笑:“这样的天气出来散步?”
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同淮阳公主如出一辙,一副调侃的模样。商遥道:“这天气很好啊,一天之计在于晨,绝不能虚度。”
裴楷之笑了:“瞧你这依依不舍的,想我了就给我写信。”
商遥反问:“不是应该你给我写信报平安吗?”
裴楷之:“有差吗?”
“有啊。”
“什么?”
商遥道:“我字丑。”
裴楷之又笑了:“其实没那么丑,真的。你学得很快。”
裴楷之牵着马,两人边走边聊,出了见贤坊,天空飘着零星小雪,街上行人寥寥,
商遥忽然停下来,她裹得像头北极熊一样,踮起脚尖费力地抱住他的脖子,眼眶红红的:“你要早点回来。”
裴楷之柔声:“好。”
商遥猛地推开他:“我们干嘛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不送你了,我要回家了。”
裴楷之笑道:“不散步了?”
“散够了。”商遥掉过头往回走,还不忘叮嘱,“记得给我写信。”
裴楷之跨上马背,朗声道:“好。”
队伍行进的路上,裴楷之骑马来到肖铮身边,主动开口道:“肖兄,蓉城一别,真是好久不见。”
肖铮缓缓摇头:“不是好久。我来到永安已有月余,不只一次见到过你。”
裴楷之倏然明白了,肖铮的刺杀并不是冒然行事,而是已经准备了一段时日。
裴楷之目光灼灼:“我早跟你说过,商遥不是黛妃,你为什么不信呢?”
肖铮:“哦?那她是谁?”
裴楷之一顿,目光炯炯:“那天在集市上,她不是跟你说了?”
肖铮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失,片刻后又回过神来,有些自嘲又有些伤感,“怎么可能?明姬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她分明就是韩元姬!”
“我曾说过,长乐侯曾服下过两种剧毒,可是他命大,没死,不过却失忆了。商遥也是这这种情况,我遇到她时她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仿佛生来自己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裴楷之说话半真半假,因为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爱明姬爱得极深,想象一个孤身少年远赴他乡,是美丽而善良的少女给了他家一般的温暖。肖铮就算不会尽信,也会因为这十分之一的可能而畏缩不敢再对商遥下手。那么他的目的就已达成一半了。
肖铮默然良久:“既然你说她是,那她身上有没有胎记之类的东西?”
裴楷之基本上已经笃定了商遥就是韩明姬,于是特坦然道:“她右肩有一块粉色的胎记,小指甲盖那么大。”
肖铮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裴楷之坦然大方地任他看。
良久,肖铮勾唇:“你确定吗?”
裴楷之淡然道:“肖兄在诈我,我猜连你自己也不清楚吧。”
肖铮怔了一下,继而冷笑:“我自然清楚。”可他脸上偏偏写着自己是正人君子,和明姬谈的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情。
“肖兄既然清楚,那想必也明白我说的是事实。”
肖铮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裴楷之得了便宜也不再咄咄逼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肖铮这几日一直对裴楷之的话耿耿于怀。其实早在陈囯时,他就察觉到了“元姬”的不同,元姬和明姬是孪生姐妹,旁人不大能分得清她们俩,他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性格那样截然不同的姐妹俩,一个热烈单纯,一个自私乖张。
元姬十三岁便入了宫,此后肖铮没有再见过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识的阶段,对,就是自私乖张。事隔多年,再次见到她,他难免要感叹一句:天道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可是长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
了“元姬”跟以前的不同,当时心下虽讶异,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数年未见,性格会变很正常,他不也变得令她完全认不出来了吗?
纵然裴楷之说商遥就是明姬,他依旧不肯相信。他的明姬怎么会把他忘了呢?
裴楷之的那一句“她右肩上有一块粉红色的胎记”刺痛了他的心,他和明姬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人间的亲密仅仅是几个吻而已,他根本不知道明姬身上有没有胎记。
可瞧裴楷之自信坦荡的态度,又不像是假的。如果商遥真的是明姬的话……每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胸口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喜悦到极致近乎疼痛。
会不会,她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
这场战争远比计划的要持久许多。
好在商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除了裴楷之刚离开那会儿情绪有些低落外,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很乐观的。不乐观也不行啊,不然会影响到孩子。
正月初,永安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商遥想到一句歌词,灵机一动,写信给裴楷之:永安下雪了,如果我们不撑伞,手牵着手走在铜驼街上,一直、一直走下去,会不会走到白头?
半个月后,商遥收到裴楷之的裴楷之的回信:我这里没有下雪。她看到这么不解风情的一句,几乎快要吐血,好在下一句及时挽回了,他写的是:不过我们依然可以白头到老。
商遥看得开心,提笔又回道:“孕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这封家书随着朝廷公文一块送到军营,再到收到回信,往返快则十天,慢则半月。
这回,裴楷之的回复是一张白纸及一颗红豆。
商遥盯着那颗红豆傻笑了半天。
商遥肚子越来越大,为了有助于生产,她每天坚持散步半个时辰。只是裴楷之不在身边,她心头总是略微感觉不安。每次写信问裴楷之什么时候回来,他总是回答不上来,看来伐齐的战争并不算顺利。她生孩子的时候也别指望裴楷之能在跟前了。
永和四年的六月,商遥成功诞下一个男婴。她是头胎生产,骨架又偏小,生产的过程简直一言难尽。淮阳公主抱着初生的小长安侯,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跟我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长安侯又黄又黑,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五官很漂亮,浓密的眉,漆黑的眼,挺直的鼻,上扬的小嘴。商遥真想拍一张照片给裴楷之送过去,可惜没有相机,她便请来画师给孩子画了一张画像。
画师仔细看了看躺在摇床里的小长安侯,有些为难,他一向是画美人图或者山水风景图,一提笔竟然不知该从何画起,这么不美丽的新生儿实在提不起他画的欲望。由此可见,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画师,不为钱动摇。遂讪讪道:“小的不太擅长画这个。”
商遥躺在床上还很虚弱,瞟了画师一眼:“你该不会是嫌我的孩子丑吧?”
画师忙道不敢,“没有。”
商遥说:“那为什么迟迟不动笔?”
画师道:“这就画。”
商遥给裴楷之写了封信,说:“你打仗有多曲折,我生孩子就有多曲折。”附上小长安侯的画像,“看看我给你生的儿子,好看不?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鲤,鲤字,鲤鱼跃龙门之意。好听吗?另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回,商遥隔了很久才收到回信,一句“夫人辛苦了”,又一句“名字很好。我们的儿子像你”,再一句“吾爱”惹得商遥泪崩,她接着往下读,他说:“儿子还是不要像你的好,否则长大了不仅被女人追着跑,还会被男人骚扰,看看长乐侯就知道了,太辛苦了。”
商遥哭着哭着又笑起来,他写的每封信都不是太长,但都可以看得出极具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