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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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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门外忽的又响起一阵扣扣的敲门声。
奇怪地拉开了门,齐峥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自从媳妇去世后面色便一直很憔悴的刘恩现在看着,更像鬼魂一样,面色惨白,瘦的颧骨突出,眼眶发黑,两眼无神,距离上次在工厂碰面不过短短几天,人却被摧残成这样子,让人不禁意外他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找我有事?”齐峥让开地方,让屋外的刘恩进入屋里。
然而面色明显焦躁不堪的刘恩即使进了屋里,也掩盖不了自己的慌乱,他站在齐峥门口的地方,不停地搓着手,过了半晌,终于缓缓地问道:“齐峥,你说你前几天,我去厂里办辞职的时候,瞧见过我媳妇了?”
“嗯?”齐峥疑惑地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她那时候不是去世了吗?”
“对!”这话像是打开了刘恩的开关一样,他开始喋喋不休絮叨起来:“她明明就走了的,尸体都火化了,可是这些天,我怎么老是见到她了呢,她就那么停在我的后背上,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她,洗脸的时候看到她,甚至看着自己家里的窗户上,都倒着她的身影,我已经辞职了,她还跟着我,可是21号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在公园里……”
说到这里,他忽的收了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齐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变化过,只是那双冰冷的毫不留情地眼睛似乎要将他心底深处的那个秘密都挖出来了,让他忍不住恐惧得都发起抖来。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半晌,齐峥忍不住出声道:“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叫个道士做做法,找我没什么用。”
刘恩下意识地回到:“道、道士我有请,可是没什么用。”
“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齐峥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只是那冰冷的话语戳到男人耳里,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奈何齐峥还是不遮不掩地盯着他,低沉的话里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有些胆寒,冷漠地说道:“被鬼缠着就去找道士,杀了人,就去偿命,就这么简单。”
轰的一声,那人的面色顿时惨白一片,跟白漆刷过的墙面一样,趁着额头上的那层黑雾越发浓郁,整个人看着,几乎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齐峥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看这人的脸色,就知道他应该活不久了。
其实也不一定需要警察去做什么,有因有果,睚眦必报,这就是鬼。
他见过太多次了。
那人僵硬着身子,六神无主地从齐峥家被赶出来的时候,背后似乎依旧衔着一缕冤魂。
齐峥目不斜视地看着那人离开,眼睛瞟到那抹冤魂时,忽的有些若有所思。
人都说刘恩的媳妇漂亮,学历好,高材生,嫁给了啥都没有的刘恩是屈尊了,但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清楚,刘恩媳妇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伤害太大了,人偶尔会发点精神疾病,发病的时候就要刘恩带她去找那个负心汉……
也许本来就只是搭班子凑合过日子,日子久了也疲倦了……
第二天,工地里的热闹便传开了,刘恩自己去派出所自首,承认是因为他不堪忍受疲惫的婚姻,而设计将妻子淹死在荷花池里。
刘恩入狱的那天刚好是他妻子头七的日子,盛大的丧礼弄得比结婚时的阵仗还大,除了该有的殡乐队,前边还有一排洋乐团,吹拉弹唱好不热闹,纸钱撒得遍天都是,铺的前进的道路上厚厚一层。
刘恩甚至把工地上的工友全都请来了,于是齐峥便也带着块黑布,跟着出殡的队伍一块朝前走着。
闹闹哄哄的出殡引得沿路的居民都争先恐后地站在道路旁,跟瞧热闹似的抬着头观看,齐峥也在人群当中,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那具漂浮在整个丧葬队伍前边的游魂只有他能看到。
容貌姣好的女人在死后变成了一具虚无缥缈的魂魄,脸色苍白,神色木然地跟着队伍前进,她的头发披散,死前因为是溺水而亡,所以整个游魂也有些浮肿,舌头外露,看起来十分渗人。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能看到他,本来目光放空的女鬼也渐渐地将视线放在那个站在路旁的男人,眼珠子微微一动,似乎有了些反应。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飘在队伍的前头,没有任何动作。
齐峥眉头皱了一皱,但光天化日之下,那名女鬼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怎么担心。
只是他心里却有些疑惑,人死后变鬼,鬼走了之后呢?去地府投胎么?
不知不觉,那道长长的送葬队伍已经走出了郊区,来到了市郊的山头,山里头有个火葬场,棺材送到里边化成骨灰,再由和尚来唱送魂曲,刘恩他媳妇就跟安心去地狱了。
目的地已到,抬着棺材的人提了两张黑木凳放在路中央,将棺材放在上面,而后解开绳索。一直跟着队伍前进的几个和尚走了出来,临时摆了个木桌,将一直跟着队伍前进的香炉放在上面,而后便开始边敲着木鱼,边绕着圈儿念起了经。
念经师傅中气十足,喋喋不休的佛经从他口中飘出带了一些诡异的感觉,经声时不时变个调,有时候听起来像在呜咽。
这是招魂曲,将黑白无常招出,送幽魂入地狱。
果不其然,当和尚将经书念完,闭着眼睛等待的时候,空旷的山头里忽然来了两抹一黑一白的影子,他们头戴纸高帽,脸色苍白,眼珠却漆黑如墨,都穿着长袍,只是一黑一白,一人手上拿着铁锁,一人手上拿着本子和笔,嗖得出现后,便都站在那具女鬼的身旁。
白衣的那个鬼使低着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地仔细端详了一遍后,便晃了晃脑袋,提着朱砂笔在那本小册子上一勾,和身旁的黑衣说道:“不错,是她,张雪,三二岁卒,溺水而亡,乃冤死。”
黑衣的冰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把那铁锁将女鬼的脖子上一套,而后冲着身边的人说道:“可以走了吧?”
白衣的掐着手指头一琢磨,道:“还差一刻,再等会。”
时间充足,那么两鬼也就不急在这一刻,两人腿一抬,一左一右,刚好坐在棺材上头。
香炉里的三根香一直在点着,发出缭绕的烟雾,徐徐上升,飘过两鬼的鼻尖,两鬼不约而同地深吸了口气,嗅了嗅空气中这特意供奉他们两的梵香,黑衣嘬了下嘴,道:“这香不错,是黑木提的,够醇。”
白衣有些不屑,啧啧叹道:“也就好了那么一指甲盖,你说这家人真不懂事,供香就供这么几根,还不够我吸一刻呢,真是小气。”
“别废话了,时辰到了该走了。”黑无常显然没那么多的要求。
聊了没两句,香炉中的那几柱香几乎快烧到头了,原本念着经书的几个和尚也收起了自己的架势,显然快要离开了。
也是此时,白衣挥了挥衣袖,将香熄灭,道:“时辰到,上路。”
两鬼蹦跶地往下一一跳,接着一左一右,牵着那具女鬼开始往山里走,步履缓慢,却一跳又一跳。
然而就在这时,这边刚送完葬要启程回去了的时候,那具女鬼忽的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在人群中看着他的齐峥,张了张唇,缓缓道:“跟我来。”
本来还如同个局外人的齐峥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神色有些诧异,但等他疑惑地看着那三具影子渐渐走进山林里的时候,心里的冲动又实在有些压抑不住。
这次机会难得,而且不知道能不能知道曹景行的下落?
心里紧了紧,那具女鬼的目光似乎像把钩子一样将他心底的小想法都给勾住了,齐峥握了握拳,脸上犹豫不决地挣扎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上了。
似乎是察觉到齐峥上钩,本来被锁在黑白无常中间的女鬼忽的露出一抹轻笑,目光却阴森渗人,那三具鬼影子缓缓地向前走着,走过山林,接着,便进入一个酷似隧道的地方,而后,周围的景色便都是漆黑一片了,俨然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齐峥出了隧道,便有些惊讶,但已经到了另一方,不可能再重走,不远处那三个身影还在摇摇晃晃地走着,似乎在指引着他前进。
定了定神色,齐峥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头,只是周边的环境确实渗人,时不时有绿色的鬼火出现,勉强提供了一些亮度,一路上都是平坦的路在走着,偶尔出现些小土包,粗树木,动物的骨头,似乎像极了幽灵的地方。
忽的,齐峥反应迅速地躲到一块土包后头,前方的三个影子似乎停了下来。
只见队伍中那个唯一的女性张了张嘴,口里发出渗人得酷似指甲磨黑板的粗粝声音,道:“两位官差,我们后头,似乎有东西跟着?”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身旁这两人,口中的舌头晃来晃去,似乎还在分泌着口水。
“东西?”黑白鬼使互相对视一眼,不一会儿,白常道:“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跟着我们?”
“是一个人。”女鬼迫不及待地回到,说完便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正躲在土堆后边的齐峥,缓缓道:“我刚刚看到了。”
听到声音的齐峥皱了皱眉头,全身的神经连忙绷紧,开始进入战斗的状态。
“怎么会有活人跟来?”黑常皱了皱眉头,道:“会不会你刚刚勾错人了?”
“你放屁,”白常毫不客气地回到:“铁锁是你放的,老子只是认鬼而已。”
然而说完这话,白常也跟着把目光放到土堆那里,阴沉地跨出一步,凶狠地说道:“普通人是不可能踏入鬼衙之道的,”他的目光和身旁的黑常相撞,缓缓道:“除非他是一个道士!”
“道士?”黑常轻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生人随意踏入鬼界视为越界,押去给阎王定夺。”
女鬼闻言忍不住愣了,道:“还要给阎王定夺?”
“不然呢?”白常不可一世地瞟了她一眼,目光锐利,似乎要将她心底的小秘密看穿,道:“踏入鬼界,便归地府所管,任你是道士还是和尚,看我把你抓住,非放到油锅里炸不可。”
“还有你,”他的话锋一转,紧盯着这名女鬼,道:“吸食阳气或许可以让你增加一点功力,但凭你现在的本事还不够。”
女鬼被训得面色一白,不敢答话。
这边的白常让黑常押着女鬼,扭头盯着那块可疑的地方,缓缓迈出脚步,慢条斯理地威胁道:“胳膊腿七分熟,头和脚九分,脑髓生出,肚子榨油,肾脏肝脾肺做下水,想必各位也很喜欢。”
明显能听到这话的齐峥心里顿时跟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似得,危险近在眼前,身边也没什么抵挡的地方,可以想象如果和那鬼面对面的话,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但他仍坚定不移地静候在那里,手心里牢牢地握着陶清辉送他的符纸,心中跳得几乎连他都能听到声响,额上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渗,沾湿了他的头发,甚至连他的后背,都一阵冷汗。
那个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像危险一步一步逼近一样,在场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看究竟是哪只倒霉的老鼠竟敢连这种地方都跟来,简直是不知死活。
就在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的时候,忽的,即将走到土堆前边的白常猛地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猝不及防,他的背后,刚刚才收押的那具女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她的头颅便已落地,整个人散成一团烟雾,四处飘散的魂魄慢悠悠地朝着西北角的方向飘去,那是苦海的方向。
不到一瞬间,黑白无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铁锁,猛地反应过来,通通下跪,齐声道:“崖主!”
“离开这里。”一道神秘的声音在黑白无常两人耳畔响起,虚无缥缈的空气里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黑白无常依旧跪着,白常脸色有些惨然,万没想到曹景行被关多年再次出现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便道:“禀崖主,后边有道士跟着我们。”
那道低沉的声音有些不耐,冷漠地回到:“我会处理,你们立马离开。”
“是。”两鬼使皆低着头恭敬地回到,只在片刻之间,两鬼便察觉到那股迫人的压力又立马消失之后,便都站了起来,白常好奇,仍想上前几步看个究竟,却被黑常猛地抓住了,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走了。
仍然绷紧神经等着的齐峥在听到黑白无常那两句奇怪的话语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安静得宛若无毛之地。
皱着眉头再等了片刻,依旧是一点声响都没有,齐峥便放松了一下,将身子探出遮蔽物外,果不其然,眼前的世界里漆黑一片,却什么鬼影子都不见了。
刚刚的情况仿佛一场梦,水月镜花,飘散不见。
突然出现的变化是什么,齐峥不得而知,但从踏入这一刻起,他就开始有一股奇特的感触,那种熟悉的缭绕在周围的味道,又出现了。
“日!”恼怒得骂了一句粗口,看着眼前荒芜一片的景色,齐峥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他瞪着眼睛看着周围,面色阴沉,索性咬着牙放话道:“曹景行,你他妈的爱出现不出现,爱躲着就躲着,三岁小孩呢玩捉迷藏,老子拼了命找你只是不好意思对不起你父母,既然你现在没事,那咱俩也就两清,以后就互不相欠!”
低沉的话语在空中流传了一遍,依旧是无声无息。
齐峥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道:“行,咱俩以后就当互不相识了,再见了你。”
说完这话,齐峥只觉得自个是个大傻逼,费了这么大功夫找人干嘛,曹景行那货指不定多乐呢,看他逗得团团转,越想越窝火,一身的怒意简直无处发泄。
然而也就是在此刻,本来黑暗一片的地府里,慢慢的漂浮起碧绿色的光点儿,就像夜空上的星光似得,光点越聚越多,一眼望去,宛若星河。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绿光在浩瀚的黑暗中漂浮着,壮观得好像茫茫宇宙,忽而亮光缓缓地挥舞起来,摆出形状不同的造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温馨又浪漫,颇有安抚作用,让齐峥猛地愣住了,只是那场面看着,简直就像……就像那些脑残偶像剧里的什么求偶场面。
齐峥先是诧异,反应过来自己像个小娘们一样被人对待了,额头上的青筋又爆出了几根,抬头望了一下那片璀璨的景象,脸上既是尴尬又是恼怒,便恼羞成怒起来,抬头像只色厉内荏的野兽一样恶狠狠地咆哮道:“姓曹的!草你麻痹最好从老子世界滚蛋!”
“一辈子都别出现了。”
他仍然余怒未消地瞪着远方,但话音渐落,却仍旧一点回应都没有,似乎反倒显得十分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