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见见鬼》司徒小九

12、12

　　农家乐不大，我们又是住的一楼。未免节外生枝，我和沈元林从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临走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彼时还风平浪静的农家乐，恐怕待会儿就会警笛声长鸣了。

　　我闻着沈元林身上的香味，再看着自己一身臭汗，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早知道我一进屋就该去洗澡的。”

　　这夏夜的乡村，蚊子特别多。加上我现在又是穿的短裤，走了没多久腿上就被咬出了一个个疙瘩。

　　我一边挠着腿，一边跟着沈元林往前走，最终走出了农家乐的范围以外。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了。

　　那封邮件约见的时间是九点，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想了想，我若有所思地叫住了他，说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沈元林停住脚步，我便将那封邮件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也顺道替自己回忆了一下那篇帖子的内容。

　　就在来汾镇之前，我发了一篇讨论灵异事件的帖子。虽然一时间回帖者众多，但是十之八九都是口口相传的故事，更有甚者直接将自己的灵异小说贴了上来，最后再附上一链接，也算是做起了广告宣传。

　　我十分郁闷，不过我这人还算有耐心。走马观花的继续浏览了几百条回复后，终于，有一个名叫“翡翠”的发帖人让我眼前一亮。

　　帖子很长，原文我无法背出来，不过大致意思是讲：他有一朋友姑且称作小A。有一次，他们一群朋友一起去一个古镇旅游。结果在一次水上活动的时候，小A溺水身亡了。从此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群当事人陆陆续续在家中见到小A的影子。

　　翡翠之所以会回这个帖子，自然也是亲眼见过的。

　　用他的话说：“我租住的房子很小，洗衣机就放在浴室里。那一次我在浴室洗澡，刚洗完正准备对着镜子刮胡子，就通过镜子看见我身后的洗衣机旁边蹲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就在此时，那人突然抬起头来，我一看竟然是死去的小A。她整张脸肿胀得不成样子，眼珠鼓起死死盯着我。我吓得不行，手里的刮胡刀都掉在了水池里，想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不过只过了几秒钟，她就又消失掉了。”

　　在帖子的最末，还贴了一张照片，背景是一处偌大的水库。几个青年男女的脸上打着马赛克，正对着镜头嬉笑着。其中一个穿牛仔裤的女生被用红线圈了出来，应当就是死去的小A。

　　我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不光是因为翡翠贴出了照片，而是在他的帖子中曾提到这样一句话：“我第二天打电话去问过那几个朋友，他们都说看见小A的地点是在浴室。”

　　在民间传闻中，大多数溺水而亡的人都会变成水鬼，终年潜伏在水中，等待着寻找下一个下水的替死鬼。其实这种说法是很荒谬的，姑且不说河道有多宽阔，单说“水鬼”这种东西，就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溺亡者可以化成的。

　　水鬼，不过是众多江河中的死人怨气，通过日积月累后凝聚成的一种精怪。这种东西我也只在古书上见过，就我本人而言是只当作山海经来看的。

　　而帖子中的小A，应当是溺亡后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常常流连于他们身边。因为溺亡的亡魂无法长时间呆在陆地上，所以她才会只在有水的浴室中出现。

　　翡翠说得合情合理，我料想这个小A一定是有什么愿望没有达成，只要我弄清楚这一点，再成功的将她给超度后，她自然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得到续命的符水。

　　我简略的和沈元林说了个大概，最后轻声道：“刚才我用电脑和翡翠联系上了，他约我九点在车站旁见面。”

　　我心里想的是，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爽约吧。

　　沈元林思虑周全，有些顾虑道：“你有非得见他的理由吗？”

　　我点点头，这目前是我续命的唯一办法，如果连这都错过了，我估计就得在这穷乡僻壤的村子歇菜了。

　　只是我不能将这个理由告诉沈元林。

　　他见我表情坚决，最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这个人可以去见，只是我们得换一种方式。”

　　***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我们在周乡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又回到了车站旁的大树下。彼时我躲在距离大树几米远的一个拐角处，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树下的沈元林，心里涌出一丝感动。

　　我想起方才他对我说：“警察四处找你，为了安全起见，待会儿你先躲起来，我以你的身份去试探一番，如果安全了再叫你出来。”

　　而此刻，他就静静地站在他口中那棵“挂满了死人”的大树下。

　　我不禁做了一番换位思考：如果我有一双可以看见亡魂的眼睛；如果我站在一棵布满鬼魂的树下；如果我的前方随时会有未知的危险。到底是怎么样的理由，才能支撑着我如他这般勇敢的，替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站出去？

　　想了许久，也找不到答案。

　　自外婆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替我着想过了。

　　周乡的夜晚人烟稀少，车站旁的大树下更是只有沈元林一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只瞧见前方突然走来了一个人。未免被发现，我一侧身躲在了墙后。心里默数了一分钟后，就听见大树那边隐隐约约有说话声，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借着月光一看，虽然来人只是个背影，可是那身亚麻的衣裤以及身形我却印象深刻。

　　“怎么会是他？”我嘀咕了一句。

　　今天下午那个和小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难不成他就是一直和我联系的“翡翠”？

　　我的脑袋一乱，总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安排这一切。

　　他的身形高大，加上角度正好挡住了沈元林，我一时间无法看清两人的表情。

　　他们俩最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五分钟后，那男人便又离开了。沈元林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这才眉头深锁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也是一头雾水，迎上前去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男的就是翡翠？”

　　沈元林点点头，从鼻腔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出来，像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似得。他顿了顿，紧接着居然反问我道：“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继而自问自答道：“他的背上趴着一个女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心下一惊，枉我这辈子也见识了不少孤魂野鬼，却还是被沈元林这一句话给吓住了。我的心“砰砰”跳得飞快，脑袋里不断回响着他那句话：“他的背上趴了一个女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不就是——

　　“你是说小玉？”我的汗毛几乎直立了起来，如今陈彬被捉，小玉大仇得报。按理说没有理由再留在人间，更没有理由缠着这个翡翠啊？

　　还是说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之间，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看惯了沈元林云淡风轻的表情，如今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倒是让人绝望。他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并没有见过那个小玉。只是那女鬼和翡翠长得极为相似，我想世界上总不会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吧。”

　　的确，三胞胎的几率都小得很，更别说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世界上有三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不会有两个女人同时死掉了，还他妈的跟商量好了似的，都滞留在了汾镇。

　　我在心里暗暗推断：趴在翡翠背上的女鬼十有八九就是小玉了。

　　沉默了片刻，我又问他：“那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

　　我想起他们谈话的时间左右不超出五分钟，不知道在这期间沈元林是否获得了什么线索。

　　沈元林答道：“我想这件事不弄清楚，你恐怕怎么也不会甘心。更何况，捉住这个小玉，说不准还能问出方大权一事的真相。所以我约了他明晚再见一面，这样一来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明晚如果那个小玉还来，我们便可以趁机捉了她。”

　　一阵微风刮过，大树上的枝桠摩擦，发出一阵阴森的“沙沙”声。有几片叶子随着风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在了我们脚边。

　　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的脑细胞几乎濒临死亡。

　　沈元林回头看了一眼那棵大树，对我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吧，那棵树上的死人，我总觉得它们就快要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