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浔引》小兰乱流年

28、三千繁花落

　　3.

　　愤然回到房间后，无处发泄的百若昔整整弹了一宿的瑶琴。

　　“阿琏。”

　　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静静凝视着映在窗上的人影。过去他没能保护好她，甚至还让别人乘虚而入住进她的心中……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东方司紧攥住手，声音如同这飘雪般若有似无：“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再消失不见。”

　　翌日，雪霁初晴，在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司时，幽措并未流露出丝毫意外。

　　东方司再次打量着眼前样貌平凡的女子：“你从何知晓我有办法能医治她的石骨之症？”

　　幽措转而望向挂在枯树上的冰凌道：“东方谷主，解铃还须系铃人。”

　　晓是控制力极好的东方司在听到幽措的话后也不禁失态。他扼住幽措的手腕低喝道：“你还知道什么！”

　　对于东方司的发难，幽措淡然回答说：“我只不过是个路人而已，知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害百姑娘。我之所以会带她来翠微谷，只是想让你顺便带我去皇陵。”

　　“皇陵？”刚才在试探幽措内力时，东方司愕然发现对方的武功竟不在他之下。虽并不清楚幽措的底细，但他却觉得幽措对阿琏并无恶意。

　　东方司沉吟半晌后道：“既然幽姑娘如此清楚阿琏身上的秘密，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并无十全把握能够拿到化毒丹。”

　　“我会帮你的。”望向东方司难以置信的神情，幽措勾唇扬起一抹诡异的媚笑道。

　　在东方司离开之后，幽措这才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司徒楠房里。

　　“女人，你的手怎么了？”看到幽措手腕处的红痕，半躺在床的司徒楠蓦的蹭起身来。

　　对上司徒楠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幽措却道：“谢谢你。”

　　司徒楠愣了愣，随即开心地笑道：“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不过我当时还真没想到你跟那白丫头竟然是在装晕！害得我险些丢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当初司徒楠被翠微谷众人围攻时，眼看着七寸银针就要扎到她的身上，司徒楠竟想也不想便为她挡下银针。其实那染有迷药的银针扎在她身上并无大碍，反倒是司徒楠在情急之下竟被银针射中大腿根部……

　　4.

　　百若昔虽不待见东方司，但由其亲手所炖的鸡汤却十分对她的胃口。天气越是寒冷，她便越是容易疲乏。在喝完鸡汤后，百若昔灭了灯没过多久便迷糊睡着了。

　　俗话说，日有所见，夜有所梦。这天晚上她竟梦见了东方司！

　　“阿司，光秃秃的冬天好让人心烦。”睡梦中，身着一袭粉桃色襦裙的小女孩正背对着她，看向荒凉的荷花池。

　　而站在小女孩对面的东方司看上去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俊逸的脸庞青涩未退。

　　“阿琏可知有一种花即便是在这寒风中也能傲然绽放。”

　　小女孩沉吟半晌，仰头指向天空：“是这雪花吗？”

　　“是腊梅。”东方司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腊梅？”

　　寒风刺骨，然而东方司脸上的笑容却让百若昔觉得异常温暖。只见他摸着小女孩的发顶说：“等到明年冬天你就能看到腊梅花海。”

　　从梦中醒来后，百若昔揉着昏沉的脑袋大骂：“真是中邪了，我竟然在梦里生出想要抱住东方司的冲动！”

　　刚刚转醒的百若昔并没注意到站在床头边的人。突然间男人的气息席卷而来，她怔怔地看着仅着里衣的东方竟强行吻了她！

　　霎时间，被点穴的百若昔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当年师父将她托付给温铭，他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半分夫妻之实。

　　柔软的舌尖故意在百若昔的唇瓣上扫了一圈。在听到屋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东方司这才停下动作。

　　而此时百若昔早已石化。

　　再次见到百若昔时，她虽梳着妇人髻但东方司却十分清楚百若昔仍是处子之身。只是他却不曾想到这丫头……竟连接吻都不会。

　　“阿琏。”东方司欣喜地轻唤道。

　　此时回过神来的百若昔恨不得直接用眼刀将东方司戳成窟窿。

　　但对方好似根本感觉不到她骇人的目光，竟还恬不知耻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说：“傻丫头，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他负责了！被气得只抽气的百若昔却无法出声反驳，只能任由东方司在她面前自说自话……

　　5.

　　“阿琏小姐，你就吃点东西吧。要不然明日哪有力气成亲。”见百若昔气鼓鼓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香雪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端着鸡汤劝说道。

　　成他大爷的亲！她自幼在幽谷中长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幽措说东方司是陈国名门之后，依她看来东方司简直就是逼娘为娼的山匪！

　　现在整个翠微谷的人都在忙着布置婚礼，想来今夜幽措定会趁机带她离开。

　　想到马上就能够摆脱失心疯的东方司，百若昔的唇角不禁微微扬起一抹开心的弧度。

　　“笑得这般开心，看来你也并非像你说的那样不想嫁我。听香雪说你不肯吃东西，莫非是要我亲自喂你？”东方司喝下一勺鸡汤突然将脸凑到她跟前。

　　难道他是想……见东方司的脸庞近在咫尺，百若昔慌不择言道：“刚才我只是犯困而已，夫君让我自己喝成吗？”

　　“夫君”二字犹如羽毛般划过东方司的心尖。

　　一双幽深的凤眸中映出百若昔绯红的脸颊，就像是被饿了许久的乞丐，她连忙夺过东方司手中的瓷碗。

　　“咳咳……”

　　此刻东方司宠溺地摸着她的发顶：“又没人跟你抢。你若喜欢喝，我愿为你煮上一辈子鸡汤。”

　　话音刚落，百若昔咳得越发剧烈，她双眸氤氲地看向东方司：“我乃有夫之妇，又怎可再嫁。我不奢望东方谷主医治我的绝症，只求你能放我离开此地。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阿琏姑娘，我百若昔绝不会甘愿做别人的影子。”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百若昔要的是对方的全部，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断然地放下自己对温铭的感情。

　　对于百若昔的央求，东方司却是在呢喃了一声傻瓜后，再次封上她的穴道。

　　翌日，百若昔顶着阿琏的名字与东方司拜了天地，拜了族中长老，拜了彼此。

　　一片喜色的洞房内，百若昔有气无力地依坐在窗边，只差没被折腾到七窍生烟。在喜帕被东方司揭开时，她明显闻到了自他身上散出的浓郁酒香。

　　一抹光华自东方司眼底划过。此时百若昔身着一袭繁复华丽的嫁衣，清丽容颜使得傲骨寒梅在她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他朝夕思念的姑娘正如同她十年前她所说的那样，成为了他的妻子。

　　与东方司的深情相反，对上他幽深如海的凤眸，百若昔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她就不该相信幽措说会来救她的这种鬼话。在过去的七天里，若是她精心计划一下，兴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能逃离东方司的魔爪。但现下她却只能颤抖地看向靠近她的东方司做好随时咬舌自尽的准备。

　　只可惜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东方司一个手刀给劈晕……

　　6.

　　“这白丫头怎么睡得跟猪一样沉？”迷蒙中，司徒楠的话夹杂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在睁开眼后，百若昔难以置信地往自己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嘶！”

　　“白丫头，你莫不是睡傻了吧。”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的司徒楠打趣道。

　　要换做平时，她早就已经反唇相讥。可现下她刚才失心疯手里逃出来，哪里还顾得上这等小事。“司徒楠，能够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百若昔激动地紧握住司徒楠的手，然而这幕却恰好被掀开车帘的东方司看到。

　　见东方司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司徒楠眼底反握住百若昔的手促狭笑道：“见你没被东方司这只禽兽吃了，我也很开心。”他在翠微谷吃了瘪，此时不向东方司讨回来更待何时。

　　百若昔下意识的动作便是往司徒楠身后躲，这让某人的目光更是凛冽如霜。“白丫头别怕。有我和阿措保护你，量这东方司也不敢把你怎样。”司徒楠说着直接用身体隔开东方司的目光。

　　与此同时，正在驾马车的幽措不禁莞尔一笑。新婚第二日，东方司便留下书信说是携娇妻出游，半月后归。但其实东方司安排这场婚礼的目的是为掩长老的耳目，这样的话东方司才有理由和百若昔一起离开翠微谷去陈国皇陵。

　　待东方司黑着脸从马车里出来后，幽措将一粒黑色药丸扔给他道：“此药能减缓蛊毒发作的时间。”

　　东方司诧异地看向幽措，只见她浅笑道：“既然你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若昔的命，我定会竭力助你找到解药。”

　　东方司不解道：“为何为你如此在乎阿琏？”据他观察幽措与阿琏并未到情同姐妹的地步。

　　黯然望向远方的幽措却笑而不答。其实石骨之症并非如百若昔想的那样乃是先天绝症，她不过是身中东方世家所研制出的金鸠毒蛊罢了。只是但凡中此毒蛊的人三日内定会暴毙身亡，而百若昔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她在幼时曾用百草浸泡过身体，体内具有抵御毒蛊的能力。但这样的抗毒能力却并不能完全压制金鸠蛊的毒性。若是找不到解药，百若昔便会在二十岁之前身体逐渐失去自觉，最后变成活死人。

　　银装素裹的山路上，漫天飘洒着雪絮。在想到此时她的慕哥哥正犹如活死人般屹立在听风崖边，幽措琉璃色的眼眸中只剩下一片黯然。她不愿在看到有人像她的慕哥哥那样，为了他所喜欢的人，为了全族的安危而牺牲自己。所以自她第一眼看到百若昔，她便决定要救百若昔。

　　然而她却并没有料到东方司竟会用最简单也是最危险的办法把金鸠蛊引到他自己身上。纵使东方司也同样浸泡过百草，但若是通过男女交合的方式引出金鸠蛊，不出半个月他便会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