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八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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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站在甲板上，脚下的船微微晃动着，却并没有开动，只是停在湖面上，岸边傅贵儿和傅恒姐弟两个似乎在说话，都笑得很开心，可皇上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似乎也没有看见皇上，竟是边聊着天边就走得远了，不论皇上如何喊，他们都听不见似的。
皇上浑身一颤，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是个梦，他已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擦了把额头，抬起头，心里又是一惊，“来人！”
王普连忙走进来，“主子。”
“傅恒呢？”皇上指着空了的床问。
“六爷去楼上看望皇后娘娘了。”王普回道。
“他出去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朕？”皇上起身便往楼上走。
王普随后跟着伺候，“六爷上去快有一个时辰了，主子难得睡得安稳，奴才不忍打扰啊。”
皇上走到皇后房门前，抬起手却顿住，他也怕，怕看见皇后的尸体，可站在门外听了一会，也不见里头有任何动静，所以他还是把门推开了，打开门一眼就看见傅恒躺在地上，皇上吓了一跳，几步跑过去直接就将人抱了起来，“传御医！”
御医们今晚是别指望睡了，又提着药箱急急忙忙跑上来，给傅恒切了切脉，回道，“中堂大人流了不少血，身子虚，又没进水米，强行下地走动，加之心情悲痛，才会一时不支，不碍的。”
皇后走了，皇上也悲痛，他素来是没什么耐心的，这种时候又和傅恒闹成这样，哪还有心思处理政务，于是下旨，为哀悼皇后，九日之内不理政务，并通令全国戴孝。九天正是回京一路上的时间，至少这一路，他不想再看那些烦心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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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皇上端着药碗的手，用白布裹着，他这才想起来，昨晚皇上的手似乎是被刀伤着了，而且因为他推了一下，皇上好像还撞到了头……
“你醒了？”皇上舀了一勺药，递到傅恒嘴边，“快把药吃了吧。”
“不敢劳动主子。”傅恒伸手去接那碗，皇上没给他，而是问他，“你……不生朕的气了？”
傅恒摇了摇头，“哪有奴才生主子气的道理。”可他的神情却分明变得十分疏远，看得皇上心里一凉。
“春和，昨晚朕问你原因，你遮遮掩掩不肯说，朕只是一时气愤，你……”皇上是想跟傅恒解释一下的，可话说出来，味道却不太对。
傅恒点点头，“奴才明白，主子只是太伤心了，才会一时失控。”说着，傅恒还是接过皇上手里的药碗，仰头一气把药都灌了下去，“奴才已无大碍，主子这些天也困乏了，当多休养才是。”这话虽然委婉，却是明白的逐客令，傅恒这是打算彻底和他拉开距离了。
皇上皱眉怒道，“傅恒！你适可而止，朕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要如何？”
傅恒无奈的闭了闭眼，下床端端正正的跪下，“皇上，奴才隐瞒皇后死因，是为全朝廷脸面，欺君之罪奴才任皇上处置，然……皇后是因奴才而死，奴才愧对皇后，万不能再有丝毫越矩，否则来日九泉之下，无颜以对。”
“你……”皇上哑口无言，他以为傅恒只是跟他闹脾气，可现在他才明白，他错了，从来只有自己跟傅恒耍性子闹脾气，而傅恒却从来不会，他决意拉开距离，那便是认真的。从前他对傅恒不够用心，也许伤过傅恒的心，那时他尚可弥补，然而现在，横在他们之间的，是死去的皇后，这道天堑却是不论皇上如何做，也无法填补的。这一次他是不是真的要失去傅恒了？再也留不住他了？
皇上心情郁郁，在回京的这九天里，一首一首的悼亡诗就写了出来，皇上不理政务，专心悼念皇后，可军机处的急折又不宜压存，于是这几天事情都是傅恒在处理，忙起来多少也能暂时忘记姐姐，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因为皇后尸身不能久存，所以这回是马力全开，提前三天就入了京。看着皇后遗体，太后一声叹息，自从永琮夭折，太后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皇上这几天气色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太后心疼得不行，傅恒更是带着伤回来的，这三个人最后竟是这个结果，太后曾想过干预，可到头来到底是什么都帮不上，也罢，也罢，皇后走了，这回谁也横不住皇上了。太后知道，凭皇上的心思，就算再喜欢皇后，也不过伤心一时，等这阵子过去，傅恒就再也逃不过了。这事太后早就管不了了，她只希望皇上不要太过任性，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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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皇上仍然不怎么理整，大多数事务都是傅恒在处理，每日晚膳之前，傅恒会把一天的事按紧急程度汇报给皇上，听王普说，这些日子皇上睡的少，吃的就更少。看着皇上如此悲痛，傅恒即欣慰又难过。皇上心里分明是爱着姐姐的，可姐姐竟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敏如为傅恒披上一件斗篷，“夜里凉，你还伤着，怎么还不休息？”
傅恒握住敏如的手，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在想皇后娘娘吗？”敏如虽然生性活泼，可嫁给傅恒这些年，却变得越来越细心体贴了，因为傅恒这人实在不会照顾自己，所以这些事只有敏如来操心了。
傅恒轻轻叹了口气，“阿玛和额娘走得早，我自小便是由姐姐一手带大，如今连她也走了……”
敏如回握住傅恒的手，“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
傅恒淡淡一笑，“幸好还有你们。”他摸着敏如已经微微凸显的肚子，这里是他的第三个孩子，如今他有了敏如，也有了家，姐姐纵然不在了，可为了这个家，他却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他就是这个家里的天，所以更加不能阴沉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奴才通报，说王普求见。
“王普？”傅恒一愣，这都已经亥时了，王普怎么这个时候出宫来了。
“给六爷请安。”王普进来打了个千儿，不等傅恒问话就急着说，“六爷，皇上召见。”
“这个时候？”傅恒疑惑的问，“出了什么事吗？”边说边往屋里走，立即有奴婢进去伺候着更衣梳洗。
“奴才也不知道，皇上刚刚小睡了一会，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大动肝火，一定要六爷现在就去见架。”王普站在帘子外头回道。
不多时傅恒换好了朝服挑帘子出来，“走吧。”路过敏如身边时，傅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身子沉了，早些休息，别熬着，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敏如点点头，倒也没多想，毕竟皇后刚刚去世，皇上心情不好可以理解，傅恒是皇后的亲弟弟，自小就跟在皇上和皇后身边长大，皇上这会想要找他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上，六爷到了。”王普进内寝通报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因为皇上叫得急，傅恒便没在门外候着，王普通报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就站在门口。
“春和，你来了？”皇上穿着睡袍，头发凌乱，显然刚刚睡得并不安稳。
傅恒取了件披风给皇上披好，“主子这么晚了召奴才来可是有事？”
“春和，我刚刚做了个梦，”皇上闭着眼，一手揉着额头，“我梦见攻打准噶尔，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支持，唯有你，就如同金川一战，然后你、你死在了准噶尔战场上……”
傅恒一愣，没想到皇上竟是做了这样的梦。
皇上向傅恒伸出手，“春和，你姐姐已经离我而去，我……只有你了。”
傅恒犹豫半晌，终是将手伸了过去，皇上紧紧握住。皇上的手一片冰凉，傅恒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春和，今晚你留下陪陪我吧，我睡不着。”
“好……”这是傅恒第一次在皇上眼中看见这样的悲痛和无助，这与平日飞扬霸道的皇上，简直判若两人，傅恒竟反不忍拒绝了。皇上轻轻把傅恒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他，“你的伤好些了吗？”皇上将头埋在傅恒项窝，只有实实在在的抱着他，皇上才终于觉得安心了。
“已经不碍事了。”傅恒轻轻拍着皇上的背，安慰着他。
皇上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傅恒的眼，“人生无常，你我今生能相遇已是不易，将来能相守几日还尚未可知，说不准明日朕也会如皇阿玛般猝死宫中。”
“皇上！”听皇上说这话，傅恒吓了一跳。
皇上摆了摆手继续道，“在这座紫禁城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万岁也不过是个笑话，朕不想到了那一日再后悔。”说着皇上低头就吻了下去，这个吻不似他平日的霸道强硬，而是小心又温柔。皇上一向是唯我独尊的，何曾这样消极悲观过，对他更是从未如此小心翼翼，傅恒甚至要怀疑皇上还在梦中没有睡醒。
“春和……春和……”这一夜皇上都喃喃的叫着傅恒的名字，仿佛生怕他也一下子不见了似的，傅恒想，也许姐姐的离去对皇上的打击太大了，就如同永琮的夭折对姐姐的打击一样，他怕皇上就此一蹶不振，最后也走到姐姐那一步去。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第二天一早，皇上起床之后就神清气爽，一整天心情都好得不得了，傅恒深深的有一种被骗惨了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八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