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歌，明日朗》满楼瑾云歌

13、第十三章

　　曲非烟看着那只手，嫩白娇小的一只手，顺着袖子往上看，是少年那稚嫩的脸
　　“我说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你都不许动！”
　　明明还是那张脸，曲非烟却觉得陌生，不再有曾经的脸红羞涩，有的只是阴沉，在火把的照耀下，更显得可怖；看着这样的阿言，曲非烟忽然觉得背脊凉凉的
　　“呵……人是你抓来的，如今又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哼！”杨玦甩开阿言转身出去
　　山洞里只剩下阿言和曲非烟在对视，两人皆不曾开口说话；陆逸？早在陆逸说完话，就被杨玦给点晕了
　　“想问什么？为何不问我？”阿言先开口道
　　“我若问了，你会说吗？”曲非烟反问道
　　“只要你问，我必定答”

　　曲非烟定定的看着阿言，良久，叹了口气道“你若想说出来，我就听着”
　　“我从三岁起，就跟爹爹习武，四岁开始习文，爹爹每日尽心教导于我，可孩子总是希望父母双全的，看着别家的孩子有母亲照顾，我总是羡慕的，于是我常常缠着他问母亲，每次他总是叹息着摸摸我的头，不久后，我就发现爹爹常常咳血，我问他，他总说是旧伤，无碍！七岁那年，爹爹秘密的带我回到白帝城，看着粉嫩嫩的小团子，爹爹笑的温柔地指着她说那是我妹妹，他说，她叫信之，你叫言之，父亲希望你们做个言而有信之人，看着妹妹笑得灿烂，我的心软软的，当时我就好想上前把抱抱她，可是爹爹说不行，因为那样我们就都会很危险；第二次去见妹妹的时候，妹妹正往一个美艳的女人身上扑，那女人虽然笑的温柔，可我本能的就是觉得不舒服，听着妹妹嘴里喊娘，看见爹爹那紧张的模样，我当时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得其法，刚回头就见那女人拔下簪子往妹妹的太阳穴上刺，我的心就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就在这时柳红妆一鞭子抽在那女人手上，哦，柳红妆就是副城主；妹妹自然没事了，只是那眉尾却留下了一道疤，听着妹妹哭得撕心裂肺，我恨不得砍了那女人的手，看着柳红妆派人把那女人关起来，又严令下人不许那女人在靠近妹妹，我倒是松了一口气；我和爹爹回去后，爹爹总是郁郁寡欢，后来爹爹把他和那女人的恩怨统统告诉我了我不禁有些迟疑，那样的女人，怎会是我的母亲？从那以后，我只想着练好武艺，好接妹妹出来团聚，可爹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最后卧床不起，请来的大夫说，我爹爹不是什么旧伤复发，而是中了毒，藏在身体里好多年了，如今，毒素压制不住，蔓延全身，已是无力回天，我知道那毒是那女人下的；我为爹爹备好后事，又去了一趟白帝城，妹妹依旧可爱，我很清楚柳红妆对妹妹的好，对于这点，我是感激的，可看见那个女人依旧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我又忍不住恨她，那个女人害了我全家，凭什么还让她逍遥自在，‘毁了这里！毁了这里！’我当时只有这个信念；我用了一年的时间部署好这一切，我就等着看她们怎么死！不曾想，你们出现，坏了我所有计划！”
　　看着眼前的男孩，曲非烟觉得心里酸酸的，本来应该是天真无知的年岁，却被仇恨迷了心，本应该是笑的最灿烂的年纪，却要背负起所有的算计，那无父无母的孤寂感，曲非烟深有体会“你都知道了……”
　　“是啊！你们故意让我抓住，欧阳哥哥现在应该已经在外面了吧！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见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们当中，你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欧阳哥哥虽然聪慧，心却太软，也太容易相信人，所以从他最好下手；陆逸哥哥虽然古道热肠，但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会警戒起来，所以欧阳哥哥是我入手的最佳目标，你们是朋友，即使知道我有不对，为了欧阳哥哥，你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前夜欧阳哥哥未归，想来也是你们部署好，如何抓我了吧！”阿言眼中露出丝丝悲凉

　　“阿言……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父亲真的希望你为他报仇？相比如此，他更希望你和小信之可以快快乐乐的活着吧！”
　　“我知道啊！可是，我怎么甘心，我父亲一生都如清风般，却养了一头白眼狼，这白眼狼先是用计让我父亲娶了她，却又嫉妒成性，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这样的女人，我如何能让她活下去；我身上流着她的血，我都嫌脏！”阿言微微躬起自己的身体，双眼通红，牙关紧咬；那如同困兽般的阿言，看的曲非烟心里微痛；她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啊！亲生母亲，害死了父亲，又曾试图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独占欲，这一切，对阿言来说，都是打击；他还那么小；即使心计超过许多大人，他依然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就是大人怕是也会受不了吧！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待会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城，欧阳哥哥，我会想办法送他出去，不论如何，在我眼中，你们都是我的哥哥姐姐，你们对我和信之的照顾；苏言之铭感五内！”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又变成了那个心思深沉的阿言，这也是阿言第一次叫自己全名，可是，这样的阿言却让曲非烟想哭；他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怎么可以！她死过一次，她知道那种感觉，好疼好疼！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无边的黑暗，还有冰冷，他还那么小，怎么可以生无可恋呢？！不可以！！

　　看着急得掉眼泪的曲非烟，阿言忽然心情很好，感觉心里暖暖的；看，还有人关心我，不是吗？！真的……好温暖……好舍不得

　　“啪！！！”
　　一生脆响，打的阿言愣住了“那样的女人，也值得你不要命？你身上不光有那女人的血，还有你父亲的血，他带你走，一是怕你受害，二也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所有，你如此糟践自己，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妹妹吗？！”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再没有了曾经的妖娆淡定，此时的她，犹如一只发怒的母狮子，怒目而视，声音尖锐，泪流满面，丑极了；可是此时的他却好想抱住眼前的女人狠狠的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通通哭出来，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看着哭的哽咽的男孩，曲非烟总算是放心了，哭出来，也就没事儿了，真好！

　　欧阳明日为曲非烟解开锁链，看着她磨得红肿的手腕，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他想出的苦肉计，她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吧？
　　蹲的有些久，曲非烟的腿有些麻，看着欧阳明日笑道“我没事，就是腿有些麻”欧阳明日拉过曲非烟的手腕轻轻揉着,那只被握着手，嫩嫩的，滑滑的，并不如练武之人的手，布满茧子，如他，手上也是有茧的，虽然很薄，但那也是小时学医留下的，此刻握着她的小手忽然有些害羞，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握着一个姑娘家的手，他忽然有些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是被如何养大的？

　　“副城主！！不好了，小姐被无殇夫人带走了！”徐方满脸焦急的道
　　“柳姑姑！！快抓住徐方！！他是奸细！”话音刚落，刚刚清醒地陆逸就已经和徐方缠斗在一起了！
　　“陆逸！你放肆！！快放开我！！”
　　“放了你？想得美！！别以为我不知道！！半月前！钱来客栈，你和一女子假山后相会！我都听到了！你还装！”陆逸此时就像一只乌眼鸡似得！！执意说要用徐方换回信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柳红妆此时也回过神来，皱眉问道
　　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事情理顺，听完后，徐方哭笑不得；他是前副城主的关门弟子，后来负责总城的安危，担起了总城将军的职责；他自认尽心尽力，如今却被这不满双十的少年按在地上，说他是奸细，真是面子里子什么也没了；“那晚，我在哪，副城主很是清楚；快放开我！”

　　“没错，那晚，信之不肯睡觉，非要去屋顶坐着！徐方一直守着，不曾离开”柳红妆皱眉回答道
　　“那是怎么回事？”陆逸也有些糊涂了；徐方用力甩开陆逸，皱眉不理他
　　“易容术！！”
　　“非烟知道？”欧阳明日初次下山，曾经听师傅提到过，确不曾见过，如今听见曲非烟说起，不禁有些好奇
　　“不但见过，一般的易容术逃不过我的眼睛，除非……这人是宗师级别的，否则，我一定可以看出是谁被易容了！”曲非烟微抬下巴，那傲娇的小模样看的欧阳明日摇头轻笑；这丫头当真不禁夸
　　“如此说的话，那日客栈里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无殇夫人了，真没看出来，我派那么多人看着他，都没看住！还让她钻了空子，我该说不愧是城主一手调教出来的吗？！”柳红妆一脸的讥笑“如今，我只在乎信之在她手里会不会有危险？”谈起信之，柳红妆眉间泛起淡淡的忧色
　　“放心吧！如今那位夫人只是带走了信之，想来是想用她当做筹码吧！若是这样，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她们！”
　　“欧阳先生所言甚是！来人！全城搜索！！”柳红妆一声令下
　　“等等！有谁看见杨玦了？”阿言红着眼问道，但这并不曾妨碍他那一身的气度，柳红妆看着这样的阿言，有些欣慰，有些苦涩，欣慰的是这孩子像极了他父亲，苦涩的是这孩子还那么小，却受了那么多苦；她想着若她的孩子还在，应该比他和信之小不了两岁吧……
　　“回禀公子，杨三爷出去一会了，就连他带来的随从也一起走了”随从道
　　“姑姑，我想杨玦很可能与那女人有些关系，凭着他那贪花好色的个性，投靠那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阿言脸色有些沉沉的
　　“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刚刚他靠近我时，我便在他身上下了引魂香，我本想着，用那引魂香找到阿言，不曾想还有这等功效，当真是意外之喜啊！”
　　看见曲非烟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欧阳明日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果然，只有这丫头整人，何时轮到她被整过，只是，怎么觉得这丫头今日可爱许多，让人忍不住的想……掐她一把！！

　　几人随着那引魂香找到了朝辞殿，这朝辞殿乃是十几年前苏念卿与无殇拜堂成亲之处；如今引魂香指引他们到这里，不免的心中有了几分猜疑

　　“吱——呀——”

　　因为常年不用，那门已经很是陈旧，推开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逆光处，一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背向他们，虽看不清正脸，但那窈窕的身影却彰显着女子的美丽优雅

　　“你们来啦！我等你们好久……”那似嗔似娇的声音，好似少女对情郎的抱怨，可在场的却都清楚，这，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用这样的语气对着一帮小辈，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夫人……”几人对着那背影做了个揖，那背影缓缓的转过身来
　　“嘶……”

　　几声抽气声响起，也不怪他们，实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好似少女般的夫人与‘母亲’联系起来

　　眼前的女子，面若桃李，一身红嫁衣更是显得人比花娇，时光似乎在这女人脸上停驻，她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有谁会想到，她，竟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此刻她正看着阿言，那眼神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阿言，转眼你竟这么大了，和你父亲年轻时，当真是像极了！”说着，便伸手想要碰他，阿言却嫌恶的躲开了，那只手就顿在那里，很是尴尬，曲非烟却看见她低头的瞬间，那眼中藏匿不住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