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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 美国律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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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第一次见Cris,在他那个并不夸张的办公室里。之前已经通过电话了,他的中文好得另她咋舌。虽然不说是个“京片子”,但也算大半个了。
因为他的老师五一出外度假,厉俐被派来代五天课。刚刚到中介,也没敢奢望什么五一假期,反而多接触几个学生积累些经验。所以很爽快地从小民那拿到了Cris的电话。美国佬,中文都是“嘴上谈兵”吧,打过电话一直这么安慰自己,让他认汉字肯定就露馅了!肯定!
但是当她站在他对面,接过他手里的中文法律书籍,真的有些傻眼。因为那里的很多词语连她这个中国人都不懂。商法,涉外经济法条,标的,反倾销法案……她来是教书的,不想被鄙视的。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崩紧了,生怕他问出什么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他看起来年轻,其实已经研究中美商务法律和WTO相关法律十几年了,最近七年都在中国,之前走过别的国家。他年轻俊朗的面容欺骗了37岁的真实年龄。
和他缠斗有些累,因为他是强势的学生,喜欢迁着老师的思路到处走。从中国菜市场的菜价变化问到冬天的供暖问题,为此,特意每天买一份早报在路上看。她不能输!不过也还好,她常会把他跳跃的思路拉回来。而他从来不拿专业的法律词汇难为她,反而经常给她讲解一个法律词汇的意思让她由此展开联想,和他谈中国的社会问题。
他的中文说的好,她就说得又好又快,直到他打断自己,慢慢消化她那一长串复杂的句子。对付Cris,复句最好用,把那些拆分的因果、假设关系端出来,他每次都会要求说慢一些。她在心里觉得也挽回了一些面子,常常偷笑。
短短五天的课,她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为了战胜他也自学了很多东西。说实话,这是一种享受。
一周后,接到赵老师的电话,Cris要求换老师,目标指定她,课程费提高25%。之后厉俐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五天里,她没说过任何一个英文单词,而这正是他要的。
两个月下来,他们的课已经很流畅自如了。两个人也越来越熟。因此周一、周五见他的两次,四个小时,厉俐很珍惜。当然,有时候不只四个小时,就像今天。
一周开始就排了满满的课,上午过后,已经有些累了,但是到他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尽量显得很有精神。
“今天晚上有安排吗?”他坐在一堆法律书籍后面,看着她推门进来。
“恩,有啊,上完你的课,还要去给一个诺基亚的学生上课。怎么了?”
“想请你帮个忙。”他看来认真,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边。
“什么忙?”
“帮我校对一份稿子,顺便和我吃顿饭。”他一向直接的,说话不会绕弯子,和摩托罗拉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毕竟Cris是个美国的美国人。
“哦。校对稿子没有问题,我可以回家帮你看,你什么时候要?”
“吃饭呢?”他微微皱了眉。
“改天吧,今天很累了。上午上了三个课。下午还有三个小时。你什么时候要稿子?”
“没事,周五再说吧,周五你有时间吧?”他又回到位子上。
“应该吧,我看看。”拿出时间表扫了一眼,“你的课六点下,之后还没有安排。”
“那好,我订下了,别忘了!”他低头开始翻找今天要问她的那些问题,不知道秘书把他整理好的那些报纸放到哪里了。
“一定要吃饭吗?上周五你刚请我吃过饭啊。”做到他对面,看着他翻着旁边的资料架,心里有点纳闷。
“占你的私人时间工作,当然应该吃饭。”他没有抬头继续找东西,终于翻出一打整理好的报纸。
“可是我们算课时费了。而且上周五你请客,我们没上课啊?”和学生一起吃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太频繁了总不好,才隔了两天。晴美木莲常会为这种事侧目让自己小心点。
不过,他比自己大11岁,怎么可能嘛!一定是她们多心了。纯粹工作而已!
“工作晚餐,不用多心。”他在桌上找到纸笔递给她,“我们开始吧,今天是中国银行这半年的调息问题,报纸金融版我有些词语不明白……”
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提醒自己,周五,和他有个约,把注意力回到报纸上“这个,还有这个吗?这个词是GDP的意思,中文里有时候有缩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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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晴美的房门,看她还在织围巾,走到她床边的小沙发坐下,放下手里的两辈菊花冰茶。“你织你的,想问你点事。”
“怎么了?”晴美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靠在沙发里的厉俐,今天看她脸好像还是有些肿,昨天贪嘴吃辣的结果,她总是不听话。
“那美国人又约我吃饭了,没答应。”懒懒的把下午的事说了下,喝了口冰茶,智齿的疼似乎好点了。今天推托饭局,这涨疼的牙也是一个隐形的理由吧。
“然后呢?”
“也没拒绝,只是推倒周五了。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拒绝他?你说呢?”最近也真是怪了,有学生频繁请吃饭,也有学生常常说些“就”“只”之类的怪话。
“多好啊为什么拒绝,一起吃饭,去吧。你也放松放松,不用拒绝。”晴美看看她的脸色,“多像个约会阿?”果然,她的老论调。
“吃饭没问题,但我不想那是个约会。”
“为什么,还忘不了郑远吗?”晴美的担忧有来了,似乎自己不约会就是为了“前任”,要不就是打定主意作老姑婆。
“我的职业操守,还有心情吧。”
“怎么说,师生毕竟是师生,不能走的太亲密。而且Cris和我不可能,也不合适。他是个美国人,我们的年龄差距、文化背景差距太大了。”很小的时候,爸爸说过,厉家的宝贝得找个安份的中国男人守住,妈妈走的时候,也嘱咐过自己好好把握生活。
“栗子,你可以拒绝他请你吃饭。但是你不能拒绝你身边所有的机会吧。比如周末人家子恒特意过来,给你带了那么多东西,你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吧?!”
听到晴美提起子恒,心里更乱了,她说对了,自己就在拒绝,尤其是子恒。“算了,不说了。子恒和我,更不可能。”起身想出去,晴美却突然挡住路。认真地看着厉俐的眼睛,“栗子,你到底在逃什么呢?”
愣了两秒钟,说不上来,就是说不上来。
厉俐转头出去了。她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晴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多少多了份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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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字台前把明天船运公司老板要讲的知识点列出来,还有米其林和诺基亚的课。脑子里还在想晴美问的那个问题,“你到底在逃什么呢”。看着台灯下妈妈和自己发黄的合影,静静在镜框里笑对的母女,那么无忧无虑,那时多大?十岁吧。
两年后妈妈宫颈癌去世,那欢笑后美好的日子只剩了730天,然后自己变成没有妈妈的女孩,再之后,不到两年,爸爸再婚了。
到底在逃什么?到底,自己心里,在躲什么?
“咚咚咚”回身看到晴美慢慢推门进来,走到写字台前。
“刚才,没生气吧?”
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她。“晴美,你相信爱情吗?”
“信。”
“你爱陈赓吗?”看着她眼里的神色,晴美的思考已经泄露了答案。
“爱吧。”
“为什么有个吧字。你怀疑什么吗?”
“陈赓的家庭,还有我自己。我不知道我和他能走到哪里。”晴美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教材,随便翻着,不再抬头。
看着她的模样,再看到照片中的妈妈和自己,鼓足了勇气,“晴美,我不相信爱情,妈妈去世以后,我连亲情都很怀疑。”冰冰凉凉的句子,终于还是吐出来了,好像闷在胸口很久了。
“我不相信我爸,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妈,但是他不爱我。而我妈去世以后,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厉俐又拿起笔,在本来列好提纲的纸上随意的写着,心里很乱,又似乎清晰了一些。
“现在,我相信你和木莲,也相信子恒。但仅此而已,其他的,我不敢想。”
晴美轻轻止住她手上混乱的涂鸦,“栗子,何苦呢?”
“这不是我的选择,只是我学到的东西。”
“那你爱过郑远吗?”晴美似乎在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想看她再这样随波逐流的孤单下去。
抬头看着晴美的眼睛,不能骗自己,“没有……嗯,可能,从来没有。”
“所以……你才会那么强势?想让他离开?”
嘴角有个伪装自己坚强的笑,“不,我只想很独立,不想依靠谁。我不知道,那就叫强势。而独立,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没有人可以依靠。”
“所以,分手也不伤心吗?”
“不伤心是假的,毕竟一起挺久了,即使学生离开了我也会难过。但,时间很短吧。我知道,我和郑远不可能。因为,他靠不住。”
看她此刻的神色,晴美没再开口,她知道厉俐心里的顽强胜过她和木莲,拍拍她的肩,话题太沉重了,她并不轻松。
“早点休息吧,改天聊。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和木莲,听到没?”出门的时候,晴美还是细心的嘱咐了一句。
“好。”
房门关上了,在纸上反复地写着爱情,亲情,爱情,亲情,然后在上面打上大大的叉子。这个社会,太多东西已经蜕化,包括感情。而爱情和亲情,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了。也许,永远都得不到吧?
星期五,还是应该拒绝Cris,因为,他离安全的距离越来越紧,而她必须做的,就是让他们回到安全的距离里。
又看到了合影里自己的笑。37岁,那正是妈妈去世的岁数。
还有11年,唉,还有11年。
命运绘制的幸福地图,会把自己放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