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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 ...


  •   正月十二,早朝恢复,正月十六,晚膳过后,赵乾永驾临长乐宫。按照赵乾永的习惯,赵步光让人张罗了赵乾永偶尔会吃的盐津梅子,和他爱喝的茶。

      于是赵乾永看折子,赵步光在边抱着京巴狗读她的书,最近赵步光迷上了大秦风土志,成天手不释卷。赵乾德则就在她腿边倚着打瞌睡,犹如一头大狗。

      赵乾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出声打断赵步光的自娱自乐:“大皇兄的病情可有好转?”

      赵步光眼睑一动,低头看着熟睡中的赵乾德:“不能说好转,但他能听懂别人说话了,也比之前能多说几句完整的话。多则三个月,能如同常人。”她声音顿了顿,蹙眉道:“但如同常人,意味着终究不是恢复正常。戴医正说,要是想让他恢复到从前,还要系统地诊治才行。”她看了赵乾永一眼,“我比较想知道,你究竟想不想他像从前那样。从前的大皇子骁勇善战,一身卓绝的功夫,生而负神力。但先帝尚文,他的母妃又见恶于先帝,才带累了他。皇上,你已经是皇帝了,兄弟也都不在身边,生下来有血缘能做兄弟姐妹的人,皆是缘分使然。不如放过大皇子……”

      赵乾永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但赵步光却坚持说完——

      “睿王爷想利用大皇子,也要看大皇子愿意不愿意,也许……他不会愿意。”

      赵步光低着头,手指掠过赵乾德的脸。

      “他现在是傻的,才会听令于你,他当自己是条狗,你给他吃给他穿,成天陪着他,就像你养的京巴成天缠着你。当有一天,他理解自己是个人,还是父皇的长子,而他过了那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觉得,皇兄会放过谁,放过朕?还是饶过跟他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你?”赵乾永放下手中奏折,觉得赵步光天真,“朕看你公主当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赵步光眨了眨眼睛,她不觉得难受,理所应当,赵乾永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信任过谁。

      赵步光嘴角噙着笑:“怎么敢忘呢?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做一个下人,也希望主子做出正确的决定。”看着赵乾永神色不耐,赵步光收了声。她放下京巴,京巴摇摇尾巴从一排桌子底下钻了出去。

      赵乾德睡得很浅,也立刻坐了起来。

      “好困。”赵步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赵乾永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当那袭身影走出他的寝殿,赵乾永脾气不小地推开奏折,一本奏折伸出桌外,悬在半空没掉下去。

      自恢复早朝之后,大臣全是奏请他选秀的。赵乾永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看到赵乾德跟在赵步光身后,更加莫名焦躁,端着茶猛灌。

      ☆☆☆

      次日,睿王赵乾泱进宫,在承元殿求见过赵乾永之后,宫人到长乐宫传话,让赵步光过去用午膳。

      赵步光那时对着刚起床的赵乾德,才给他梳好头,端详着镜子里懵懵懂懂的赵乾德,随手把簪子插在他的冠中固定,赵步光头也不回:“知道了。”

      每当她守着赵乾德,内心觉得很是平静,赵乾德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公主,因为他什么都不懂。除夕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幻象,之后的赵乾德仍然像以前一样,说话傻里傻气,做事傻里傻气,只有一件事他是清醒的,就是要跟紧赵步光,生怕她会养了别的狗儿似的。

      像宫里人议论的那样,除了如厕、沐浴、睡觉,大殿下时时刻刻黏着永寿公主,恐怕他们当年是双生的。

      他们是亲兄妹,这种议论倒是无伤大雅。

      只不过赵乾德也有让赵步光非常头疼的时候。

      赵乾泱进宫的来意是接赵步光去府上小住,本来年后也应当要去赵乾泱府上走一趟,代表皇上给赵乾泱送点东西,也是一种施恩。

      然而就在赵乾泱备好了车子接赵步光出宫那天,被侍者送回清凉殿理当好好呆着的赵乾德,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

      给赵步光送行的宫人们都惊呆了,不用赵乾永示意,立刻有侍卫揽住赵乾德。

      已上了车的赵步光撩开帷帘,看见赵乾德被人按着,一看他衣冠邋遢狼狈,就知他一定是又和清凉殿的侍卫打架了。赵步光心里犯嘀咕,从车上下来,走到赵乾德跟前。

      “放开他。”她对侍卫下令。

      侍卫看了眼皇帝,得到天子首肯,才松开对赵乾德的钳制。

      赵步光皱眉打量他,他的脸上又带了伤,鼻梁被揍得有点青,血迹被擦得发花。赵步光记得早上出门给赵乾德穿了一身挺好看的素色蟒袍,袍子也扯破了。

      赵乾泱从车里伸出头看热闹,大冷天抽出一把折扇,拿在手上摇啊摇。

      “回去。”赵步光旁若无人地走到赵乾德身边,对着他小声说,看赵乾德好像没听懂的样子,她解释道:“我要出宫几天,回宫就来清凉殿接你,翠微会去照看你,每天给你带好吃的。你不是爱吃芝麻糕吗,翠微做那个拿手,每天都会有人送到清凉殿去。”

      赵乾德急了,抓住赵步光的衣角。

      “别再和清凉殿的侍卫打架,弄成这样……”赵步光心疼地摸了摸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赵乾德,宫里还是没人把他当成大皇子,只当成是一个傻子,“新做的袍子也扯坏了,都不帅了。”赵步光叹了口气。

      赵乾德瘪了瘪嘴:“我要去、我、也要去。”

      原来赵乾德从清凉殿匆匆赶来,是想和她一起出宫?

      “不和、小真、分开。”身材高大的赵乾德拘谨地捏着赵步光的衣角,直直盯着她,神情流露出哀求。

      自清凉殿解禁之后,他就没有和赵步光分开过,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只有她给他擦脸穿衣时,赵乾德才感觉到惬意。他知道赵步光没有把他当成过异类,也知道别人没有把他当成过同类。

      “皇兄……”赵步光忽然转过身去,向赵乾永行礼,求道:“不然让大皇兄一块儿去,出宫走一走,也有利于他的病情恢复。”

      赵乾永看了赵乾德半晌,两兄弟始终没有对视,才颔首道:“那你带大哥去皇叔府上住几天,大哥如今有病在身,朕让戴医正随你们去,记得让大哥按时吃药。”

      赵步光顿时笑起来,忙着对赵乾永道谢,赵乾德跟她跟到马车前,抱她上了马车。

      赵乾泱打着扇子笑道:“怎么有人把小步光还当成小女孩看?小时候永寿才是乾德的跟屁虫,现在倒是颠了过来。”

      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赵步光难免老脸有点发红。赵乾德则浑然不觉旁人的目光,登上马车,挨着赵步光坐下。

      车轮驶动时,他索性侧身低下头,倚在赵步光的臂弯上。

      在长乐宫中赵步光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出了长乐宫,赵乾德头上也没贴着个“有病”的标签,难免有些举止就要让赵乾泱府里的姑娘笑话。

      成天都有人看到赵乾德一步之遥跟在赵步光身后,赵步光则生怕被人看到似的扶额掩脸地躲来躲去。

      在赵乾德看来,很多问题变得十分让人困扰。

      晚上,赵步光要歇息了,朝月对赵乾德做了个手势,示意大皇子请去自己的房间睡。

      赵步光将一只玉蝶收入首饰盒子里,慢条斯理卸妆拆头发,完事,转过背还看见赵乾德在屋子里赖着。

      已经是到赵乾泱府上住的第三天,赵步光觉得,有必要严正地叮嘱赵乾德一些事情。

      “朝月,你先退下。”

      侍女带上门出去,赵步光在赵乾德跟前对着他坐下,赵乾德无声地看着她。

      “戴医正说,你是听得懂人说话的,所以你听着……”赵步光狠了狠心,“从今日起,不许晚上再爬窗到我屋里睡,咱们得分开睡。”因为赵乾德总是爬窗户,赵步光怕他不小心伤到哪儿,晚上不锁窗户,还在窗户下面摆了凳子方便他下来。

      在长乐宫时,有时候赵乾德也会赖着不走,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赵步光,命人在屋里设了高高的四折屏风,屏风后给赵乾德也设了一张床,有时候赵乾德愿意睡在地上,所以她的屋里还铺着很厚的兽皮地毯,有时候实在拗不过,就允许赵乾德在她屋里睡,反正寝宫那么大,目测都有三四百平方米了。

      赵乾德也从来都很规矩,只要能和她呆在一个空间里,就不闹腾。

      但如果不许他做他想做的事情,赵乾德的脑子就很简单了,明着不许就暗着来,反正不管怎么样也要达到目的。他的目的往往简单又直接,比如要吃一块糖或是要看到赵步光,至今没有惹下过什么麻烦。

      “你看,我们穿的衣服,是不是很不一样?”赵步光站起来,转了个圈,给赵乾德看他的裙子。

      然后让赵乾德也站起来,跟他站在一起,引导他比较。

      “你看,领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的就没有这个吧?”赵步光指着胸前那一点点抹胸,大秦服饰,有一点像唐朝,又不完全一样,不过开领还是很类似的。

      赵乾德看了看赵步光的,又看看自己的,伸出手去摸赵步光的胸前。

      “……”赵步光忙后退开,打开赵乾德的手,皱眉道:“这是不能摸的。”

      赵乾德歪着头,似乎在问为什么。

      赵步光有点生气:“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为什么,反正你自己看看,衣服的做工样式都不一样,我穿的这是裙子,而且颜色往往亮丽,也很柔和。而且……头上很多装饰……而且……”她想了又想,怎么让赵乾德明白,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赵乾德茫然地眨着眼睛。

      浓重的挫败感深深攫住赵步光,她总不能脱了衣服给赵乾德从生理架构上来解释什么是男女吧。只能从服装和发型上来讲,讲了半盏茶功夫,连比带划,嗓子眼都要冒烟了。赵步光瞪住赵乾德:“懂了吗?”

      赵乾德拉她的袖子让她坐下,指了指她的胸前,手指比了个圆。然后指指自己,手掌竖直向上,在空中左右移动。

      赵步光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赵乾德是想说,他们的不同在于有没有胸。

      这让赵步光窘得满脸通红,客观来说赵乾德却没错,只得含糊道:“对,就是,反正我们是不一样的。大家把这个称为男女大防,就是说,男人和女人不能住在一起。男女七岁不同席,你现在好像都二十多了,我也要成年了,咱们不能住在一间屋子了。”

      赵乾德想了想,半晌表示抗议地使劲摇头。

      “又怎么了?”

      “皇上、皇后,住一起。”赵乾德脑子跟不上,说话缓慢,而且怕赵步光听不懂,他又说:“皇上,没有,皇后,和你一样。”

      赵步光挠了挠头,费劲道:“他们成亲了,成亲之后,可以住在一起。”

      赵乾德微微张开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直发亮:“我们,住一起。”

      知道赵乾德误会了,赵步光忙摆手:“因为你生病了,所以我们住在一起,我要照顾你。现在你病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不能住在一起。”

      赵乾德撇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神色讷讷。

      每当遇到他不想听的事情,他就会这样。赵步光无奈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往外推着,直到把他推出门外,才砰一声关上门,声音从门里传出:“我要睡了,明天再说,今天晚上不许爬窗户,不然我就不带你玩儿了。”

      过了会儿,背靠着门的赵步光扭过头去,看见门上方的窗户纸上没有人影,这才放了心。大概赵乾德听懂了,只是不想承认。

      她利落地上床睡觉,半夜被雪声惊醒,呼呼风声拍在门窗上有点吓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赵步光睁开眼睛,看见门上有个影子,以为是柱子。再闭上眼没睡到三秒钟,又觉得不对,这次她看清楚了,那是个人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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