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夺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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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胤此时一身银光铠甲上殿，这是他在战场上才会有的穿着，想必他之前是闻到风声才会如此准备。不过心思细腻的人还是注意到，他没有佩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永远会记得一个臣子本分，不会逾越半步，只要没有昭煜的授命他就不会佩剑上殿。
谢长胤踏进殿前，回身看向殿外高阁城上那一排整齐有序的弓箭精卫，那些是他和亲信一手调教出来，如今，却是把弓箭指向了这个国家正统的君王！谢长胤瞪向那些弓箭手：
“金殿之上竟敢放肆！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究竟听从谁的命令？是皇上还是那个奸臣！”
看到谢长胤站在这里，为首的几个侍卫探出头仔细观察着，正在确认下面那个人是否真的是谢将军。
“还不退下！”
谢长胤怒吼道。为首的方絮看到谢长胤，立刻认出了他。队伍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但是伴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再有任何话语，一排密密麻麻的人秩序井然，齐刷刷地跪下请罪。
谢长胤匆匆进殿，直直跪在了昭煜面前，甚至忽视旁边的其他人。他还没开口，昭煜却摆了摆手扶起了他：“你没有错，我信你，我一直信你！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帝了。”说着又看向司空凌，“那些将军大臣，我希望你能善待他们，让他们安稳度日，返回家乡。”这话的意图很明显，昭煜知道以司空凌的性格不会容忍任何有异心的人，他断不会让谢长胤这等忠于他的大臣还安安稳稳呆在朝内，所以他这句话不是只对司空凌的说，主要是对谢长胤说。他希望谢长胤能明白，早日避开这一切。说着，又对外面的将士说道：“我方才已将皇位传给司空丞相，你们以后要忠于的已经不再是我了！”
谢长胤听得懂昭煜的话，但是，像他这样宁死不屈，固执死忠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换主，何况现在就谈‘大局已定’，未免过早了些。
那些大臣也在心里暗自琢磨，随着谢长胤的到来，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他们都清楚，司空凌只怕已经掌握了城外的大部分军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真的开战也还是值得一搏的！
有大臣上前了：“司空凌！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皇上，请下令吧！”
又有一个大臣上前了：“皇上之前的圣旨做不得数，皇上，您断不可以就这样妥协啊！”
更多大臣站出来附和，谢长胤站起来：“皇上，请您容臣一会再去请罪。长胤常年在外驻守领兵，还没有正式和司空丞相见过面呢，没想到司空丞相是那等奸诈阴险的卑鄙小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奸臣如何谋权篡位！”说着，转过身来，这才看向司空凌。
也就是在这一刻，谢长胤愣住了！
五年前京城酒馆的一次闹事使他们结识，而后一直纠纠缠缠，小打小闹甚至是同塌而眠。彼此的动作、眼神甚至是气息，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谢长胤倒吸一口冷气，勉强镇定一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看向司空凌的大拇指指环——他记得顾御风的指环间常带一枚玄玉扳指。他没有在司空凌的指间看到那枚扳指，但是却发觉了两道弧形痕迹——这是经常带扳指的人会留下的痕迹，虽然那痕迹并不明显，但是谢长胤还是一眼就察觉到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早在他听到司空凌调动了弓箭精卫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因为能调动他亲信的兵马的人手上若不是有兵符，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拿着他的信物——他腰间的紫玄玉佩是被顾御风拿走的！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是当初只是疑心顾御风是司空凌身边的探子，没想到，他就是他！
谢长胤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身前这个人的危险：
一个能够花五年时间筹谋和行动，甚至是更久，这样的人，内心绝对是不容置疑的强大和坚定！
这世界上有两种特别的人，一种表面醉生梦死沉迷色相红尘，实则无比清楚明白，心里自有算计，这类人通常看破世事懂得处世之道；另一种活得无比清醒，事事皆在他们的掌控之内，他们醉生梦死的，是精神。前类人世间难求，但后者，却连人都算不上了。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他们所带来的危险···
“顾、御、风···”谢长胤缓缓开口，以一种极其小心翼翼的态度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微弱到他自己都好像听不到。
司空凌一直看着他，从他在殿外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他从来不打算回避什么，如今虽然不是他所愿，但也不失为一个让他明白的好时机。即便那三个字再如何轻弱，他也听得明白。司空凌一脸平静凑近谢长胤的身侧，感受着那个熟悉的像罂粟一般让他几乎沦陷的气息，清楚着说着一字一句：
“那个名字已经没有用了···谢长胤，多谢了，你的那枚玉佩我现在可以还你了。”
他平静着讲完这话，又恢复常态站正，神情就跟看一个初识的朝臣没有区别：“我也不知道谢将军还有何指教。谢将军方才说我谋权篡位，可是皇上却是亲口下旨将帝位传于我，请问我如何‘谋权篡位‘了？皇上下的圣旨都可以不作数的话，那么这个皇帝又凭什么作数呢！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这···”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无语反驳，只好安静等着昭煜的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听到谢长胤发笑，连昭煜都被惊到。“真是荒唐！可笑，太可笑了！哈哈，司空凌，你休想得逞！”谢长胤再次看向司空凌，眸眼间尽是冰凉，嘴角冷哼一声，“你别忘了！我手里有十万大军，随时待命！”
“哦，对，我差点忘了说这个。”司空凌笑得同样令人难以捉摸，“前几天我以皇上的名义命令十万大军回边境镇守，如今在城外、城内的都是我的兵马，自然，将军身边也还有一些精甲侍卫，不过我相信将军征战多年懂得用兵之道，也明白何谓‘鞭长莫及、以卵击石’吧。”
“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说着，谢长胤一直紧握的双手就打算出招。“住手。”按住他手的是昭煜，“罢了，成败已定，何况天下交到他手里也许会更好。”“皇上！”谢长胤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昭煜按下他的手，看着一旁静默久站的荀桢，淡淡一笑。
“荀桢，我问你最后一句，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分伤心？”
荀桢定定着看着他，半响，没有开口。荀桢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不属于凡尘的人，但是在这一刻，分明可以看见他眼里的犹豫与闪避。昭煜一笑，他明白，到底，他还没有完全输掉。
昭煜将谢长胤拉到一边，直面对向司空凌：“我最后和你打个赌，你总会输的。”
“是吗？我司空凌平生所赌，还未曾输过！”
昭煜似乎对于司空凌的回答很满意：“好，希望你届时不会有遗憾。”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术抓住荀桢的短匕，直直刺入自己的心口！
“皇上——！”
在场的人都不免被这场景惊到。鲜血如墨迹一样一滴一滴在划落，在地上绽成一朵朵，格外地刺目！荀桢暮然看着昭煜倒下，纵然是刺心入骨，他嘴角的微笑也从未消失。荀桢在昭煜的倒下的时候，到底还是上前抱住了他。昭煜轻笑：“我愧对我的国家，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可说的。再来一次，我···我还是会···遇见你···”
那抹笑容最终伴随着那个人消失了。
他的一生就像一颗流星，不知道为何而生，渲染划过天际便又逝去，但，这终究是他的选择······
到底，他还是得到这天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夺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