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嫁》兰陵孙氏

19、019 老夫人

　　孔公府几个姑娘听她这样说，心里倒多看了她几分。
　　孔四小姐孔灵璧道：“这花园子，还是曾祖时期修建，至今已逾百年。明妹妹喜欢，大可在这多住几日。”
　　提起这园子，话倒是多了起来。
　　说起来这园子，还是她们曾祖母的爹，也就是她们的曾曾外祖父给修的。

　　曾祖母出身茶陵李氏，当时曾曾外祖文正太师，已贵为内阁首辅。曾祖母才貌双全，被视若掌上明珠。年及渐长，结亲于曲阜孔氏。生平一爱，游山玩水，观月赏花。
　　后来闻得未来夫婿是孔府小圣人，便对外曾曾祖父道，府邸人品虽都称心，倘若花园不如意，也不能嫁。

　　曾曾外祖父当场言定，要为爱女修一花园，不出孔府，就能饱赏江南秀丽景色。
　　于是一座集南北风光于一园的孔府花园，便在衍圣公府后院建成。
　　当然曾祖母与曾祖父也是一生举案齐眉，顺遂如意。

　　许德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以前只知道孔府花园好看，却不知还有这样一番来历。
　　“李大人当真疼爱女儿。”

　　尤珠儿看四小姐这么亲近明家姑娘，心里酸水直冒。
　　她也是候选人之一啊，怎么不让她多住几日呢！住上一辈子她才愿意呢！
　　便插嘴道：“妹妹也觉得这园子好，尤其是这一池莲华，真是举世无双！”

　　许德顺着她的手望过去，想起方才那丫鬟帮她搪塞的理由，说的便是这一池莲花吧。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是田田的荷叶，层层的叶子间，亭亭玉立着些白花，袅娜地开着的，像穿着白衣裳的仙女。

　　传佛祖降生时，御苑中现八种瑞相，其中一种，便是池中突然长出大如车轮的白莲花。《华严经》中记载，大莲华者，梁摄论中有四义，更有四德。是佛教至圣之物。

　　许德想起方才那丫鬟说，着一池莲华，都是孔家三爷亲自着人种的。孔老夫人一身向佛，看起来这三爷倒是蛮孝顺的嘛。

　　“尤姐姐好眼光，这一池莲华可是三哥亲自寻的藕芽，亲自看着人种的，就为给老祖宗庆寿。看来，这位尤姐姐，和我三哥眼光志趣挺相投啊！”
　　尤珠儿脸上顿时飞满红云。

　　“灵仪，你小小年纪怎么把这样的混话挂在嘴上呢。你这小嘴，天天像个铃铛一样，响个不停。赶明儿，我一定得给你缝起来。”孔灵璧拿起一块糕塞进五小姐孔灵仪嘴中。

　　那尤姑娘还想再和几位未来大姑子小姑子套套近乎，却很不适时的，有人来请她们入席。

　　尤珠儿和蒋静一路上，却是有意无意地将许德与孔家姊妹隔开。
　　许德倒觉得无所谓，自己也落得清静，一个人远远跟在后头，边走边赏景。

　　刚走到假山下，却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阿薰！阿薰！”

　　叫的是她乳名，难道是外祖母来寻她？
　　回身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颤颤巍巍越过□□。青石子路，水汽湿滑，她又走得急，许德真怕她一不小心歪进荷花池中。

　　小跑几步迎上去，伸出的手还未待搀上她，便被其一把抓住手腕，紧紧攥住，仿佛怕她一松手，许德就会消失不见。

　　“阿薰，阿薰！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许德呆了，“这位老夫人，请问您是谁？阿醺年岁小，很多亲戚都不识得，您莫怪啊！”

　　那老妇人一脸悲痛：“老夫人？老夫人！阿薰你怎么连娘亲也不认了！我是你娘亲啊！你这个狠心的孩子！”

　　呃……娘亲？
　　她前世孤家寡人一个，来到这里才有了父母姊妹。
　　而且她确定孔氏是不会一瞬间老掉五十岁的……除非她穿进了异时空……

　　这老奶奶，估计是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不认识人了。
　　“这位老夫人，您先放开我行吗，我胳膊都快要断了！”

　　许德正难解脱，一个老嬷嬷领着一大群婆子丫鬟急匆匆跑过来，“老夫人！老夫人！”
　　可这自称是她娘亲的老奶奶见来了人，反而更加大胆，更加使劲攥她的手，“巧织，你快来看，阿薰回来了！”

　　吴嬷嬷脚步一顿，心下一沉，一个死去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回来！
　　老夫人已多年不喊她的名字，今儿竟如此反常！
　　不仅叫她名字，还说大小姐回来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好！

　　忙回头吆喝众人：“快着些！”
　　自己撩开步子往前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湖，是当年大小姐投身之处，老夫人从来不往这破荷塘子来。
　　怎么今儿竟过来了？

　　而孔老夫人见吴嬷嬷来了，忙指着许德，高兴道：“巧织，你看这不是阿薰是谁！”

　　吴嬷嬷顺着老夫人的手看向许德。
　　小小一个姑娘，不过十多岁，衣裳是已故大小姐最喜欢的杏红色，发髻也是大小姐最爱梳的燕垂翅双鬟。而眉眼间，也确实与大小姐有些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

　　“老夫人，您瞧错了，这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姐，真是会哄人么！”
　　说着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西洋花镜，亲手替老夫人戴上。

　　孔老夫人戴上眼镜，仔细把许德拉到眼前瞧了一瞧，待瞧清了，却一脸失望，恍然若失。
　　本来满心的希望，以为失而复得，却原来都是虚幻。

　　许德大概也猜出来了这老奶奶的身份，衍圣公府的老夫人，也就是今日寿宴的主角。
　　便低头屈膝行礼，“玉喜见过孔老夫人。”

　　孔老夫人却没有理她，只自顾自叹道：“唉，果然她是恨我，再不肯见我。”
　　说着松了许德，扶着吴嬷嬷的手，怅然离开，丫鬟婆子也簇拥着离去。

　　留下许德一个人目瞪口呆。
　　有木有人来告诉她这到底是咋么回事啊！

　　被方才这事一闹，许德可真是彻彻底底被大部队抛下了。
　　前头孔家姑娘和蒋尤两姑娘早都出来花园子。她有点路痴，再加上孔府花园子很大，曲曲折折，她在假山穿道里转了几圈，都没找到来路。好在先前领她进来的丫鬟发现她没有跟上，折返回来，她才准时入席。

　　关防内后堂楼前三间花厅，摆了六桌席面，都是些亲近女眷。
　　玉喜外祖，虽不是孔府正支，但到底近些，又是长辈，就落座在孔老夫人下首第一席。而许德呢，自然是跟着外祖母坐。

　　她来之前，就听扈妈妈这个美食爱好者，讲过几次孔府宴。什么用料讲究啊，什么菜式新奇啊，于是，她进孔府的另一目的，就是这满桌子菜：滑嫩的一品豆腐，清香的翡翠虾环，鲜香的海米珍珠笋……每一盘，都令人垂涎三尺。

　　席上三道，许德才想起方才遇见老夫人的事，便告诉了孔氏。
　　听她已经见过孔老夫人了，孔氏倒是有些惊讶，直问她孔老夫人见了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
　　许德有些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老夫人拉着我的手叫我乳名来着，还说我终于回来了什么的。”

　　“那老夫人是欢喜，还是生气？”孔氏紧着问。
　　许德想了一想，摇头道：“不知道。”

　　欢喜嘛，好像有一点，生气是没有的，末了走的时候，倒是有些失望。仿佛是将她错认成了别人，看清之后便有些失望。

　　“长得像别人，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玉喜外祖母悠悠然吐出句话，越发弄的许德云里雾里，长得像别人，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