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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幻与梦 ...

  •   花湜睁大了眼睛,借着漫天璀璨的烟花垂下忽明忽暗的光影,看见了任群林闭着眼,眉间也耸起山峰。
      她今天才见到这张脸,惊艳却陌生,而任群林却是自然而然,他显然对她的脸了若指掌。
      也许六年前,他也是这么吻过自己的吧,花湜想,原来他习惯闭着眼睛,这样很好,很公平。
      怪异的气氛涌动在两人之间,有如那半天的烟火,冲上天际、流光溢彩、盛极而衰、划个抛物线落下、渐渐熄灭成一道烟尘,然后又有新的冲上天际。此起彼伏地。
      任群林皱了皱眉,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没有碰到熟悉的柔软与温度,而是冰冷的手指。
      缓缓睁开眼,他看见沈琳凌又深的眸子里难以掩盖的淡漠与疏远,这样的眼神有如冰锥把他的心脏刺了个对穿。
      花湜本没有准备,可是等看见任群林的脸在她的视野里迅速放大的时候,另一张如晨光中云彩般的脸浮现在了眼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自动抬手遮住了嘴唇。
      她看见任群林落寞地睁开眼,眼眶有些红,也许是风吹的吧。
      他说,“囡囡,咱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语气多少带了些乞求的鼻音,也许是温度太低,把他的鼻尖都冻红了的缘故吧。
      多少年了,花湜的心中始终藏着疑问,任群林,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也曾经想象过重逢的场景,有煽情的,有出气的,各种版本。
      她过得很惨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再遇见任群林,一定要甩他一个耳光,不一个不够,要连甩几次才行,可是这一刻,她才明白,在一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去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这一刻,他深情地对自己说,“囡囡,咱们重新开始吧。”
      这语气是她所熟悉的,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说,囡囡,我会娶你。如出一辙。
      当时她鼻子一酸,体会到了这种承诺对一个女人的魔力。
      还有她知道,他是出自真心的。
      此刻的他也是认真的。
      花湜也发自内心地展颜微笑,今天晚上真心地对他笑,她觉得鼻尖很酸,刚才刮过一阵冷风,别是感冒了。
      她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这个情真意切的男人,他的身影仿佛与六年前的他重合起来。
      她仰头望着她,仿佛六年前那个柔弱盲目的自己也回到了身体里。
      她噙着干涩的泪水说,“不要。”眼角眉梢的笑意却如天边的烟火一般绚丽夺目。
      六年前的某天,她动容落泪,扑到他怀里拼命点头。
      六年后的今天,她立在一步距离的地方,冷静地说不。
      好像修正了一个错误一般得松快。
      其实他那时的承诺是真心的,只是最后食言了而已,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软弱和无力也是合情合理的。
      花湜相信他矛盾过,也抗争过,只是失败了,不得不妥协而已。
      即使那个结果是让她万劫不复,她也没什么可怨怼的。
      这些年苦苦挣扎,花湜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孩们总是幻想喜欢的男孩会为自己遮风挡雨,却不负责任地忽视了他们的年龄与能力,你如何去要求一个孩子保护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纵使当年花湜遇到更加惨烈的事情,或者已经不在人世,都没什么好抱怨的,那是她一个人的错误。
      和那个阳光美好的少年无关。
      任群林仿佛早已料到她的答案,真正听到之后,却仍旧觉得悲哀。
      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去问花湜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六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在镇子上学手艺,正要出师。
      放在在咖啡店里,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上面写着“十年艺廊”总经理,她在做艺术品经理人的工作。
      他不再是六年前那个乐观无忧的少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男人。
      这样的飞跃是怎么来的,他没脸去追问,也没胆子去追问。
      他宁愿相信花湜说的,人生处处是奇迹,而她还是初见时那个单纯乐观的女孩子。
      “那……我们还是朋友吧,”他艰涩地询问,声气稀薄得如一丝随时会断了的线,“我回国后,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你帮过我很多。”花湜真心地道,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
      花湜没有撒谎,当年要不是任群林帮她查资料、买工具,她连盲文都不可能会,也就没可能会得到柏桓的这份工作。
      如果没有他教她英语和德语,她如今的这份工作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这么想一想,花湜越发觉得曾经怨怪他真是不应该。
      “嗯。”任群林迟疑地点了下头,好像走神儿了。
      花湜坚持开着柏桓的车把任群林送回了住处自己才回酒店,内心深处的某个暗黑的角落有些小小的得意,好像自己正是那受尽多年封建压迫的妇女,一朝翻身撑起半边天了。
      这算是在前任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吗?
      不然她此刻的心情怎么如此奇怪?
      没见到任群林之前,她时常会想起,就好像一道经年的疤痕,明明不痛不痒,看见了还是不能视而不见。
      可是遇见了之后,她才明白,季元晴对她来说已经是无法割舍的存在,她时刻会想起他,下意识都不愿做一丝一毫对不起他的事。
      忽然,她无比地感谢季元晴,有他的存在,她才不怨了。
      想到亲爱的季医生,一切的惆怅与悔恨瞬间烟消云散,花湜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睡着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伴着鼎沸的欢呼声。
      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季医生的身后升空散开,驱散黑夜的静谧与黯淡。
      季医生捧起花湜的脸,深情地吻上她的唇,花湜的热情也像这烟花一般窜起来,手臂猛地攀上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恨不得在他脸上啃出一朵花来。
      吻着吻着,四周寂静下来,烟火也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束追光从头顶打在他们身上,刺得人真不开眼。
      花湜眯着眼细细分辨,骇然发现抱着她接吻的人变成了任群林。
      花湜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看见他的五官扭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头顶的刘海下,有暗沉的血液流下来。
      花湜尖叫着挥手想挣脱他的钳制,低下头就发现,他攥着自己的双手泉涌般向外喷血。
      渐渐地他化作一滩血水,黏腻腥臭地沾湿了花湜满头满脸……
      “啊……”
      花湜尖叫着醒过来,缓过神儿发现自己还是在宾馆的房间。
      廊灯开着照亮了房间的一角,窗帘留了一丝缝隙,也透进光亮来。
      花湜抬手拢了拢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可怕的梦。
      本来是好好的春|梦,又变成噩梦了。
      她搓了搓鼻尖,把手心摊在眼前,还好,这次没流鼻血。
      昨天她本以为,见过任群林之后,她就不会再做这个噩梦了。
      有点沮丧,她抓过手机给季元晴打电话。
      花湜觉得自己急需安慰,哪怕是撒个娇也好。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花湜看了看时间,想着是不是在门诊没空,或者是去了手术室。
      正打算挂了,电话通了。
      花湜卯足了劲儿正要诉苦,却被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给惊了个二魂出窍。
      “喂……”
      那不是季元晴的声音。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却该死得好听。
      花湜彻底懵了。
      呆愣了一瞬间,第一个动作就是哆嗦着按了挂机键。
      挂了电话还觉得不够,好像手中的电话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哆嗦着扔到床边。
      花湜揉着蓬乱汗湿的头发,衣衫不整地坐在被褥凌乱的床上。
      半天也说不出话,动弹不了。
      季元晴是个极其规律的人,他绝对不会让手机这种重要的通讯设备离开他的掌控范围。
      而此刻他的电话被别人接起了,那么他在干什么?
      花湜彻底慌了,在她的心里,季医生柔情似水,体贴周到,难道,还有她想象不到的一面?
      怎么办?怎么办?
      花湜第一个反应就是蒙起被子躺回去继续睡,只盼着这是个梦,赶快醒来。
      可蒙了一会儿,出了感觉呼吸困难之外没有任何梦醒的迹象,花湜跳下床冲到行李箱前,从侧袋里掏出个绣着花的小布袋又跳回床上。
      她拨了拨垂荡在眼前的乱发,盘膝坐着,将布袋子的锁扣解开,抓着袋子一角抖了抖。
      两块三角形纯白的物体跳跃着滚落在纯白的床单上,在光线昏暗的室内,仍然看起来那么耀眼。
      花湜一手抓着一个,捧在眼前,手指摩挲着鲨鱼牙棱角上细密的锯齿,缓缓用力攥紧感受到愈演愈烈的痛感。
      他们曾经深深嵌在季元晴的身|体上,季元晴连这个都送给她了,她是不是应该选择相信呢?
      季医生那么好,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一定是个误会。
      花湜安慰着自己,手里攥着那一对鲨鱼牙,又睡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幻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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