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42、黄泉之境

　　转眼，张起灵到鬼谷已近两年时光。

　　初来时，他站在鬼谷石旁摇响六角铜铃，不久草仙身边的那个童子便出现在他面前，带他从另一条先前他未发现的小道进入谷中。

　　如此看来，草仙刻意布在鬼谷周围的奇门遁甲确实诡谲莫测，若是不知情的人误入其中，怕是极有可能就被困死在里面，再也找不到出路。

　　后来草仙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迄今为止，能有缘见到那块在谷外矗立了近四百年的鬼谷石的人，除了谷中二人便只有他一个，并且这还是因为他是被自己选中的人。

　　而他们之间即将要做的那个交易，从某种意义上对各有所图的二人来说其实还是很公平的。

　　常人的寿命在草仙面前极为短暂，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抓紧时间利用张起灵的话，那恐怕就要错失等待千年的一次良机，并且往后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而张起灵也因知道与吴邪此生的缘分就要到头，若现在自己还不想办法去补救，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心底无比重要的人与自己渐行渐远，终致永世都不得缘起。

　　于是，这一次见面后的二人彼此都显得十分坦诚，但草仙的坦诚还是在一开始就把他的乖徒儿给吓了一大跳。

　　当草仙在张起灵面前将脸上的半张面具摘下时，张起灵黑眸一怔，讶异地低呼一声，“师父，你的脸……”

　　“乖徒儿，莫要惊慌，这才是你师父我的本来面目！”草仙似乎对张起灵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开心地笑着道。

　　“可是，之前在荆州见到的师父并不是这个样子。”张起灵有些困惑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

　　“唉，那是我戴了张用蜂蜡、树脂和兽皮仿造的‘人皮面具’，自打上次沉睡三百年后，在重活过来的这两千年岁月里，我都是要戴着一张张不同的‘人皮面具’才敢走到人世间去。不然，若是被什么人知道我活了这么久都不曾老去的话，那可就麻烦了！”草仙言语间满是无奈，透着一股子累世经年的淡淡忧伤。

　　“什么，师父，你说自己……已经活过两千年岁月？”张起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嗯！”草仙点头，随即追忆起自己很久以前的那段流年，“我一生遍尝百草，本以为那次我误服了有毒紫草就要一命休矣，却没想到，老天竟是让我的魂魄在冥府里走了一遭后又还了阳。但还阳后的我并没有即刻醒来，而是一直在那片杳无人迹的深谷中又整整沉睡了三百年。”

　　“两千年？百草？难道……师父你就是遍尝过百草的炎帝神农？”张起灵思索片刻，打断了思绪渐渐飘远的草仙。

　　“没错，我正是神农！”草仙点头，旋即换作副老顽童的脾性揶揄道：“乖徒儿，莫要惶恐，我也就是比一般人活得更长久些罢了，除了因长期服食花草精华致使皮肤好了点，长得也英俊了点外，其他方面皆与常人无异。”

　　闻言，张起灵直接用长久地沉默对面前这个已有两千三百多岁的“老人家”表示无语。

　　半晌，神农尴尬的咳了一声，便言归正传，开始跟张起灵说起自己要与他做的那个交易的真正原因和目的。

　　“我阳寿本只有一个甲子，但却已在这世间活过了两千三百六十余载光阴，虽有三百年是在昏睡中度过，但于我来说，此后的两千年永寿才是真正令人受尽煎熬的折磨！”神农语气悲凉。

　　“世人皆想求得永生，但我却深知其害，它不仅剥夺了我投胎转世的权利，而且还在用无尽的岁月来折磨我生存下去的意志，若是不能将它终止，那接下来永无期限的漫长岁月便将会是我被继续折磨下去的缘由。所以，若我想要脱离这片苦海，就必须重新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

　　思绪回到服食紫草前的那一刻。

　　当年，神农为寻济世之药遍走四方，一次他偶然间来到太白山一处深谷，在那里发现一大片泛着莹莹紫光的紫草，顿时欣喜若狂。

　　传言世间之物周身若有紫气萦绕者，必定不凡，正因如此，世人才总会将紫气与万能的神明联系在一起，所以神农当即就采下一株以身试药。

　　不料，刚服下紫草，便有极阴极阳两股威猛霸道的气流开始在他体内恣意窜动，不多时他就因无法承受这两股凌乱气流对身体的冲击而昏死过去。

　　一片混沌过后，神农发现自己的魂魄竟来到冥府。转念一想，就得出结论：自己已经给那株所谓的仙草毒死了。不过，他很快发现冥府里的各路鬼祟压根儿看不见他，虽觉奇怪，却也不容他多想，毕竟一个魂魄在这里是没有太多自主意识的，于是之后他便跟随自己的魂魄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地府四处游荡。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神农最先来到的地方便是分隔阴阳两界的忘川河，站在阳岸放眼望去，岸上密密匝匝开满了凭借花香就能抚平亡灵情绪的白色彼岸，攒簇的花丛中仅留出一条羊肠小道，通往不远处横亘在忘川河上的奈何桥。

　　此时，这条羊肠小道上已是排满了亡灵。

　　神农的魂魄绕过一众亡灵飘至奈何桥上空，就见过桥的亡灵们正纷纷喝下孟婆递过来的一碗碗黄汤。

　　“喝吧，这是用你们各自前世饱含了喜、怒、哀、惧、爱、恶、恨的泪水煎成的，人生在世多苦多难，这一碗甘苦辛酸咸下去，一切就都释然，无牵无挂地去奔赴来世新生吧！”

　　随喝过孟婆汤的亡灵来到阴岸，除同样一条羊肠小道直通远方幽冥外，这边的景象与阳岸迥然不同，入目皆是一片妖冶的血红。

　　红色彼岸，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当喝过孟婆汤的亡灵一路嗅着它的花香穿出花海，前世的记忆便将被清除干净，自此阴阳生死彻底隔断，还魂无望！

　　来到花海尽头，就见一座直径丈余的黑色莲台挡住去路，正对着的一片高大莲瓣上赫然写着“三思台”三字。

　　神农跟着亡灵队伍徐徐前行，待挪到莲台近前时，才发现通往莲台的三级石阶都极高，每一级约莫三尺左右，看着排在前面的几个亡灵颇为费力地爬上去，他有些疑惑：这个高度也算不得离谱，可为什么他们上的那么艰难？

　　轮到神农，没想才刚走到石阶跟前，一块巨大的透明石碑便豁然出现在他面前，两列金色字迹浮现：留下来世姓名，得入轮回之门！

　　他伸手在石碑上触了一下，发现手臂竟能穿过而不受阻挡，顿了顿，随即整个身子就从石碑内部通过，轻松踏上三级石阶来到莲台。

　　转头回望，他发现排在后面的亡灵正艰难地往第一级石阶上攀爬，看上去就好像是身体被某种巨大的阻力隔挡，很是吃力。

　　不解地撇撇嘴，他就收回视线打量起莲台，由于刚才一直在远处、低处，无法看得太清，现在身临其境，他终于可以看清整座莲台的布局。

　　小小一座莲台共开三道岔口，一道是自己方才上来的，其余两道分别开在写有“三思台”的莲瓣两侧。莲台正中央摆着一方反光的黑色石案，先自己一步上来的那个亡灵正背对着自己在石案上写写画画。

　　绕到亡灵身侧一看，石案上只铺着一张银边白帛，一支通体发着橘红光芒的毛笔握在亡灵手中，几个起落间，三个橘红字体便已写成，在亡灵离开石案后旋即隐没，恢复到空白状态，等待下一个亡灵到来。

　　“生死契？难道，这就是亡灵在投胎前所要与冥府立下的生死契？”神农心下一惊，想起有关生死契的传说。

　　生死契，是前世亡灵在投胎前以自己的来世姓名跟冥府定下的契约。当亡灵将自己的来世姓名写到生死契上，就意味着他甘愿让冥府替自己安排来世命数。也就是说，不管来世是福是祸，亡灵都必须遵守生死契上为他既定好的爱、恨、情、仇、生、老、病、死。

　　见亡灵已从“三思台”莲瓣的右侧岔口下去，神农便到石案前坐下，准备写下自己的来世姓名，但却发现根本不能在生死契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时，排在后面的亡灵已穿过他的身体与他同坐于石案前，似乎根本察觉不到他，待亡灵毫无悬念地留下来世姓名离开石案，案上的生死契便又恢复到一片空白。

　　神农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便又执起笔来在生死契上写画，可很快就又有一个亡灵与他重叠而坐，洋洋洒洒地留下来世姓名，离开后，生死契上又是白茫茫一片。神农仍不死心，一连又在几个亡灵一来一往的空当试了几次，最终发现仅是徒劳，于是只好放弃。

　　起身离开石案，神农好奇地左右打量了一下“三思台”莲瓣两侧的岔口，犹豫自己要从哪边下去，踌躇间已有两个亡灵先后从右侧岔口离开莲台，神农这才发现一个问题，似乎所有的亡灵都选择了右侧的那道岔口。

　　对这个发现神农很是不解，于是他往左侧岔口瞅了一眼，便举步走向右侧的那道岔口，可谁知那里竟有一道无形的障碍阻隔，任他使了好大的力气都无法穿破，看着留了来世姓名的亡灵一个接一个从自己面前的岔口离开莲台，神农苦恼地皱了皱眉，转而选择去往左侧的岔口。

　　这次倒是顺利，他没遇到任何障碍就成功从左侧岔口脱出，然后徒步一条有万点青光接引的幽冥长廊，来到一处气势恢宏的阴森殿堂。

　　兀自在殿堂内横冲直撞地飘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出现偌大一片空地，空地周围雾气浊浊，有青有紫，围绕着正中央孤零零一小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飘近一点，发现屋子右上方墙壁上还挂着个古朴木牌，再一细看，上面竟刻着“生死簿”三字，于是神农一下子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奔进屋子，期待能看上一眼自己的生死簿。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甚至可说是基本没有。除四面光秃秃的灰色墙壁外，仅有一方通体莹白的三尺石案置于屋子中央，上面只铺着张形制与生死契相差无几的金边白帛。神农有些感慨，“没想到，拥有万千亡灵姓名的生死簿，竟也只是张镶了金边的帛布而已！”

　　站在石案前，只对空空如也的生死簿稍加一个念想，他想要看到的东西便立马浮现在生死簿上，“炎帝神农氏，阳寿六十甲子……”

　　不知为何，刚看完第一句，墨色字迹便突然全部消失。神农大惊，忙又对着生死簿又想又念，但最终上面还是没再显现任何东西。

　　冥思良久，神农才得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结论：自己已被生死簿除名，从此超脱轮回！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这一路在冥府的种种不凡遭遇，比如所有亡灵都看不到自己；躲过任何亡灵过奈何桥时都得喝下的那碗孟婆汤；没办法在生死契上留下来世姓名；无法像普通亡灵一样通过“三思台”莲瓣右侧的那道岔口；畅通无阻地穿梭于守备森严的冥府大殿；进入密不外宣的生死簿所在之地……

　　离开生死簿的屋子，神农继续四处游荡。渐渐地，眼前出现越来越多的鬼差，当然他知道这些鬼差并不能看见自己，所以就好奇地跟在一个鬼差身后，一路来到冥府鬼差们的办公地点，阴阳司！

　　随意进到一间耳殿，里面的空间竟大得惊人。

　　数百张黛色石案密密麻麻铺满了整间大殿，每张的左右两侧都堆着厚厚一层银边白帛，竟就是“三思台”上的生死契，两沓契书之间空出来的地方都有一个鬼差在铺开的生死契上奋笔疾书，写完就归置于左侧，然后又从右侧拿出一张继续写，看起来异常忙碌，并且右侧的那沓还在自动增高，看上去怎么也写不完。

　　“原来生死契都来这里了啊！”神农此刻终于恍然。

　　走近一个鬼差案旁，神农很快知晓生死契的秘密：鬼差笔下，万千亡灵的来世命数亦有千万，有的平淡顺遂，有的跌宕起伏，有的精彩绝伦，有的苦不堪言，有的一笔带过，有的则被鬼差单独合为一册，册上的名字就此注定要在人世永垂青史。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伏案奋笔的鬼差突然停下手中活计，举着厚厚一沓生死契朝当值的鬼差道：“此百契已与生死簿定契，尔速速拿去‘十年轮回渊’点名，令该去的亡灵投胎转世，俄顷办好，不得有误！”

　　当值鬼差上前接过伏案鬼差手中的生死契，道了声“是”便匆匆离开，神农自然想跟去看个明白，于是也离开阴阳司，随当值鬼差一路疾行。

　　当值鬼差先是在一处名曰“后世渊”的空冥世界停下，然后将神农先前见过的那一众过了奈何桥留了来世姓名的亡灵中的大部分召集起来，排成七列纵队，带着他们去往“十年轮回渊”。

　　神农随即明白：“三思台”莲瓣右侧的岔口原来是通往这里。

　　一路冥雾弥漫，看不清四周情况，好在中途只拐过一个弯便一直是直行，待一面巨大的石壁出现，当值鬼差才命众亡灵停下，抬头一看，就见那斑驳的石壁正中央大大地写着五个朱红字迹：“十年轮回渊”！

　　当值鬼差转身背对石壁，朝面前的一众亡灵高声道：“此处便是‘十年轮回渊’，尔等入内后，经过十年净化，消尽此生业障，待获得纯净之灵，便可转世投胎再度为人。”

　　话音刚落，身后的石壁便开始訇然作响，一道笔直的缝隙竟生生将“十年轮回渊”五个朱红大字对半撕开，露出石壁后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

　　众亡灵都还没反应过来，最靠近那道还在缓慢张开的缝隙的亡灵，便一个接一个地变作朵朵妖冶欲滴的红色彼岸，只一眨眼就迅速飞入缝隙背后的黑暗，后面的亡灵们似是受到感召，也开始缓缓朝缝隙靠近，然后化作当下最艳丽的花朵，追随着前面疾速飞进的道道红痕共赴另一个未知世界。

　　“人之初，性本善，除业障，入轮回！”当值鬼差苍凉的声音响起，“去吧！”

　　也就是顷刻功夫，缝隙外就只剩下当值鬼差和神农两个。

　　然而，此时当值鬼差的任务也只完成一半，下一刻神农便见他转过身子径直朝缝隙内部走去。神农想了想，有点担心自己会跟其他亡灵一样会幻化成彼岸，稍稍犹豫一瞬才跟了进去，尔后见自己并没发生什么变化，不由松了口气。

　　“生门速开！”黑暗寂静的世界里，当值鬼差仰头一声令道。

　　神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惊了一下，随即恢复，也顺着当值鬼差所视的方向仰头望去，然而只看一眼他便倒吸了口凉气。

　　上方遥远的黑暗处，一个白点突兀地进入视野，接着渐渐向自身周围扩散开来。当白点几乎有个井口大时，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束便迅速从中挣脱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亮了面前的黑暗空间。

　　白光太过强烈，神农下意识闭上眼睛躲避这一瞬的伤害，但还是晚了一些，待他睁开眼睛时，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遂只得再次闭上。

　　“众亡灵听令，十年之期已满者，听得自己来世姓名后，速去投胎！”当值鬼差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便开始依契点名。

　　当神农感觉双目没什么问题时，一睁开眼睛就被面前的景象震住，如此虚幻瑰丽的场面是他在人世从不曾见过的。

　　没想到缝隙背后的黑暗空间竟如此庞大，此刻，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年轮回渊”内唯一的一道平台上。

　　视线平齐处，无数朵红色彼岸在柔和下来的白光里游走浮沉；目光再往深渊下方望去，能看到更多红色彼岸在那里无意识地旋转流动，更深处景色也许亦然；微微抬头，入目的也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

　　许是光线的原因又或许是错觉，神农觉得高处的红色彼岸颜色要浅上许多，有些甚至还出现了少许白色花瓣。

　　再将头抬高，他便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听到当值鬼差念出一个名字时，一朵洁白的彼岸花就从视线上方的花海中徐徐浮起，旋即在花海顶端开始加速，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一道破空白虹，“嗖”一声飞向黑暗空间遥远穹顶张开着的那方“井口”。

　　当值鬼差将最后一个获得转世资格的亡灵姓名念出后，神农才发出一声“原来如此”的感慨。

　　所有亡灵初入“十年轮回渊”时，都要化身为一朵红色彼岸，等到十年净化期满，业障消除殆尽，就会变为一朵白色彼岸，一听到自己的来世姓名，便能以最纯洁的姿态去往下一世的轮回。

　　明白了何为生死轮回，神农突然心生向往，就双手抓住当值鬼差的肩膀，摇晃着去问他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去转世投胎。

　　但显然一切都是徒劳，当值鬼差一完成自己的任务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他追了一段，最终却失望放弃，接着就又开始任由魂魄无意识地四处游荡起来。

　　后来，他莫名就到了一处名曰“终极之门”的地方，并在里面发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轮回镜！

　　由于非常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强大的念力便轻易启动了轮回镜，可镜面上呈现的画面却让他大失所望：一片漆黑！

　　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肉身因丢失了魂魄而被迫处于的无意识状态，幸而之前服食过紫草，致使它如今依旧保存完好。

　　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神农心中十分不甘，便又催动潜意识试图让轮回镜再多给自己一点提示。

　　不多久，事情终于出现转机，轮回镜凭借他的意识渐渐将镜中的一片黑暗凝结为一株紫草，旋即紫草又开始幻化，最终成为一只乖张霸气的紫麒麟，神农顿觉空气中有一股奇特的麒麟香，只闻一下就足以让他的魂魄都能将其牢牢记住。

　　就在神农还想再利用轮回镜寻到更多线索时，他的魂魄却突然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吸住，将他带出“终极之门”，来到另一片虚无世界。

　　在虚无世界里游荡片刻，他的魂魄便再次被先前那股怪力吸住，未做多少挣扎，一道巨大无比的青铜门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