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爱》醉昕

3、弟弟

　　第三章：弟弟

　　“父亲大人大概不知道，你这个司令的招牌有多好用。”
　　“你要仗势欺人，强抢民男？！”司令大人简直不敢相信，他捧在手心的爱子变成了这个模样。
　　“强抢？哪个人不长眼，看不出来我们两情相悦？！”
　　当初的玩笑多么可笑，面对着如今打脸似的花家父母嘲讽的话语，越甘艾内心深处就有多狼狈。

　　初见到花家父母时，是越甘艾当时开发的一款游戏里有涉及乡镇以及土地农耕方面的知识，他需要更深入的了解取材，正好花知暖放寒假，而花家就住在红枫市下属城镇交关口，两人也就商量着去花家那边过年顺便采风。
　　头一次见到花家一家五口聚餐，那种温情脉脉，令从小就缺乏感情互动的越甘艾很是心悸感慨，常常很自觉的带入幻想自己是其中一员。
　　正是这种身处其境的带入感，让他不忍破坏这种脉脉温情，也就竭力和花知暖保持距离。
　　偏偏花知暖质问越甘艾不是真心时，被花知杏知晓，那时，还是懵懂小女孩的花知杏被别样的花知暖吓坏了，无措之下就告诉了花父花母。
　　无可奈何之下，当初玩笑似的话语对于城镇边缘的乡下人来说，似乎是一个大招。
　　花家一家老少可谓战战兢兢，包养固然可耻，可是性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虽然仇恨越甘艾，他们却不得不小心翼翼侍候着越家大少，就怕越甘艾一个不高兴，抬起一个手指就灭了他们。
　　这种小心翼翼一直维持到越甘艾把他们一家都接到红枫市安置在艾暖别苑，并且给花知青找了工作还帮花知杏转了学校。
　　然后他们确定了一个事实，越甘艾非常喜欢花知暖，喜欢到爱屋及乌的照顾他们迁就他们供奉他们，再然后他们就想要了解，这种喜欢的底限。
　　男女之间的爱尚且不能无底限的宽容岳家，这两个男人之间难道能？
　　实话说，他们不相信，经过长期观察，他们又发现了另一个让他们兴奋的‘事实’，那就是两人之间，花知暖为夫，越甘艾这个据说大将军之子才是‘妻’！
　　别以为他们不懂，在他们知晓两个男人也能在一起时，就查了各种资料，甚至匿名看了好几个精神诊所，所以看到花知暖每天精神抖擞的去上学，而越甘艾则每天不是窝在卧室就是呆在书房，就连客厅都很少来，他们自以为找到了越甘艾无限宽容迁就他们的真相。
　　妻，按他们的理解，那就是包括身心在内，什么都是丈夫的，原来他们住的豪宅开的跑车刷的没上限的卡原就是花知暖的。
　　于是，花家一家四口对着越甘艾又是一变。
　　大将军之子又怎么了，还不是上赶着用权势强逼着给他们儿子做妻子，这种心情日积月累，使得他们越看越甘艾就越不满。
　　这越甘艾太不会做人家儿媳了，整天不洗衣服不擦地板就算了，也不给他们这一对父母请安问茶不照顾小叔子小姑子，还整天窝在上面不知道捣鼓什么，花钱那个流水一样，心疼的他们都睡不着觉，要知道那可都是他们花家的钱，要留着给老二说个城里媳妇给小丫捐个好的大学找个有权有势的婆家。

　　花知暖考上研究生那一天，为了庆祝，越甘艾带着花知暖要去荷兰注册结婚，不知怎么的，这事闹的人尽皆知，越家爷爷羞愤之下，立即声称，要和越甘艾断绝关系，要他永远别再回越家。
　　也是那一天，花家四口对着越甘艾又是变了一种情绪。
　　如今越甘艾可真是一无所有了，而且听说越家还有一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很是了得，于是花父花母十万火急的用电话召回了即将跨进礼堂的花知暖与越甘艾，两人婚礼最终泡沫一场。
　　或许，那时就埋下了终将爆发的种子吧。

　　“哥，你醒了，起来用餐吧。”
　　尚在迷糊中，越甘艾被一个人轻柔的扶起上身，用湿巾擦了脸，顺便递上漱口水。
　　吐出漱口水，接过毛巾擦了把手，顺势丢在托盘上，不理不睬，摁着额头踢着拖鞋慢吞吞来到餐桌前，一屁股坐下，看到餐桌上的小菜，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伍不负脸涨得通红，看着越甘艾拿着竹筷挑挑拣拣，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是‘不负如来’。”
　　“大哥，先喝解酒汤。”顺便狗腿的上身前倾双手捧向前。
　　越甘艾挑挑拣拣的筷子顿时就僵了一瞬，接过递到眼前的汤碗，随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挑挑拣拣，口出不逊，“就是那个传说中号称，‘大哥虐我千万遍，我待大哥如初恋’……的不负如来？啧……”
　　伍不负脸红，“苍青同盟盟主。”
　　“哦，就是那个指出‘天道有常’存在bug并提供技术指导的盟主啊。”越甘艾把啊的尾音拉的很长，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害得伍不负精神紧绷，不敢一丝放松。
　　‘天道有常’是越甘艾最新开发的一款游戏，取材于‘霹雳’，主旨为天道轮回，分为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即日常任务，玩家在神、仙、人、鬼之间轮回，做任务升级，被杀降级。
　　作为开发者，越甘艾是天道有常中武力最高，装备最好的人，没有之一，他是单独玩家，化名九日朝阳，比生活玩家存在感还低。
　　“坐，不用紧张，我又不能吃了你。”越甘艾随手指了指矮凳，终于挑出一筷子看起来很是美味精致的莲藕，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没想到手艺不错，听说老爷子很是宠爱你，难道越家不给你配置厨房，还劳动你亲自动手，瞧这手艺，不是三年五载不能成啊。”
　　伍不负刚抬起筷子，听越甘艾似是而非的夸奖，立即把筷子放下，就想解释，他是为了越甘艾才不辞辛劳专门请了大师来手把手教的，奈何……
　　“来，继续，放什么筷子啊，”越甘艾根本不想听到伍不负的任何声音，“你看你，拘谨的，不认识的，还真不知道，你是伍兰卿的儿子。”
　　这句话真是嘲讽意味满满的。
　　“大哥……”伍不负求和意味浓厚，声音里满满都是祈求。
　　‘嗤’越甘艾低嗤一声，随即筷子一丢，后靠沙发，“听说你是学金融出身，今天你来，难道是炫耀你不仅专业学的好，计算机同样优秀？”
　　“我没这样无聊。”
　　“看来，老爷子是把他手底下积攒起来的家业都交给你了，否则你怎敢有底气跟我还嘴。”
　　伍不负无奈，真是说什么都是错。
　　“我就是……不是上次聚会吗，我没来得及，等赶到的时候，只碰到我们帮会里的人，他给了我地址，我就找来了，事先我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你。”不知道才有鬼，他花费了多大精力才打听清楚大哥的住址却一直找不到借口过来，总算老天有眼，给他这么个机会，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好机会。
　　既然花知暖主动退避，那可就不要怪他趁虚而入。
　　感情的事可没有先来后到，谁对谁错。
　　“你妈妈真是伍兰卿，你真的是伍兰卿的儿子？”越甘艾迷蒙着眼好似能看出花来看着伍不负，表情那个怀疑啊。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不觉得妈妈做错了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他一定要摆正立场。不然，以后，他和越甘艾之间就永远也扯不清这笔糊涂账了。
　　‘嘭’，哗啦啦……
　　回应伍不负这句话的是，越甘艾踹翻了脚边的餐桌。
　　“哥，我是你弟弟，这血缘关系，你不能否认。”不顾身上渐到的汤汁油花，站在一地狼狈之间，伍不负坚定的说道。
　　“啧，我连老子都不认了，认你这个私生子弟弟？是你脑子不正常还是我脑子坏了？”越甘艾嘴角含着最大的恶意笑容嘲讽的看着这自称是他弟弟的青年。
　　“即使你再不承认，也不能否认妈妈是爸爸过了门户的妻子。”
　　“妻子？别再往自个脸上贴金了，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伍兰卿就是个高级公关而已。”
　　“那都是过去，谁还能死抱着过去生活。”
　　“过去？你也玩‘天道有常’，什么时候过去真的是过得去？”
　　“就算‘天道有常’里，我妈妈的作为也不至死，再说了过去她也是不得已，如果不是你舅舅逼迫，她能近得了爸爸的身，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怎会舔着脸到越家给别人当继母，而且越家也需要女主人，妈妈并没有破坏爸爸和你母亲之间的婚姻。”不管站在哪个角度，伍兰卿和越苍梧的结合都没有侵犯谁的利益。
　　“所以你不能判她死罪。”也不能直接判我死罪！
　　“我不能？”越甘艾哼笑，他简直就要朝天大笑了，他从来不知道有天私生子竟然敢站在他这个被别人入侵了家庭的被害者面前说他不能，“伍不负，我能。”
　　“这个家里，没有人比我更能理直气壮的说，我能，在我心里，伍兰卿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万不能赦！”
　　“大哥，”伍不负很是悲哀越甘艾的不低头，低声喃喃，“我喜欢你……”
　　“又想说什么为伍兰卿辩驳的话，大声说出来，像个娘们似的，没出息。”
　　“我喜欢你！”这句话喊出口，伍不负就没有了顾忌，“当年你救的人除了花知暖，还有我伍不负，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暗暗期待你是我的兄长，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我亲哥哥时有多高兴，可是你不认我……”说道这里，声音终于慢慢低了下去，“从那时起，我就默默关注你，感情什么时候变了质，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那年你回来宣称花知暖是你的婚约者，感情明了之后，就再也管束不住，可是偏偏我们是这样尴尬的身份，连表明都不可能……”
　　“滚！”喋喋不休的语言轰炸中，越甘艾终于回过神，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什么，也有资格说喜欢我，不过供人玩赏妓子所生的私生子……”
　　“哥！”伍不负悲泣，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他所倾心爱恋的人这样伤害他？！
　　越甘艾顿时噎住，被伍不负绝望的悲泣惊吓住，再也说不出无情的话，颓废的跌坐仰靠着沙发颜面。
　　“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先离开，改天哥向你请罪。”
　　如果是平时，听越甘艾以哥自称，伍不负肯定兴奋的不知所以，可惜，此时此地他刚被越甘艾绝情的话语刺伤，只是脑子被骂坏了，才不知该何去何从，现在听到越甘艾的指示，想也不想的就转身开门离去。

　　今天一切教程进展的都很顺利，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花知暖就是静不下心来，总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就要离自己而去。
　　摸摸手中恋人亲自为他设计的掌中宝，轻笑摇头，怎么可能呢，别什么都上轨道了却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如此可不好。
　　“阿暖，你这款软件可真实用，哪里买的。”旁边有师兄弟很是羡慕，有了这掌中宝就能很直观的，不用收集数据手绘线图分析等，可以轻易的看出股市的变化。
　　“这不是买的，是越大哥看我每次拿着很多数据分析画图烦恼，要他帮忙时他看着也头疼，为了偷懒他就帮我设计了这款软件。”
　　“这可真是有价无市了，什么时候让你的越大哥也帮哥们设计一款。”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啊，都是学金融的，咋就差距那么大呢，有人还在为股市中捉摸不定的线条为难，有人却先人一步开发出了独一无二的股市软件。
　　“这个……”花知暖为难，他们本商量着这次项目一结束就去旅游结婚的，哪里有时间给无关紧要的人开发软件啊。
　　“反正你和你的越大哥天天在一起，要不你把这个先借给我，让他再给你开发一个好的。”这人也不看人脸色，这说着就要上手抢了。
　　想要借他手中这个，还是有借无还的那种，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花知暖手快的按住。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花知暖对旁边的同学笑了笑，收好掌中宝，提起书包就离开了研究室。
　　“喂……”
　　“阿暖，你快回来，越甘艾那个不要脸的把我们赶出小区了。”
　　咯噔一声，不祥预感成真，花知暖急急催问。
　　“妈，你说什么，越大哥不是过几天才回来吗？还有他为什么要赶你们离开日红枫江苑？是不是你们又背后说他坏话被他知道了，我不是说是我缠着他，他没办法才答应和我交往的吗？还是你们又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阿暖，你这个不孝子说什么话呢，这么不知好歹，对得起我们砸锅卖铁供你上学，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大哥，你快些回来，我们被越大哥净身出户了，手里除了身份证户口本什么都没有。”手机被花知杏接过去了，也终于中断了花母接下来更不堪的话语。
　　“你们在哪里，我这就赶过去。”花知暖摁摁额头，对于他的母亲，他真是无话可说，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善良城市温柔和蔼的母亲一去不复返了。
　　“小区对过的酒店里面，305房。”
　　得到地址后，也不管那边未尽的话语，花知暖立即按掉了手机，随手招了一辆车就赶了过去。

　　“说吧，你们究竟做了什么糟心事惹了越大哥不开心，让越大哥把你们给赶出来了。”脱掉外套，一把拉掉领带，拽掉了好几颗衬衫的纽扣，还是无法压抑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你这个不孝子，有你这么说你爹娘和弟妹的吗，我们可是你爹娘是你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要不是花知青和花知杏拦着，估计花母早就一爪子上去，抓花花知暖的脸了。
　　“就是，大哥，不管爹妈做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吗？”这个家里最没有立场发言的就是花知杏，因为她一直都在花钱，而且什么事端几乎都能看出有她的影子。
　　“阿杏，你别掺和行吗，大哥的感情问题有我们什么事啊。”人家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那不谈感情自然不知两情相悦难，虽然花知青也想靠着大哥和越甘艾的关系沾点好处，但是即将和女友谈婚论嫁的他如果因为家人贪图女友家财的问题闹分了他们，他也是会发火的。
　　“二哥，你说什么呢？”花知杏简直不敢相信，都这个时候了，二哥竟然不站在她这边，“难道我说的不对，大哥这么优秀，拥有博士后学位，凭什么不能拥有基因优秀的后代，还有越甘艾天生是个死基佬凭什么拉着大哥啊，大哥跟着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凭什么不给我们补贴啊，寻常男女朋友分手还有分手费呢！”
　　“爸妈，难不成你们也是这么想的。”花知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天真可爱的妹妹说出的话，她在贵族高中到底学了什么？
　　“爸妈怎么会这么想，老花你说是不是？”花母也被女儿理所当然的语气吓到，尴尬的向花父求援。
　　“阿暖，爸妈从来没这么想过，爸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能早一天抱上大孙子，一家人平安康乐比什么都好。”这确实是他最初的想望，有一个优秀的长子光耀门楣，一个捧在手心的幼子供他展现父亲的教养，然后两子娶妻生子好让他含饴弄孙，一家人福延绵长合乐安康。
　　可是，上苍与他们花家开了一个玩笑，大将军之子仗势欺人，强逼他们家优秀的长子出柜，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怎敢和传说中的大将军硬碰硬，只好一味的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是的，在他眼中，不管越甘艾对他们多好，就算是供在供桌上，他们也是憋屈的在委曲求全。
　　钱、权，能买来他们丢失的尊严吗，他宁愿时光倒流，回到战火纷纷的年代，带领一家大小上战场，也不愿活在四邻异样眸光言语飞飞中，甚至最后迫不得已搬离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园。
　　“阿暖，你不相信妈妈的话，难道还不相信你爸爸不成，我们都是一半身子埋在黄土中的人了，还能贪图什么，不就希望儿女健健康康的。”
　　花知暖相信花父的话，但是……他绝对不相信花母以及弟、妹的话，他已经听得太多她们挑拨嫌弃的话语。
　　“相信不相信，已经无所谓了。”
　　“阿暖，不能无所谓啊，现在我们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你让我们住哪里啊，还有阿青就要结婚了，阿杏打算进你在的那所大学，房子都买好了，可是装修费还没付呢。”
　　花知暖叹息，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花母，这个一辈子勤劳善良却最终迷失在金钱眼里的生母了。
　　“你们大概从来不知道，”花知暖掩面，似哭似笑，“天生死基佬的人是我，死缠着不放的是我，胆怯不敢告诉爸妈让恋人承担骂名的也是我，是我爱慕越大哥被他拒绝后哭求着在他身边就好，是我不知足只在他身边却看他结婚生子所以胡搅蛮缠，是我知晓他渴慕亲情千方百计的把他拐到我们家寻求一个突破，多好，越大哥终于跨出了那一步，可是当时我却退却了，我害怕爸妈失望的眼神，也害怕二弟小妹被别人指指点点，这时，是越大哥站了出来，以他将军之子的身份担下了你们的怒火，我高兴之余却为了你们不得不一退再退，至今和越大哥缘悭一线……”
　　这解释，来的太晚，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