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烟花》尚平

44、困迷魂

　　“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欣雨一直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欣雨？”
　　“欣雨姐姐。”
　　“师傅。”
　　无论大家怎么呼唤欣雨，她好像就被困在了回忆当中，对现实中的人和事物都没有反应。
　　“欣雨？”云烟轻拍欣雨的脸颊，希望藉此动作可以让她清醒过来。
　　“师傅这是怎么了？”如雪着急的说。
　　云烟皱起了眉头，很明显欣雨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困在自己的思绪中，云烟暗暗着急，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伤害欣雨的元神，但云烟现在却看不出是究竟是什么让欣雨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知道原因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会让欣雨永远困在自己的思绪中。
　　“大师兄，是迷魂术……”躲在暗处的天络用传音术告诉云烟不久前欣雨中了魁雀的迷魂术。
　　迷魂术——云烟一惊，或许天络不知道，但是云烟明白迷魂术真正厉害的地方并不在中术的一瞬间，而是它会让你不停的想起那些你愿意想起也好、不愿意想起也好的事情，渐渐的迷乱你的心智，直到被困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再也分不清现实和回忆的区别。
　　“轩儿，如雪你们先回去。”云烟对他们说。
　　“可师傅她……”如雪从来没有看到过师傅这个样子，充满了不安。
　　“无妨，我会照顾她的，你们先回去吧。”云烟安慰道。
　　“云夫子……”轩儿看了看云烟和欣雨——夫子不是一般的人，应该有办法帮欣雨姐姐，“如雪姐姐，我们走吧。”再一次感受到了凡人的无奈，如果他和云夫子一样是不是就可以帮助欣雨姐姐了呢？而不是每次都只能默默的离开？看起来现在只有他们离开，云夫子才能安心做那些能帮助欣雨姐姐的事情。
　　“天络，帮我看着轩儿。”云烟用传音术告诉天络跟着如雪他们回去。
　　“可是大师兄……”天络不放心留云烟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你去吧。”现在魔界都在找魔星，如雪怎么样都只是个“勾魂使”，留轩儿一个人他怎么都不能放心的。
　　“好，大师兄多加小心。”天络明白云烟心中的担忧，随着如雪和轩儿离开了这里。
　　云烟看了看四周，发现四周没有人，马上用法术将他们周围封印起来，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在普通凡人眼中只是块空地。
　　在封印空间中的云烟恢复了仙人的模样——一头银发的云烟严肃的看着依旧目光呆滞的欣雨——欣雨多在回忆里一分，元神受到的伤害也就多一分，带她离开这里在施法已经来不急了，只能冒着仙力外溢被魔道发现的危险，就在这里帮欣雨解除迷魂术。
　　云烟扶着欣雨盘腿坐下，自己站到欣雨的背后，双手放在欣雨头顶，变化着繁复的手势，口中念着仙咒帮助欣雨净化体内的迷魂术。
　　欣雨不知道这是哪里，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欣雨怀抱着自己，第一次感到了孤独。
　　她死了吗？——不对呀，她是地府的鬼差“勾魂使”，早在500年前她就死了……不，不，她是现在是500年前那个还活着的简家小姐……不是不是……
　　她究竟是谁？——欣雨不知道她现在是500年前还是500年后，是500年前被家人呵护着、被云宠着的简欣雨，还是500年后冷淡无情、循规蹈矩的鬼差简欣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是谁——欣雨无助的蹲了下来，在黑暗中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紧紧闭上眼睛。
　　“小姐……醒醒呀，小姐。”耳边响起小鱼的呼唤声，欣雨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她闺房内大床上，她最喜爱的湖绿色幔帐，站在床边的正是一身丧服的小鱼。
　　丧服？——欣雨抬起了手臂，发现自己穿的的也是丧服……对了，她想起来了，娘亲……娘亲过世了，最疼爱自己的娘亲也过世了，而云他……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外流。
　　“小姐，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了。”小鱼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欣雨的眼泪。小鱼知道小姐执着的等云将军回来已经九年了，无论大家怎么说，怎么劝小姐都不听，风雨无阻的每天到城门口等云将军回来，慢慢的不要说城内的人不理解，都认为小姐疯了，就连老爷和两位少爷也不理解小姐。只有夫人明白，如果硬是要让小姐承认云将军已经往生了，恐怕小姐也会随着一起去了，所以夫人就一直帮着小姐、保护着她，极力制止老爷他们为小姐另外安排婚事。只是现在——现在夫人也不在了，以后谁来维护小姐呀？小鱼暗暗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小鱼，现在什么时辰了？”欣雨从床上做了起来问。
　　“小姐，夫人快要上路了。”小鱼明白欣雨想要问什么，今天是夫人落葬的日子，再过一会就是要抬夫人棺木上路的时候了。
　　“我要去送娘最后一程。”欣雨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幸好小鱼扶住了她，免得欣雨摔倒在地。
　　“小姐，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多休息下吧。”前面小姐因为伤心过度而昏死了过去，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现在又要随着大家上山，小鱼怕欣雨的身体会受不了。
　　“没关系的，就让我送娘亲最后一程吧。”欣雨明白自己算不上一个孝顺的女儿，这些年让娘亲操碎了心，哪家闺女不是十六、七岁就出嫁的，反观她今年都二十六了，如果不是娘亲的维护，恐怕……恐怕日后她也将难以容于父兄的眼中了吧……万不得已的话那时也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小鱼不放心，从头到尾都伴随着欣雨身边，时不时扶着走路不稳的欣雨。
　　欣雨看着大家填土的时候，只是有些木然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兄嫂，她也想哭，但是现在她却流不出眼泪来。
　　“简家小姐怎么都不哭的呀。”
　　“不是说疯了吗？”
　　……
　　四周人们的窃窃私语还是传到了欣雨的耳中，但是她并不在意，她只是遵守着和云的承诺，所以她并没有错，在她心中只要能把云等回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小姐。”同样也听到闲言碎语的小鱼不放心的看着欣雨，但是从小姐的脸上看不出她的想法。
　　“我没事。”欣雨微微摇了摇头，那么多年了，这些流言她都已经麻木了，伤害不了她的。
　　“多谢各位乡亲，我们兄妹还有吊念要与亡母诉说，劳烦各位先回吧。”等落葬事宜都弄的差不多的时候，简大少爷抱拳向来帮忙的乡亲说。
　　欣雨听到大哥这么说，只是皱了皱眉，不明白大哥有什么事情还要跟娘亲说吗？
　　等人群都离去后，简夫人的墓前只留下简家三兄妹，以及担心欣雨，无论大少爷怎么说都不愿离去的小鱼。
　　简大少爷一把拉过轻拂墓碑的欣雨，毫无准备的欣雨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大哥？”二少爷惊讶的看着自己大哥的举动。
　　“小姐？”小鱼惊呼一声，马上上前把欣雨扶了起来，细细的查看欣雨有没有受伤。
　　“大哥？”欣雨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有此举动。
　　“简欣雨，你真是把我们简家的脸都丢尽了。”父亲伤心过度，没有与他们一同上山，今天他这个做大哥的就趁这个机会把话说说清楚。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欣雨自认为虽然有些任性妄为，但是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
　　“这九年来，你一直都像个疯婆子一样等在城门口，即使七年前传来云季言的死讯，你还是等在那里，你不知道城门来来去去的人是怎么说的吗？说你疯了心智那是轻的，他们还说我们简家怎么可以就这么纵容你，放任你，养成老姑娘也由着你不嫁。”大少爷一股脑的把自己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
　　欣雨低头不语，她知道家人心中的不满，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哥在娘亲落葬后，甚至在娘亲的墓前就迫不及待的向她发难了。
　　“大哥，你有必要现在说这个吗？”二少爷虽然对欣雨这些年的举动也有些不满，但是现在娘亲刚刚过世，小妹还未从伤心中缓过来呢，怎么看现在说这些都是不合适的。
　　“我告诉你，现在娘亲不在了，没有人护着你、帮着你了，无论你愿不愿意，我和爹都帮你定了一门亲事，虽然是填房，但好歹也算配得起我们简家。”大少爷无情的说着。
　　“我不嫁。”欣雨冷冷的说。
　　“你不嫁？”大少爷知道自己的小妹会这么说的，“告诉你，简欣雨，简家再也不养闲人，如果你不嫁，你就滚出简家。”
　　“大哥！你这是要逼死小妹呀！”二少爷惊叫到，欣雨自小养在深闺，如果赶出简家，让无依无靠的欣雨怎么生活呀。
　　“二哥不用担心，我可以去投靠云伯伯，相信他会愿意收留我的。”再怎么说她都是云没有过门的妻子，虽然云伯伯也劝过她放弃等待，但是欣雨相信云伯伯不会拒她于门外，而她也可以代替云照顾云伯伯。
　　“死丫头！”大少爷听到欣雨这么说，怒火攻心抬手就给了欣雨一个耳光——还好小鱼眼明手快的扶住了欣雨，没有让欣雨再次摔倒。
　　“你还嫌我们简家的脸丢的还不够大吗，没有过门就去投靠云家，是当我们简家人都死光了吗？真是丢尽简家的脸了。”大少爷一把抓过欣雨，狠狠地瞪着欣雨。
　　“大少爷，你快放手，你会伤了小姐的。”小鱼大叫，甚至用手想去掰开大少爷抓着小姐手臂的手，只是大少爷太用力了，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我跟你说，百日之内，你愿意嫁最好，不愿意，我绑也会绑你上花嫁的。”大少爷说完后，趁着怒气想都没有想就松手把欣雨摔了出去。
　　欣雨来不急顾及被大哥抓痛的手臂，因为大哥往外摔的力量，让欣雨脚下不稳一头撞下了墓碑角……
　　“小姐……”小鱼的惊呼声，当大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欣雨？”
　　欣雨感到自己的头好痛，而全身的热气好像都在从额角那边往外溢，眼前越来越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她还是看到了大哥惊恐的表情，毕竟是自家兄妹，大哥对她再不满也不是有意伤害她的……
　　云，你怎么还不回来……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