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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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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职场的许禾是个新鲜努力的菜鸟,全心全力的跟着选拔赛的进程。在挑选赛场时,主办方的同行中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长腿长臂、阳光亲善,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那一款。许禾对他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尤其是他低着头时下颌骨的轮廓,似曾相识。
对方察觉到了许禾的注视,特地过来问她:“你是不是要说曾经见过我?”
许禾笑了,但看他的额头和眉弓,又觉得此人是完全陌生的。
“我长着一张大众脸,每个新认识的朋友都说从前认识我,这句开场白我都听疯了。”说着,对方拿出名片双手递过来:“我叫钟熠,安氏电子的平面设计师。”
安氏电子。许禾一怔,立刻想起了安普然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这是她生平遇到的第一个和安氏有瓜葛的人。钟熠,这个笑时露出漂亮整齐牙齿的男人在她眼里顿时变了色调。
“安氏电子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许禾问。
“选拔赛的门票、宣传的平面设计、还有广告,都是我和朋友做的。”钟熠说。像他这种水准的设计师是不缺私活赚钱的,当然,都是奔波的辛苦钱。
钟熠虽然天性热情,但在场的人还是都看出了他对许禾很特别,许禾也感觉的到。离开时钟熠向她要联系方式,许禾毫不犹豫的给了他手机号码——她想和同安氏电子的人保持住交情,这种处理近乎本能。
从赛场出来许禾没回域科,而是回了家,钟熠把“安氏电子”这个名字带到她身边,也吵醒了她的回忆。
她费劲的从卧室柜顶上取下行李箱,箱底有带锁的木匣子,放着许禾从付卓那里偷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初生的皱缩婴儿、另一张只照了婴儿手腕,放大清晰的手腕上有一点红痣,细小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许禾伸出右手腕与照片放在一起比较,那粒红痣和照片中的婴儿一起长大了。长大的婴儿在痣上纹了一只蚊子,红痣被巧妙的藏在了吸血动物的腹部,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匣底里还压着一封发黄的信,是对方写给付卓的回信。纸页脆黄,没有落款,男人斗大的字迹力透纸背,字里行间都是扼不住的怒火:
“我没有亏待你,仁至义尽两不相欠。你背着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你自己负责,于我无关。若将来胆敢拿她来要挟我,莫怪我无情。”
能猜的到是:当年的付卓和这个男人偷情、甚至为他生了孩子,当付卓拿着孩子和照片去找他,收到的是这封“两不相欠”的信。
许禾打心眼儿里佩服付卓:正当红的舞团台柱子、八十年代的大姑娘,就敢给男人生孩子,何况这男人已婚、有子。可怜,正正注解了那句“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真是——傻的可以。
付卓还要继续谋生、还得想法子嫁人,所以付卓曾经一度对许禾咬定:“你是你外婆捡回来的弃婴,非要塞给我当女儿。”
但只要有“馅”,“露”是迟早的事,这信和照片就是如山铁证:她,许禾,是付卓亲生的。甚至观察了付卓很多年,蛛丝马迹中许禾已经猜到这个男人是谁了——安普然,如今安氏电子的掌门人。
当年的付卓也许是想拿生出来的孩子赌一生富贵,但她遇到的是以冷硬无情闻名的安普然,对于在商场上厮杀惯了的男人来说,甩个女人算什么?
安普然,这个男人给了许禾一条DNA链子,还给了她一封不认亲的信。
信是许禾从付卓那里偷出来的,许禾要自己拿着。小心翼翼的,她把信和照片又压在箱底,高高举起放在柜顶。
付卓未经许禾同意就把她生出来是个错误,作为一个错误的存在,许禾知道自己一直是周围的人很大的困扰,于是付卓的错误就成了许禾的错误。
许禾不爱跳舞,但从小被付卓扔进了艺校;待她训练比赛十几年、把这一行视为生命时,在最重要的一次大赛前她摔坏了,梦想无果而终;许禾憧憬和老张结婚,就在她手术期间,老张认识了女医生,然后甩了她娶了女医生;为了和付卓、老张赌气,许禾自暴自弃的去做女骗子,却死活不肯彻底把自己卖了换个大价钱,因为她怕走付卓的老路。
现如今的许禾穿着职业窄裙,混迹于一个电子精英云集的公司里,在旁人眼中坐定了文盲和白痴花瓶的角色。但她骨子里更想变成吉普赛人,没有家的四处流浪,那种漂泊属性才是吻合她基因的生活。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许禾就越觉得她是个莫名其妙的存在——她认定的每一条路都走不通,兜了一圈又一圈,都会回到原点。在原点,她又是个没有根的人。
沉郁的许禾给安喻打电话,他是目前世界上最喜欢她的人。她很在意喜欢她的那些人,恨不得手脚上长出吸盘附在他们身上永远不离开。
安喻正坐在安氏电子的总裁办公室里晒太阳、打瞌睡、听助理汇报两个部门间扯皮的爱恨情仇。接到许禾的电话,他马上打发走助理,开了车来接许禾出去。许禾修修婷婷的身材总让他眼前一亮,与安总翘班约会的心情很搭调。
“你怎么不上班?”许禾问。
“我啊,我在努力做一个称职的阿斗。”
许禾不信:“骗我,你和程青柏每天不就是在忙,是不是在忙见不得光的事?”
安喻很高兴的捧起她的脸亲一下:“就喜欢你这鬼灵精劲儿。为了感谢你帮我赶走了话唠秘书,走,陪我去见个长辈。”
这位长辈是张董,安喻带着许禾去了郊区一处隐蔽的农庄。张董还在公司开会还没赶过来,安喻就去水塘边的钓鱼。放好了杆,他问许禾:“你又为什么不上班,程青柏就是这样管理域科的员工的?”
“你知道我去域科了?程总告诉你的?”
“嗯,我还知道你以前是玩艺术体操的。”安喻忍不住吹声口哨,他看了许禾的简历,当时也被这一条惊艳到了。
“后来为什么半途而废了?”安喻问,他了解到的是许禾当年是冉冉的新星,甚至拿过大奖。没想到自他喜欢的女骗子,在他不知道的领域里曾经风光无限。
许禾叹:“这一行太耗费青春了,最后受了重伤,腰椎滑脱动了手术,还有一只膝盖的髌骨习惯性滑脱。医生说如果我没有强大的肌肉群,应该是坐在轮椅上的。”
安喻看着许禾,大约明白她为什么去当“职业女骗子”了。
许禾不喜欢他怜悯同情的目光,说:“别安慰我,我现在挺高兴的。”
安喻仔细看许禾的腿,右边的膝盖确实有些偏斜。他的掌心覆盖上去,问:“这儿?”
“嗯。”
“习惯性滑脱,什么意思?”
“就是万一它不高兴,我的膝盖就跑到一边儿去了。”
安喻点点头,手用握的姿势护着许禾的膝盖,说:“那就别让它不高兴。待会儿我钓到鱼给你吃,吃饱了你就幸福了。”
这是她曾经说给他的话,许禾笑了。安喻的掌心温暖,她不舍得让他离开了。
静谧的林间,偶尔响着鱼翻起的水声,这一竿鱼钓了近两个小时。就在许禾以为安喻在打盹儿的时候,他却猛地手腕一抖、在浮漂沉下去的瞬间迅速的提竿,一尾扑棱棱的鱼拖着银色水线、被直直的牵出水面,煞是漂亮。
许禾一声惊呼跳起来,安喻笑得像收获的渔夫:“好彩头!晚上有汤喝了!”
“快给我给我!”许禾兴奋的伸手就去抓,但她笨拙的搞不定一直鲜活的小鱼。
安喻也不帮忙、只看热闹,说:“你还是笑起来漂亮。”
许禾亮晶晶的眼睛睨他一眼,很明媚。
喝鱼汤的时候,张董赶来了,安喻支开许禾,和张董聊到深夜。在安氏电子集团里,安喻表面上是在滥竽充数,但对安氏的运转和内外环境他必须要了如指掌,这些就别指望应付差事的助理秘书给他信息了。所以安喻的私下的功课一点都没少做、甚至要更用心,好在最近他赢得了张董的支持,感觉身旁又立起了一座大营,渐觉羽翼已丰。
从农庄出来,安喻问许禾:“这庄子怎么样?喜欢么?”
“喜欢,张叔真会享福,把庄子收拾的工工整整的。我最喜欢那个藤蔓撑起的超大凉棚,乘凉的时候真惬意啊。”许禾说,她以为这庄子是张董的。
“那我常带你过来。”安喻笑。这庄子其实是他的,连他父母都不知道。
许禾兴奋的眼睛都亮了:“主人不会讨厌咱们吧?”
“我脸皮厚,不怕。”
许禾笑得贼灵灵的:“那我也脸皮厚。”
安喻看着心动,按捺不住的吻了下去,说:“那你得对我好一点……”
夜底的城市覆盖着月色如霜,一盏歪斜的晚灯,昏黄的灯尾扫过依恋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