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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忐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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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白花花一片,闪得她眼花缭乱。
深深闭气再吸气,那个淡漠疏离的身影仍伫立在原处。
这下,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个她爱了将近十年的男人,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江以臣说他眼里的伤痛那样明显,可她却只看到冷漠疏离以及他筑在两人之间的一道坚冰。
她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近了才发现他白净的脸上眼窝很深,神色略带倦意,望着她的一双黑眸亮却如子夜里的星辰,灼灼如炬。”
他注视她良久,缓缓开了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昨晚,他留宿你家?”
他指的是江以臣。
深深讶然:“你怎么知道?”
方隽的脸色愈发的白,连曾经身为她最亲密的男友的他都不曾踏进她家一步,却叫一个已婚男子登堂入室?
深深,你让我情何以堪?
深深见他脸色发白,下意识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而已。”
“误会?”他低笑,“我有什么资格去误会?”
深深怔怔地看着他。
方隽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跟她说话,如今却带了利角,不伤人便伤己。
那温柔体贴的方隽哪里去了?
“方隽,不要这样。分手是你提出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他静了会儿,反问:“我提,你就要答应吗?”
深深一滞,“我还死皮赖脸强留你不成?”
“也是,你连试图挽回都不曾。”可怜他还等着她回头找他,只要她撒个娇,说几句软话,他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可是,终究还是没等到她。
于是,越行越远。
而现在,他后悔了,后悔放她解脱。他宁愿伤痕累累和她纠缠到死,也好过失去她的满心孤寂。
“你希望我去挽回吗?”深深定定望着他。
方隽不答,转过身说:“很久没回来过,这里的街道都有些陌生,陪我走走吧。”
“可是江……”深深忽然噤声,石凳上早已杳无人踪,惭愧的是她竟没有察觉到江以臣的离去。
两人并肩走着,保持在适当的距离之间,不会让人觉得太亲昵。
深深试着打破沉默,方隽却突然道:“不要说话,就这样陪我走一会儿。”
上一次与她在这样明媚的天气里,手牵手悠闲走在长长的街道里,是什么时候来着?方隽记不大清了。如今重温旧梦,心口依旧泛起漪涟,浅浅的,并不深刻。
似乎是不想走了,方隽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隔了会儿便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大概是累了吧。
他的设计公司刚刚起步,总要花些精力去维护。
深深凑过去,近看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东西,手指的缝隙里闪烁着细碎晶莹的光芒,似乎是饰品之类的东西。
她顿了顿,轻喊:“方隽……”
喊了好几声他才有所动作,他慢慢睁眼,一不留神,手里的东西滑落出来掉到地上。
是一对漂亮雅致的耳坠呢。
深深弯腰拾起,摊在掌心里递给他。
方隽纹丝不动:“送给你吧。”
“我?”深深摇头,“送给别人的东西我不要。”
方隽还是不接,他笑笑:“以前逛街时习惯顺手买些小饰品送你,刚分手时,总会不自觉买回去,买上了才发现根本没用。”
他这习惯早改掉了,只是再次碰到她,下意识就买了,可是又没有送的立场,便攥在手里任它硌得掌心发疼。
深深呼吸一屏,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他身子蓦地一僵,她眼眶一涩,仰头看着他,“方隽,即使分手了,我也希望你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不好吗?”
“不好。”没有她,一点也不好。
方隽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不假思索地低头覆上,却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深入,仅是唇贴着唇,温热的唇轻轻颤抖着。
深深惊得向后一仰,他几近蛮横地扣住她的腰,唇再次覆上,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长驱直入,细细地轻柔□□,扫尽她唇腔内每一寸柔软。
深深浑身颤抖的厉害,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方隽身子一顿,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眼色复杂,“深深……”她是不愿意吗?正想拉开她,她蓦地扑上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伴随着细细的呜咽声,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后肩,轻一下重一下的,凌乱不堪。
“……当初明明是你说分手,那般绝情,连丝挽回的余地都不留给我,你知道我忍了多大的气力才让自己不去找你吗?现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她打得累了,动作逐渐缓下。
方隽的掌心抵着她的背,柔柔地抚着,一时沉默下来。
深深汲取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缺氧太久,她需要补氧,只要一小会儿就够了。
隔了许久,方隽轻声道:“既然分手使两个人都痛苦,我们不妨试试回到从前。”
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深深几疑自己出现幻听。可是他脸上的神情不会有假,那么正色的,甚至是小心翼翼地等着她的答复。
深深艰涩地开口:“心如死灰你知道吗?当年你提出分手,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在都在刹那间轰然崩塌。”
方隽定定地望着她说:“心如死灰又如何?死灰还可以复燃呢。”
当年他也觉得自己的心死了,可是又被这漫长的思念点燃了。
“……”深深很想说好,可是阻隔在他们中间的问题还在,并不是简单的一个好字就可以皆大欢喜,偏偏掌心下的胸口跳得如此欢畅又热烈,她不想拒绝……
“……我考虑考虑,好吗?”
深深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上班时很明显有些精神不济。中午放学时她往校门口走,毫不意外地看到倚在车门边的方隽。
她走过去,“方意冉早走了。”
好熟悉的开场白。
方隽“恩”了一声:“中午懒得回家,陪我一起吃午饭?”
深深一怔,方隽又说:“你那天说考虑考虑,但并没拒绝,不是吗?”
深深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不少过路的学生纷纷朝这边望来。
方隽默然好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好,我不勉强你。”
他面上露出颓然倦意,深深看得心口一痛,眼看他一只手已经打开车门,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袖口。
方隽莫名所以地望着她。
深深轻声解释:“你太抢眼,我只是不想给我的学生制造话题,你到前边的路口等我好吗?”
方隽脸上顿时漾出笑容:“好。”
接连几日,方隽都准时候在校门口,邀她同吃午饭,甚至连方意冉也被撇在一边。深深对此感觉很是过意不去。
有一次上晚自习,深深从教室外的走廊经过,夜很深很静,静到她听到一阵笑闹声隔着窗子隐约飘入耳中。
原来是班上的女生在打闹。
深深正寻思着是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警告她们呢,还是若无其事地走开,却听一女生问:“意冉,你哥这几天怎么没来接你?”
方意冉哼了一哼:“利用完就扔,他才不是我哥呢。”
深深呼吸一滞。
只听那女生又小声问:“什么意思啊?”
“他呀,接我是假,想见心上人才是真。这么别扭的个性,能追到女人算是奇迹。”
对方惊呼:“谁这么大魅力啊?搁我这儿,倒贴都愿意,我不嫌他老,真的。”
方意冉意有所指说:“条件嘛,很一般,就跟我们老班差不多。”
“啊?”那语气似乎在惋惜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了那个啥上。
深深还来不及细细体会感动一把,对方的语气顿时把她逗笑。却是苦笑居多,在旁人眼里,方隽是朵鲜花,她连绿叶都够不上边呢。
再看看方意冉,正笑得花枝乱颤。明明有些叛逆,最近却乖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再迟到早退,不再飞扬跋扈,甚至不去纠缠裴潜……她这样很好。
深深心安之际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方意冉的几句话,再次见到方隽时,深深眼角眉梢都是隐约的笑意。
方隽转首笑问:“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深深抿唇,“恩,还不错。”
方隽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揉弄她的发,中途又顿住,“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若说出来,他笑她自作多情怎么办?深深直觉摇头,然后她注意到方隽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他转而问。
深深想了想,笑说:“吃饺子吧,很久没吃过了。”
“好,这次换你请。”
深深一呆:“什么?”
“我说,这次换你请。”他看着她,一字一字重复。
深深会意过来,浅浅地笑着,“好。”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方隽从未让她花过一分钱,金钱的堆砌常常令她有种被豢养的窒息感,窒息久了,便想脱离。
现在,他是转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