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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忧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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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哥哥因迷路而进入雅莫,若不是遇上乌尔雅帮助他隐瞒身份,恐怕他会被当做那喀的奸细,最好的结果也是终身囚禁在雅莫。我记得哥哥当时离开那喀失踪了一年多,回来的时候身旁多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那就是乌尔雅。至于在雅莫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乌尔雅为了跟随哥哥到那喀,跟父母闹翻了脸。最后也是因为乌尔雅父母担心女儿,知道最后也没将哥哥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娜柯朵见我发呆,腆着肚子走到了我身边,笑眯眯的将脸凑到我面前。大半年过去了,娜柯朵的肚子越来越大,脸颊也圆嘟嘟的,比以前丰满了不少。
我没有答话,轻轻环住她笨重的腰身,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半晌,才喃喃道:“忽然想起哥哥和乌尔雅了,乌尔雅就是雅莫人。”
娜柯朵轻轻的揉着我的头发笑道:“她真了不起呢,现在也是做阿妈的人了。不过真可惜,我们都没有机会看看她的孩子。”
我点点头:“听说是个男孩,算算现在也该会走路了。”我仰起头看看娜柯朵,“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会走路呢?”
娜柯朵笑着白了我一眼:“瞧你急的,孩子是小牛么?生来就会走路才好,是不是?”她双眼微眯,盯在虚空里的一点上,“将来啊,等我们的孩子会走路了,你就教他骑马、射箭,嗯……还要会角力。不过你的角力不是很拿手吧?”她冲我眨了眨眼,脸上满是对未来憧憬的幸福之情。
我却一愣:“怎么?你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
她错愕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说的尽是些男孩要干的事情啊?万一是个女孩,你还得教她……”
没等我说完,娜柯朵眉头就皱了起来,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设想:“不会的,我说是男孩,肯定会是男孩!”她立刻阴沉下脸来,冷冷说道,“是时候去做饭了。”说完便轻推开我离去了。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之前还有一次我偶尔说道:“咱们的女儿啊,一定跟你长得一样漂亮。”我只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原本还和我有说有笑的娜柯朵,立时便收敛了笑容,心事重重的低声说道:“那又有什么用……”
我一直都很纳闷,为什么我一提女儿的事,她的好情绪就会被立刻破坏,闷闷不乐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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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进入秋季后雨量虽然不大,但是下雨的次数会增多,一层秋雨一层凉,天只要一阴,我肩部的伤痕便会隐隐作痛,有时严重的会影响得整个左臂都无法自如活动。
这天,我本来又出去替人放牧,可一整天都阴沉着天气,仰望天空,都觉得灰黑色云就要压下来似的。阵阵秋风带着湿凉的气息吹来,伤处的发作,我忍了大半天,太阳快落山时,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便拖着酸麻的胳膊提前回了家。
“娜柯朵,开门。娜柯朵!”我送了牛群和羊群后走到帐篷前一边大声叫娜柯朵的名字,一边拍着门。往常只要我喊一声,就能看见她用一只手撑着腰,笑眯眯的将门打开:“回来了呀。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哦。”
可是今天却很奇怪,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我又叫了一声:“娜柯朵?”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隐隐约约听见门内传来带着粗重喘息的呻吟声。“娜柯朵,怎么了?你在里面吧?”
里面的人听到了我的叫声,我听见娜柯朵带着哭腔的声音无力的叫道:“哈齐勒,快……快来……”
“开门啊,你没事吧?”我听了着急起来,开始企图将门撞开。
“哈齐勒,我……我快生了……”
明明是很微弱的说话声,在我听来却清楚极了,我一惊,大喊道:“坚持一下,我马上进去!”说罢,我憋起全身的力气向门上撞去,可是却没有丝毫效果。我顺手提起立在门外的一柄耙干草的耙子,狠狠就往门上抡去。三四下过后,吗,门便坏了,我赶忙推门进去,却一下子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我一进去,只见娜柯朵一个人躺在羊毛毯上,脸色苍白,两腿间却全是鲜血,身下的毛毯也吸足了血,晕开一朵一朵的红花。
“我……我去找接生阿妈去……”说着我便要往外奔去。
“别……别走……”看见我进来,娜柯朵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可又看见我忽然要离开,她赶紧出声将我喊住,那声音听起来只有气流随之涌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来不及了。快……快帮帮我……先把我移到避风的地方去……”
我定了定神,看到刚才被我撞坏的门门缝变得宽了许多,这种情况应该对产妇不利吧。我手忙脚乱的将娜柯朵抱起来,放到帐篷靠里的榻上。
“替我看看……看看孩子出来了没……”我能感觉到娜柯朵是在努力保持着清醒跟我说话。
我用颤抖着双手将娜柯朵身上被血浸湿的裙子掀开,一股浓烈的腥味迎面扑来。我硬着头皮凑了上去,却见娜柯朵被鲜血覆盖的下身已有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出来了。
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第一反应却是:“孩子!娜柯朵,我看见孩子了!”激动和恐惧同时充斥在我心头,我不禁颤声叫出声来。
娜柯朵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若是肩膀出来,就帮我抱出来。”
随着她的用力,我看到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露了出来,更多的血也随之涌出。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即使是在冰湖中一点点下沉,即使是眼看着枪尖从自己身体穿过,我都不害怕。可是现在,我看着越来越多的血从娜柯朵体内流出,我却无比的害怕——血要是流尽了,娜柯朵是不是就死了?
我拼命想将这个念头甩掉,可是眼前的情景仿佛一双冰冷的手臂紧紧将我缠住,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片刻,可是我却觉得比一整天都漫长——我终于看到了婴儿的肩膀。
——就是现在!
我赶忙伸手握住刚刚出来的双肩,婴儿柔软的肌肤裹着粘稠的污血,那种触感让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力气减小。我托着婴儿的背说道:“娜柯朵,肩膀出来了。”
已经几近昏迷的娜柯朵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话,欣慰的缓了一口气,继续一用力,我借着她最后的力道将婴儿牢牢的托在了手中。手中的小生命一接触到外界寒冷的空气立刻“哇”的出了声。紧接着连着婴儿脐部的脐带另一端连接着的紫河车也随后脱落出来。
孩子的哭声似乎将娜柯朵从半昏迷状态中唤醒了:“脐带……把脐带剪断……”
我怔怔的点点头,将孩子先裹在娜柯朵事先做好的小棉被里,取出剪刀在炉中的火苗上烤了烤,“喀嚓”一声将那根原本连接娜柯朵和孩子的脐带剪断了。
听着婴儿柔弱却有力的哭声,我为娜柯朵拭了拭额上的汗,看到她对我无力的笑了笑,我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