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礼物 ...
-
清晨起床，拉开窗帘的苏沫忍不住一声惊叹，回头兴奋的报告：“哎，快看，下雪了！”
展鹏飞用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窗边挨着她看还在飞舞的雪花，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奇怪？你哪一年看不到下雪？”
苏沫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下雪，只是每年的第一场雪总免不了让人期待和兴奋而已。
吃过早饭两人一起下楼。
刚出门口苏沫就被一个横空飞来的雪球砸中臂膀，肇事者是几个结伴去上学正在玩打雪仗的孩子。
几个男生见失手误伤了路人，隔着一段距离向苏沫道歉。本来也就是孩子们的玩闹，手上都没使力气，冬季穿得又多，所以苏沫微笑着摆手表示没什么。孩子们嘻嘻哈哈接着扔着雪球，一路跑远了。
走在前面的展鹏飞回头看着苏沫还带着笑的脸没说什么，又继续向前走。
大片的雪花还是又急又密的飘着，天空灰濛濛的，丝毫没有想要放睛的迹象。大概因为还早，小区物业还没有人清理积雪，地上已经被早出的人踩出了杂乱的脚印。
苏沫抬头看到紧挨着绿化带走的展鹏飞身后留下一串清晰的还算整齐的脚印，一时兴起，在他的身后一路踩着跟过去。
被修剪整齐的并不高的绿化带上积着很厚像棉絮似的白雪，顺手捧起一把握成团向前扔出去。
被雪团打中肩膀的展鹏飞回了头看着若无其事的某人，一面拍着肩上雪一面无奈的问：“你几岁啊？还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的响，苏沫的心情也无以复加的好，走近停在原地的展鹏飞，傻傻的看着他笑。
雪片很大，飘落在两人的眉毛和眼睫上，眼里的对方竟都像似传说中的冰封雪人，对望片刻相视而笑。
圣诞将至，酒店大堂已然早早的立起一株大型的圣诞树。从来不热衷这些外国人的西洋节日，但是看到被装饰的很有节日氛围的工作环境，苏沫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
还没到下班时间，林雪婷已经打来电话要她陪着去金店取戒指。看看时间，苏沫决定提前走。匆匆忙忙的跑到电梯口，正赶得及一部下行的电梯，只是开了的电梯门让她进退两难。
僵着脸迈入那人一直按着键等待她进去的电梯，看着门板无声的在眼前合上。苏沫连呼吸都要刻意的压抑，就怕引起身侧这位总裁关注。不过很显然那只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
“张雷这几天手头有些事放不下，没时间陪着林雪婷。”
把他这话品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原来他已经知道她翘班的原因。
转了头过去，看到专注于她脸上的眼神的时候若无其事的避开了。
她可以在很多人面前假装平静，却依然无法面对两人独对时那热切的目光。
“周薇要回来了。”
像似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凌逸风转移着话题。
“哦，快了。婷婷婚礼的日子不是就到了吗？”
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在一楼，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看着苏沫逃命似的匆匆走向大门口，凌逸风心里五味杂陈。想靠近却不能走近让他束手无策。已经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过去，因为那只会让她躲得更远。不是不清楚她已经很认真的考虑辞职这个问题，所以唯有处处小心，保持着让苏沫觉得安全的距离，但这样又让凌逸风痛苦不堪。
他最近已经极少的在酒店这边露面，整个事业里酒店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确实没必要把重心放在这里不假，而主要原因也是他怕频繁的出现最终吓跑了她。虽然总能看到她被展鹏飞接送，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是如果真正的眼不见为净，却又是另一种看不到的煎熬了。
取了戒指的两个女人就近到附近的商场里闲逛，苏沫还在挖苦着林雪婷那枚招摇的钻戒。
“说实在的，你的戒指还真值那么多钱。”
“是吧？姐姐我结婚怎么能那么小气！”林雪婷很自傲的回答。
苏沫假装认真的点头：“嗯。真不错。至少不怕停电，多闪啊！”
“去你的！你这叫嫉妒。”
“是，是，我就是羡慕嫉妒恨。”
林雪婷笑着一巴掌拍在她被挽着的手臂上，呛声道：“知道什么是幸福不？张雷说了，再大再闪的钻石也替代不了他对我的感情。”
苏沫吸着气用手捂着半边脸做痛苦状，然后对不明所以的林雪婷说：“哎！这牙整排整排的掉啊！”
反应过来的林雪婷拧着她的胳臂笑骂：“死丫头，敢笑我酸。”
说笑间，林雪婷的电话响。看她的神情，苏沫也猜到一定是张雷打来的。猜她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挂断，苏沫知趣的走到一旁柜□□自去逛。
没有什么购买计划，看的又是价格不菲的名表专柜，她放空自己盯着玻璃展柜里镶钻的奢华腕表发呆。导购小姐见多了像她这种只看不买的，随便搭讪着询问两句也就不再理她。
柜台的另一端，慢慢走过来一个女人。她好像极为认真欣赏着每一支手表，又做着比较，最后在离苏沫两三步左右的距离站定，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商品。
导购小姐每天面对不同的顾客，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几步开外时，便开始满面笑容，走到那位贵客面前极为热情专业的介绍，然后又从柜台下面取出两支手表给女人仔细看。
苏沫并不介意导购对自己的怠慢，本就没想买，当然不值得人家花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那份热情也会让她不自在。只是比较好奇销售的小姐怎么就能一眼分辨出自己和那个女人哪个值得下一番功夫去推销。
那女人听着导购的介绍，再去看手中的两支表，神情颇为犹豫，好像对于选择这其中的哪一支拿不定主意。大概也是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转头看过来时冲着苏沫无奈的笑笑。对自己这种盯着人家打量的不礼貌行为，苏沫也还她一个歉然理解的微笑。
正想去寻林雪婷，却被一声“请等一下”喊住。
回过头去，那位漂亮的女人正含笑向她点头，并探询着问：“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
不清楚自己能帮到这样一个陌生女人什么，苏沫虽然带着笑容却并不答话。
女人看她质疑的神色，温婉的笑着说：“可能是有些冒昧，我只是想请你帮我选支表送一位要过生日的朋友。我这个人，自己总是拿不定主意。”
看苏沫有些抗拒的样子，她解释道：“你不用为难，这两块表是同一个品牌，价位几乎一样，你只帮我看下哪支外观更漂亮就可以。”
即使不愿意帮忙，听到她这样说，苏沫也只能走近看看那两支让她犹豫不决的手表。
都是男款表，片刻的愣怔后，指向其中一只说：“我个人比较喜欢这个。”
女人听了，马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让售货小姐开单子。并感谢苏沫说：“谢谢你。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不错。”
苏沫一面跟她客气的说着“不谢”，一面心想着，她还真是个没有主意的人。明明自己看上的东西，偏偏要找个旁人来做决定，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选择恐惧症。
林雪婷走过来时，正看到女人跟苏沫道谢并告别，看着人走了之后问：“你们认识？”
苏沫耸耸肩摇头，还处于兴奋中的林雪婷也没再继续问，倒是看到专柜中的手表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要买？”苏沫看到她放光的双眼后知后觉的问。
“嗯。想买一对。作为我们爱情的见证。”林雪婷双眼盯着各式手表头也不抬的说。
“让时间见证你们的幸福？真够浪漫的，你想法很好。”
林雪婷指向柜台下面一款对表问苏沫：“你看这对怎么样？”
“不错。男的大气，女的优雅。相当漂亮。”
“是吧？我也觉得这对漂亮呢！”
苏沫点头，双眼瞄着那对手表下面的价格牌不紧不慢的说：“我指的是价钱。”
“得了吧你。这在你面前不过是零钱而已。”林雪婷很是不满。
“又不是我的。”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结了婚还谈什么你的我的，他有也不是他的错，他就生在那样的家庭，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矫情个什么劲啊？”
被她这么一说，苏沫反倒笑了，认错一般的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是我小心眼，矫情，行了吧！”
林雪婷悻悻的说她“本来就是”，返了身让柜台小姐把她看中的表拿出来细看。
心底里原本确实对于两人之间的收入划分的极为清楚。婚姻生活开始之初，她极为认真的提议，生活是两个人的，所以她有义务负担部分的家用。展鹏飞当时正看报纸，连头也没抬的淡淡回说：“不用，我自己负担得起”。说完这话并没有听到苏沫的回答，以为她默认下来。可是一段不寻常的安静过后，展鹏飞再抬眼看时，苏沫却只是沉静的坐在对面，眼神里有着倔强的坚持。
那时的展鹏飞觉得苏沫执拗的可笑，认为她没必要为了这么一点点事情小题大做。骨子里原本的大男人主义使得他一直认为，已然成了家的两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男人养家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她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斤斤计较。
苏沫的坚持其实也有她的考量，答应结婚之前确实没想到展鹏飞是这样一种家境。虽然谈不上富甲一方，但想较于自己的小康之家来说已然不在同一个等级上。她不是自卑，只是觉得跟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保有经济上的独立就能保留一份自信和存在感，也是从心底里想在钱财的问题上跟他划清界线。表面上她接受并愿意融入一段婚姻，组成一个家庭。而实质上，内心里某一处还顽固的抵触着这样亲密且毫无保留的生活方式，她还是希望两人能保有一些适当的独立范围。
展鹏飞看她丝毫没有松动想法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嘴唇也不自觉的抿紧。两人沉默的对视几秒钟后，展鹏飞终于开口“随你”。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声音很轻，淡淡的，随后起身上了楼。
苏沫虽然看出了展鹏飞的不满，不过她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AA制的夫妻生活方式在现在社会生活中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两个人没有谁依附谁的问题，各自经济独立然后承担共同生活产生的费用。
她不懂，以自己这样的人能理解的生活方式，为什么到了展鹏飞那里好像让他受到莫大的屈辱似的。原本还有想让他起草财产公证的想法，在听到他上楼后重力的关门声音时一并被打消了。细想下来，公证好像也没有必要，毕竟有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真有结束的那么一天，什么都不要也就是了。
不过很多事情后面的发展往往与最初的设想发生偏差。随着婚姻生活的不断延长，苏沫终于意识到自己提出的负担共同生活的经济的想法是件极为可笑的事情。因为除去她偶尔买菜和日用品的开销以外，其它的所有家里的费用支出都由展鹏飞的户头直接划走，而且她无意中知道自己父母那边竟然还被他买了几份大额的保险。问他的时候，居然还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似的回说：“一个做保险的朋友，只是为了帮他完成定额。”
给他钱时，还是那副轻淡的语气：“有必要分的这么仔细吗？孝敬老人而已。”
她确实再没办法坚持她所谓AA的生活，日子过得越长也越牵扯不清。每个月放在家里的家用，展鹏飞发现没动过，那么苏沫的父母家里过不久就有新的电器或其它保健用品送上门。节假日里，必然会有旅行团打电话过来确定出游的路线和时间。
起初，苏沫试着同他沟通自己的想法。无奈这个人每次都是同样的好态度认真听，而后却依旧故我。日子久了，苏沫终于放弃，生活开始理不清的过。
林雪婷比对着腕表，口里闲闲的问：“苏苏，你不买一对吗？这位小姐说圣诞期间有打折活动呢！”
柜台里面的女孩极为殷勤专业的解释：“没错。圣诞期间购买我们单支腕表可以享受折扣，对表还可以享有折上折，而且我们这些品牌的名表升值的空间都很大，就是更划算哦！”
被导购的一般话说的有些动了心，而且自己那只表也戴了很多年，偏巧展鹏飞的生日就在圣诞过后。自从认识以来，苏沫也没送过他什么节日或纪念日的礼物，反倒是他每个日子都不落下，每次出差回家也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小玩意买给她。这样想下来苏沫的眼睛就不自觉的流连于柜台下面的腕表中。
眼睛扫视过后，她很快的被一对样式简洁的对表吸引了目光。乌色的表盘，K金的表壳，黑色鳄鱼皮质的表带，没有耀眼的钻饰装点和繁琐的设计。
精明的导购小姐很快的对她目光锁定的那对表大加夸赞起来，不断的称赞苏沫的眼光好。
林雪婷也看过来，不过马上摇头说着：“这表看着太沉闷了，我不喜欢，我就喜欢闪的。”
苏沫听了很认同的点头，“你适合比较闪亮的钻饰的，我不行。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太招摇了，这种就很好很实用。”
导购小姐马上附和着说：“这位小姐真有眼光，这款腕表就是内敛、简约、大气，最适合您这种有气质的美女了！”
林雪婷听了笑骂她：“小丫头，是说我没气质又俗气吗？”
女孩子听了却很机灵的回说：“怎么会呢？像您这种叫有气场，一般人还真hold不住那么夺目的款式。”
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奉承话，林雪婷听了心里自然开心，很痛快的让女孩开单子。
苏沫虽然喜欢，可对于刚刚女孩子报出的打完折扣的价格还微微感到心疼，不过最后还是也开了单子跟林雪婷一起去交款。
买了表的两人后来又继续逛，林雪婷以结婚的借口买了许多，不过那些在苏沫看来根本就和结婚搭不上边儿，完全是她失心疯发作的结果。
不过反观自己两手提着的购物袋，苏沫也自责了一会儿。商场因为节日，各家品牌都在搞促销活动，以至于她这个非购物达人也没能彻底的把持住疯狂一下的欲望，添置了不少东西。
几层楼这么逛下来，两个人手里都各自提了不少的战利品。最后还是苏沫先告饶了说：“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要破产了，不能再逛了。”
林雪婷看看自己双手也难再负荷的重量，很是勉强的说：“算了，今天也买得够多了。姐姐可怜你，请你吃饭去。”
因为苏沫不想另外找地方，所以两个人最后在商场对面的粥店里解决晚饭。
期间张雷打电话来说会过来接林雪婷，她问苏沫：“一会儿先送你回去吧？”
苏沫想想张雷的事情也挺多，又不顺路，摇了头拒绝。
林雪婷却还是坚持。“那怎么行？这些天麻烦你的事情还不少呢，再不让我们送你回家，我们心里可过意不去。”
苏沫犹豫了下，拿出电话打给展鹏飞，很巧他就在附近谈事情，问了地点要苏沫等他来接。苏沫挑着眉对婷婷说：“解决了。你们不用送我。”
林雪婷终于不再坚持。
还没解决掉桌上所有的东西，准新郎终于露面。苏沫打趣他：“别的新郎也都忙，可也不是你这个忙法儿。人家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偏偏你忙的都是别人的事情。”
张雷并不介意，顺着她的话说：“我这也是为了老婆的日子能过得好点，不至于嫁给我后悔不是？”
落坐后的张雷看了桌上还余下不少的吃食，拿了雪婷的筷子吃起来。
林雪婷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心疼地问：“又忙得忘记吃饭了？”伸手招来了服务员又重点了菜和主食。
还没等服务员走开下单，张雷急着说：“粥来两份。”
林雪婷听了，睁大了眼睛问：“你到底是几餐没吃了？”
“风子开车送我来的，也没吃呢！”另外两人知道他口中的风子便是凌逸风。
林雪婷看向门口找人，苏沫把玩着桌上的手机。
张雷解释说：“他停车去了，我先过来。”
林雪婷见苏沫不出声，只低头摆弄着手机，想是因为凌逸风她才突然沉默了。转了脸对着张雷瞪起眼睛，张雷只耸肩表示与我何干的态度让林雪婷也没办法。
刚点的餐食送上的很快，服务员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上来的时候，凌逸风的人也到了。
桌子是四人台，苏沫原本和林雪婷两人对坐，张雷过来后已经坐到林雪婷的左手边，现在只剩下苏沫的左手边和林雪婷的右手边的空位，不过那位置现在放满了她们刚刚收获的大大小小的手提袋。
看他站在那张椅子旁，林雪婷连忙起身收拾她的东西，低头玩着手机的苏沫慢半拍的也拎过自己的东西，然后接着埋头玩。
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她乌色的发顶，一如多年前还在校园时几个人出来吃饭的情景。这样想着，微微愣神后方才拉开椅子坐了。
喝了一口粥，他忽地转脸向苏沫问道：“你吃了没有？要不要也喝碗粥？”
始料不及的苏沫按着手机键盘的手指一颤，抬头时却已掩去了眼里讶异的悸动神色，只点了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又去自顾的摆弄手机，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不如手中的机器能吸引她的注意。
曾经多年前，几个人也经常一起吃饭，他每次一定会问“想吃什么”？可是其实也都不用她回答，他自然会点他心目觉得适合她的东西。但苏沫从来没有告诉过他，那里面有她喜欢的，却也有她不喜欢吃的。不说的原因是他每次看到她吃东西时脸上总是满满的快乐表情，她不忍心将那样不喜欢的说出来让他失望。
经年后的现在，对于他时常表露出来的失望虽还不忍，却已经不会顾忌太多。因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失望到绝望等待的过程中的她，心里已磨出了茧，变得坚硬了许多。
虽然低着头，但苏沫强烈的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驻许久，她忍着不去看，却仿佛已经快被烧焦。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过后，凌逸风才开始小口的慢慢喝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