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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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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彼此煎熬中一秒一秒的蹦着,二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瘦着,而苗桂荣脸上也没有往日和煦和红润,脸色蜡黄整天板着脸的苗桂荣因为二喜的不听话也因为心底那份不知名的不安彻底的成了即将点燃的炮仗,祖孙俩一个苦着脸一个板着脸,让夹在中间的大壮、宋城大气都不敢喘,就怕一不小心把心情糟糕到一点就着的苗桂荣吸引过来。
一天又一天,好像较劲似的,无论宋城私底下怎么劝说,苗桂荣就是不松口,而试探性的问了两次的二喜因为苗桂荣的眼泪也因为苗桂荣突然的暴起而彻底消沉下去,沉闷的气氛让往日里热闹温馨的家好像一汪死水没有了活力。
7月17日傍晚,在苗桂荣通红的眼眶下,勉强吃了半个馒头的二喜放下碗筷沉默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脸色已经呈现病态的苗桂荣,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略微有些苦涩的笑意,“奶。”
沙哑的喊声让苗桂荣浑身一震,下意识的不想再听劝说的苗桂荣呼的一下站起身,“奶。”被拉住的右手和带着哽咽的哀求让苗桂荣脚下急切想要躲闪的步伐一下子顿住了,怔怔的背对着二喜看着抓住手腕上的手掌。
“奶,我不去了,我听你的,再也惦记了。”好像用尽全身力气吐出的低语却好比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苗桂荣心头,慢了半拍才明白二喜说的是什么的苗桂荣惊喜的蹭的一下转身想要说些什么,可转过身的刹那苗桂荣愣住了,满脸泪痕的二喜脸上有着来不及收起的痛苦,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老了变混蛋的苗桂荣顿了半响伸出有些发颤的手指碰了一下二喜不断滴落的泪水。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苗桂荣一一下子哭了,泪眼模糊中看着二喜发青的脸色,带着复杂的心情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二喜后背,“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啊。”
压抑的哭声、一拳又一拳锤在后心的拳头让二喜木木的站着闭上了眼,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断的心头念叨的二喜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如果说有什么是二喜执着着不能割舍不能放弃的除了亲情也只有那身绿军装,可二喜终究不舍得伤了苗桂荣的心,这两年,苗桂荣掏心掏肺的疼惜让二喜知道,坚持下去虽然能如愿可最终也会让老人伤透心,好像挖肉似的硬生生的把心底那份执念割舍固然会让二喜心如刀割,可这样的坚持,二喜能受得了,六十多岁的苗桂荣却受不了,正是因为心疼正是因为这份两辈子才得到的疼惜,二喜最终还是妥协了。
晚上躺在炕上,想到那无法在圆的梦,二喜的心充满了茫然充满了酸涩,不断的找着连自己都无法劝说的理由,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惦念,勉强压下执念,二喜拍了拍脸颊,“宋二喜,睡觉睡觉,一切都会好,不当兵也能出息人。”
可随着一下又一下拍打在脸上的巴掌还有那呼了一手的湿润,紧紧闭上的双眼,顺着眼角流淌的热泪一滴滴的滑落,在这个无人的夜晚,在这个不断让自己死心的夜晚,二喜哭着睡着了。
而在相隔不远的房间里,静静的躺在炕上的苗桂荣眼前全是二喜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二喜脸上那来不及收起的痛苦让苗桂荣胸口火烧火燎的难受,翻了个身,苗桂荣面向宋城,“老头子,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苗桂荣干哑低沉的声音让宋城微微顿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无声的叹息让苗桂荣鼻头一酸,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老了老了,真成老混蛋了。”
自言自语的嘲讽让宋城有些心疼身边跟着自己苦了一辈子的老太婆,无声的拍了拍苗桂荣外漏的手臂,“睡吧。”
宋城低低的劝慰让苗桂荣顺从的闭上了眼,可心底好像翻滚的油锅不断煎熬的苗桂荣虽然闭上了眼却没有一丝的睡意,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苗桂荣再次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边身子已经压麻,吐出一口气郁气,苗桂荣推了推身边的宋城,“老头子。”
同样想着二喜的宋城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看向苗桂荣模糊的面孔,“哎。”
答应一声后宋城再一次沉默了下来,宋城的沉默让苗桂荣无声的笑了,苗桂荣知道,宋城这是心里不舒坦,想想这半个多月来被闹的,苗桂荣突然觉得老脸臊得慌,躲在黑暗中,悄悄的蹭了一把干巴巴的脸颊,“老头子,你明天去找老牛头,让老牛头来一趟,就说我苗二姐找他要人情。”
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宋城呼的一下坐起身,不敢置信似的瞪大双眼,“老婆子,你、”
呵呵的笑声响起,“我舍不得二喜,孩子就那么点念想,如他吧,总不能让孩子留下遗憾。”
苗桂荣低低的带着叹息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内清晰的响起,楞了半响,宋城咧开嘴低低的笑了,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宋城的喜悦松缓的笑声,苗桂荣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就这样吧,一辈子图啥,不就图个孩子舒心。
好像开窍一样彻底想明白的苗桂荣解脱了,也沉沉的睡去,而躺在一旁的宋城却久久无法入睡,那怕看不清楚,宋城也紧紧盯住沉睡中的苗桂荣,宋城了解苗桂荣,之所以不强硬的劝说,就是因为宋城相信以苗桂荣疼孩子的那个劲头早晚会妥协,只是让宋城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妥协的是二喜。
想到二喜那流了满脸泪的脸和长长的叹息,宋城悄悄的笑了,宋城自豪自己的眼光,自豪自家孩子的孝心。
第二天,送走努力露出笑容装作自己不在意跟着大壮下地的二喜,心里不是滋味的苗桂荣催促着宋城赶紧去找村支书牛富,特意说明让老牛头晚上来家吃饭,宋城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大表,刚想说才七点太早,可看着苗桂荣瞪的老大的眼睛,宋城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的背着手离开了家。
赶走宋城,苗桂荣回屋上炕从炕柜李掏出几张大团结,换上干净的衣服颠颠的往公社跑,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公社的苗桂荣称了肉买了鱼又狠下心买了一瓶好酒和刚刚下市的西瓜,大包小包的提着一大堆东西赶在十一点才回家的苗桂荣对付着给下地回家的大壮、二喜做了顿面条后又神神秘秘的把哥俩打发出去。
杀鸡炖肉,从下午两点就开始准备的苗桂荣,在四点半看到了跟着宋城一起回来的牛富,看到牛富的那一刻,苗桂荣没有发现,虽然说的时候理直气壮,但直到看到人,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热情的招呼着牛富进屋后,苗桂荣从井里把镇了一下午的西瓜提出,切好端进屋摆在了牛富面前,看了看面前的习惯,牛富又抬头看了看苗桂荣,噗嗤一声,胖的都出双下巴的牛富笑开了怀。
“二姐,你啥事咱直说,这待遇我都毛楞的了。”
牛富打趣的笑声让苗桂荣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彻底松气的苗桂荣坐在了宋城身边看着笑呵呵的牛富,“老牛兄弟,二姐直说吧,我想从你这走走门路。”
神色认真的苗桂荣让牛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别人,牛富或许还能端端架子,可对于苗桂荣,牛富心中记着曾经那份情,牛富比苗桂荣小八岁,不说是从小的光腚娃也差不多,牛富娘去的早,扔下牛富和牛贵哥俩,要不是老苗家偷偷的接济,在后娘手里讨生活的半大小子早没了。
牛富到死都记得最困难的时候,是二姐苗桂荣省下口粮救了他们哥俩的命,虽然只是半块掺了野菜的粗粮饼,可就是那每顿的半块饼让牛富牛贵挺过了最难的时候,虽然发达了,虽然日子好过了,可无论是当了村支书的牛富还是吃了公粮的牛贵都记得这份情。
“二姐,你说啥事,只要我牛富能办到的,我肯定去。”牛富诚恳的回视着脸上带着淡淡恳求的苗桂荣。
牛富的回答让苗桂荣的心微微松了一下,“老牛兄弟,二姐想要咱屯子里今年的征兵名额。”
苗桂荣说完带着忐忑盯着牛富,苗桂荣就怕牛富答应别人,就怕让自家孩子失望,而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的牛富一脸诧异的看着苗桂荣,“就这事?”
苗桂荣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啊,就这事,俺家二喜想当兵,咱县里也不知道招多少人,我寻思着你手里肯定有名额,可你有也不是你个人的,指定是屯子里的,这要是还有人要,俺家喜不是就没戏了。”
不知道牛富啥意思的苗桂荣没有停顿似的一口气把心里那点担忧交代个清楚后盯着牛富等着回话,苗桂荣热切的眼神让牛富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宋城,“姐夫,你咋不直说,我当啥大事,这还叫事。”
牛富淡淡的抱怨让宋城呵呵的笑了,拿起一块西瓜递给牛富,“吃吧。”,宋城心里明白别看牛富整天笑呵呵没个正形似的,其实本事大着哪,只是这人会做人,从来不再屯子里跟这些老人装干部摆谱而已。
接过宋城递过来的西瓜,牛富直接塞到苗桂荣手中,“二姐,你等好消息吧。”
终于等到的肯定回答让苗桂荣顿时笑眯了眼,使劲一拍大腿,把西瓜往牛富手中一塞,“等着,二姐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不容拒绝的颠颠的小跑着进厨房,没一会,刺啦一声爆锅声响起,看了看一副胸有成竹悠哉悠哉的宋城,牛富呵呵呵的笑了。
确定了牛富给办事的苗桂荣没有急着告诉依然有些消沉的二喜,而是悄悄的按耐着心底的焦急等待着确切的消息,时间缓缓滑动,半个月后,拿到名额的牛富带着点点得意把名额送到了宋家,拒绝了苗桂荣的挽留,牛富离开了。
而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牛富说的报名表,苗桂荣的心底一阵复杂,晚上吃过晚饭,苗桂荣叫住了准备回屋的二喜,把报名表递给了二喜,在二喜红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的脸色中,在二喜掩饰不住的喜悦下,苗桂荣回抱着兴奋的嗷嗷直叫唤的二喜无奈又释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