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122、119光明

　　斯特林带着李玉涵在山洞里猫腰前行。
　　“地方是糟了点，但我想带你见他一面地好。他是个高人，只是有点怪。”
　　李玉涵道：“你的身手要超过很多人，一定是曾受高手指点。所谓天地君父师，你自然要对他礼遇。只是这个地方……”
　　这洞口极窄，又兼有深潭水蒸浸，潮湿滑溜，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地方可不像个人住的地，倒像是蛇虫鳄鱼待的。”
　　斯特林笑道：“也是三弟运气好。这后山挨着的就是深蓝军校，当年我们三人逃课，他居然失足落了下来。我和大哥找了他一夜，想不到他小子就拜了一个高人。起初还不告诉我们，要不是大哥从他的步伐举止看出端倪，这小子还不坑死我们。”
　　“所以有时候我真心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男主角？”
　　“……”
　　两人再走一阵，隧道渐宽，已经可以直立行走，可是周围还是暗黑暗黑的。李玉烟手提着一盏小灯，斯特林道：“我们每次进来都是摸黑进来，虽然一片漆黑，但也习惯了。”
　　李玉涵看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知道鬼吹灯吗？在隧道中行走，始终是要提一盏灯的，灯灭意味着人必须离开。这是走山洞的常识。”
　　“这样，”斯特林问：“是鬼作祟吗？”
　　“没氧气了。”
　　“……”
　　猛一阵狂风袭来，李玉涵手腕上铃铛大震，灯火忽闪，坠入一团黑暗中。
　　“啊。”李玉涵惊呼一声。
　　“没事。”斯特林握住李玉涵的手。
　　“不是。”李玉涵甩开他的手，前面隐约闪起亮光，看起来像上面有个大洞，光线折射下来。她抓住了自己衣服前襟，“那阵风把衣服吹开了，”
　　“没事，”斯特林说：“反正我啥都没看见，不如你再来一次？”
　　李玉涵装没听见。
　　两人又走了一阵，始终没有走到头，地却越来越平。斯特林觉得有些奇怪，以往他跟明辉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走太远。
　　“难道走错路了……”他一言未毕，突然左首传来大笑之声，“哈哈，哈哈！”这虽然是笑声，但听起来又像号哭，语调癫狂魔幻。如果是普通人在阴暗的隧道中，听到这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恐怕要比遇到任何怪物都要心惊胆战。
　　斯特林心中腹诽，这分明就是当年自己被明辉带进来的翻版，他当年饶是大胆，也还是吓得遍体冷汗。今日又不是拜师求艺，何必为难李玉涵呢。
　　不过李玉涵生就不是一般人，只见她迅速朝右侧的方向奔去。
　　“你选方向好快？”斯特林赞道。
　　“回音辨位。”
　　“……”
　　待转过两个弯，眼前果然有了光线。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秃头老人，盘膝坐在一堆岩石上，凛然生威。
　　“师……”斯特林一句师傅还没叫出口，李玉涵已经抽出君子剑朝着山中老人丢过去，霎时间一片剑光四射，君子剑如同水面上的水漂，切了过去。
　　山中老人头也未抬，只是伸出一只手，君子剑卡在他三尺开外，随后被反射了回去。
　　“师傅手下留情。”斯特林失声叫道，生怕山中老人一时气愤伤了李玉涵。
　　但见这剑带着劲风飞回来，擦过李玉涵的面颊，切下她一缕秀发，插在山岩上。
　　“谁是你师傅，”山中老人说：“你又不是我的弟子。”
　　斯特林见李玉涵并未损伤，知道山中老人手下留情，略为宽心。
　　但他猛一回头，又吃了一惊，周围居然变成光明普照，除了山中老人身侧三尺还是漆黑，但自李玉涵剑锋切过的地方，都变得明亮起来。
　　“破幻术。”山中老人仔细端详了李玉涵，只见面前的女郎，窄肩细腰，端地是清秀，“小女娃，近两百年来，没有人敢对我出剑，你的胆子够大。”
　　李玉涵一面从山岩上拔剑，一面回答：“我不习惯见一个幻像。既然您要见我，那还是解除了幻术，大家见个明白。”
　　君子剑被射入山岩很深，李玉涵甩出腰间碎银鞭，卷住剑柄，居然不能把它抽回来。斯特林赶紧过去帮忙。
　　“我看你，是胆子大到不知天高地厚。”
　　在斯特林的帮助下，李玉涵好歹把君子剑拔了出来。她收剑回鞘，应了句，“承蒙谬赞。”
　　“……云裳是你什么人？”山中老人问：“你是她的女儿吗？”
　　若是一般人讲这句话，李玉涵定然动怒，她容不得任何人污蔑她师父云随雅，可是山中老人胡乱猜测她跟师父的关系，却只让她眯了眯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说：“既然你都不肯以真面目见我，光明大将军。”
　　光明大将军五个字一出口，斯特林陡然一惊，他自然知道山中老人不是普通人，可是两百年前的传奇光明大将军，此时被李玉涵用一种极平常的口吻说了出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李玉涵对斯特林说“他教你的是七十二路空明拳，不是光明还是谁？”
　　“空明拳不是光明将军的绝学。”斯特林对她低声说道。
　　“现在知道为什么你跟明辉比，根本不像男主角了吧。”李玉涵回答。
　　“……”
　　山中老人注视李玉涵良久，最后道：“罢了，这幻术既然被你看破……”随着这句话，金色的光芒从方才君子剑切过的地方再度蔓延，过渡到山中老人全身。一直盘坐着的老人站了起来。
　　他突兀地站在中央，身材修长而挺拔。
　　光明大将军的赫赫英姿，宛若昔日第二帝国的英灵再现。只是苍苍头发，才显出他的老态，像是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妖怪。
　　“她是云随雅的弟子，”斯特林赶紧亮明李玉涵的身份。
　　“哦。”光明应了一声。
　　李玉涵倒并未注意光明的真身，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光明背后的岩石。藏青色的岩石若隐若现地显示出一道巨大盘桓蛇纹……
　　“原来是这样，果真是命……”李玉涵默默自语，随后又把目光投射在光明的右眼下方，那里有一片小小的蛇鳞。
　　“你知道，”她突然发问：“你为什么能活过这两百多年吗？凡人只能活最多一百五十年，可是你却像个不死的老妖怪一样，活了几乎两百五十年，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光明怒道：“你们占星宫的人，会不会说人话？”
　　李玉涵今天的脾气好地让斯特林惊奇，“世上已无占星宫，只有芙蓉殿。况且光明将军，您这话说得太奇了，难道你现在算是人吗？”
　　“……”光明被哽，最后道：“算了，都已经两百五十年了，我也没有必要跟云裳的女弟子……”他看了一眼斯特林，又道：“没想到最后我的后辈，居然娶了云裳的弟子，兜兜转转，最后会有这种事……”
　　他背后的光黯淡了下去，四周笼罩着冷然的悲伤。
　　“我们第一次在校场比试的时候，你用来阻挠我的瞬步缩地，”李玉涵对斯特林说：“这瞬步我见师父使过，但我和璀璨都没有学到，夭童子也没有。”
　　光明和云随雅的关系，显然不是一般。
　　“小姑娘，”光明说：“你方才问我知不知道跟我同时代的人都死绝了，只有我活过这两百多年。我现在告诉你，我当然知道。我活地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因为这个东西，”他指着身后的，“翼蜥封印。”
　　翼蜥是蛇中之王，在传说中遭十三神族封印，蛇体被分为七块，被封在沙特七国。后来时代迁移，七国变成九国。不过现在看来，传说始终是有误的，李玉涵和光明指出，真正翼蜥的骸骨是在此处。光明正处在这个封印之中。
　　“翼蜥。”李玉涵有些怅然般说道：“我倒还是真要感谢您坐守阵眼。”
　　“为什么？”
　　“因为你把师父从近似永恒地沉睡中唤醒了，没有你镇守这翼蜥封印，也就没有师父的觉醒，也就不会有我和璀璨了。虽然你是无心的，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前缘后果，谁知谁欠，谁欠谁还，因果循环，果然报应不爽的。”
　　光明道：“我也想问你，占星宫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这也是，困扰我近两百多年的问题。”
　　斯特林以为李玉涵会断然拒绝，没想到李玉涵居然反问：“要听故事吗？要听的话，我就说给你听。”她又看一眼光明，“其实对两百年前的事，有很多细节我还不清楚，还请将军给我点细节补充。”
　　“我能吗？”光明反问。
　　“当然能，”李玉涵说：“占星宫是用来监视雪国后裔的，在十三神族中雪国人身上，封印了翼蜥的灵魂。”
　　“……哦，”光明说：“但这跟两百年前又有什么关系？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搞清楚两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是搞不清楚，只是再也不愿意去回想了，既然结果已经是这样，再去想那其间的过程，也没有意思了。他那么喜欢她，最后却见她屠杀生灵，到最后的最后，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他始终不知道，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两百多年，始终没有想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预告：师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