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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子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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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公子朔名姬朔,此人阴毒狠辣,做事但求目的不折手段,旗下十二黑影,二十四死士,各司其职各谋其事。
莘野,江畔。
一望无际的江面微有涟漪,四周寂静。
江边一席芦花微风一吹,纷纷扬扬。
江边站着一个人,短衣灰裤,容貌却是不凡,少年站在江边不动,不多时芦花纷纷扬扬落了满肩。
过了一会,过来了一个人在少年耳边低语。
少年脸色大变道:“公子在何处?”
“公子现在还在新台宫内。”
“绉介卿现在何处?”
“花坊。”
少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皱着眉头,思前想后。
“此事容不得耽搁,可是,太子那边。”
那人急道:“公子已将八影十六死士潜伏在此处,就算太子有翅膀也飞不出莘野。”
少年皱眉想了片刻道:“好,那我去了,你们必要将太子就地处死。”
“然。”
容不得多思,少年转身上马奔驰而去。
烟生翠暮,日照绮缭。
朝歌城通衢大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楼群逶迤。
人群往来,比肩接踵,从官客卿,足饰珠玑,时有可见。
一座酒楼的二楼。
一个宽衣博带的男子端坐临窗位子,腰金佩玉,衣裘冠履,乌发金冠,极为醒目。
不多时,楼梯口出现一个少年,短衣黑发,相貌清俊。正是先前在江边的少年。
“公子。”少年下跪。
“右公子职原君下绉介卿已死,十三幸不辱命。”
“噢—”宽袍男子声音微扬,右手执铜爵,左手轻转大拇指上的血色玛瑙指环道,“怎么死的?”
“绉介卿与黄子膳密谋加害公子,欲将公子骗往花坊,借机行刺…”
“怎么死的。”
“啪”铜爵重重一放。
十三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临窗而坐的男子,利刃一般的眼神看的他无所是从,果然,无论多大的场面都能应对,唯独面对他。
“属下听说邹介卿不贪酒不好财,却有一恶俗,喜欢纤细的少年…属下、扮成花坊的小官,趁邹介卿醉酒时,一刀毙命。”
十三淡淡的说道,事实上过程何其凶险,他差一点就被邹介卿的属下砍死。
右公子职原君一党几日之前,在朝堂之上对公子朔里外夹击,字字罄罪,公子虽表面不语,实则对职原君等恨之入骨,得到职原君等人欲设酒款待公子朔,实则包藏暗杀之心。他刚到那里去,不曾想右公子没到,而且公子也没去。
他早就该想到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赴宴。
他突然傻的可怜,只是不想公子受到伤害,身体的某个部位还很不舒服,他很想现在跳到沸水中沐浴,洗去那些污垢。
宽袍男子昂起头,嘴角一丝浅笑,他拂过十三如玉的面容,至修长的脖颈之时,手微微一顿,十三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下次在自作主张,杀无赦!”
“是。”他松了一口气。
“起来吧。”
“是”
“太子那边…..”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楼下有人“噔噔”上楼来,原来是黑影其一。在公子朔耳边耳语了几句,公子朔脸色大变,十三就听到“哐”
的一声,几上鎏金铜爵被扫落在地。
“寿儿!”公子朔呆站在那里。
十三心中跳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心中隐隐不安,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却扑捉不住。
朝堂上,卫王端坐在高堂之上。
“众爱卿,齐国遣邀兵公伐纪,寡人欲派人前往商议,不知谁又勇气前往。
众官面面相觑,无人上前。
立在前端的王子伋躬身上前:“禀父王,儿臣愿解父忧。”
卫王抚须道:“吾儿之举,父心甚慰.”
退朝之后。
公子朔随着众人出了朝堂,正欲出宫,却听见一个尖细声音从廊边传来,他微皱了眉,向那边走去。
“公子,大王让奴才把这个交给你。”那人是卫王身边的吴内侍,他看看了四周,见没有人,才将手中的物事交给公子朔。
“大王说,一击即中,莫失良机!”吴内侍低声说道。
公子朔的眉头跳了一跳,接过东西,微笑道:“多谢公公了。”
出了宫门,十三早已躬身等候,他看见公子朔向这边走来想掀开车帘子,公子朔一摆手:“今日不坐车,走回去吧。”
主上的心情似乎很好,十三心中想,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
沿着城垣慢慢的向前行,厚重的城墙矗立在那里,经历多少的沧桑岁月。
“十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十三在他身后一时忪怔。
“属下记得。”
十岁那年父兄皆死于战乱,母亲死于疫病,只剩一个他,孤零零站在街头,大寒之时,薄衣破鞋。
他如神诋站在他的面前,只说了一句:“你想吃饱饭吗。”那时他只有他一半高,他抬头看他,面前的人宽袍金边,高发金冠,气势凛然的看着他,他愣了半天,然后用力的点头,他浅笑,他以为是对他笑的,没想到他转过头去对身后那个略年穿着华服的少年道:“寿弟,这个孩子送给你当个内侍吧。”
内侍,当时的十三还没有想过这个是做什么的。
他只是在想,只要跟着公子,就不会挨饿了。
他跟在他们身后,然后到了一幢很大很豪华的宅院。
“寿弟,我让厨房做了你爱的三鲜烩。”他温柔地说道。
“谢谢大哥。”
华服的少年很开心,一溜烟跑了。
一边的饥寒交加的少年摸摸肚子,看着地面。
公子朔转过身来,冷眼看着瘦小的少年。
叁
昏黄时,天倾青,闻鸱振羽,草惊兮。
公子朔低头看了他一眼,皱眉唤人把他带下去,他依旧低着头不声不响也不动。
公子朔面露不快,正欲发作,他突然跪下:“公子,善儿一定舍身以报救命之恩。”
公子朔皱着眉头道:“你叫善儿?”
“恩。”
“名字改掉。”乱世之中居然有人取这样的名字,真是可笑!
“是!”
“怎么?”公子朔看着仍然跪着的少年。
“我要留在公子的身边!”少年稚嫩的声音铿锵中带着一丝暗哑。
公子朔不屑,却是丢给他一把短剑,指指站在他身后的内饰,声音平缓不带一丝波澜:“好,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先把他杀了。”
少年心中一震,惊恐回过头,看身后的人。
比他更惊恐的事身后的内饰。
他见多了生离死别,被人欺辱,父兄皆是被别人活活打死的,乱世乱世,可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啊!
内饰瘫软在地,苦苦求饶。
他微微抬头,看见宽袍金冠的男子站在那里,表情淡漠,左手拇指一枚血色玛瑙指环,如同凝结了的鲜血,刺目耀眼。
“他不死,你死。”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好像谈论天气一般。
公子朔说完这句话嘴角微微上翘,却满是不屑鄙夷。
少年怔了怔,向前爬了几步,用力抓住冰冷的宝剑,颤抖着手。
“善儿,你要记得你的名字的意义。”
“善儿,你要记得知恩图报。”
“善儿,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活着!”
公子朔的眼神依然轻蔑。
最终,少年闭着眼睛刺出一剑。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手背流过,内饰求饶的声音渐渐的小下去,直至气绝身亡。
“韩烛,把十三带下去。”
十三跪下身:“公子,我可以把他葬了吗。”
韩烛面色一变,怒喝:“大胆!”
公子朔还没开口,十三胸口已经重重挨了一掌,他摔倒在地,吐了几口血,仍倔强的抬头看着公子朔。
公子朔挥手:“罢了,韩烛,你找人将他好生埋了吧。”
十三松了一口气,亟欲谢恩,却是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肆
宫城外街道之上人影甚疏,十三怔怔看着停在原地的公子朔,顺着他的目光而望,一座宫殿华美恢弘,拔地而起,正是宣姜夫人的新台宫。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蓬搽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蓬搽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他听过宣姜夫人的故事,从不敢稍作妄语,从他十年前做了死士,公子下的命令从不多问。他一直铭记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新台之水,莫再生波澜。”公子朔喃喃道。
突然,一把剑从斜刺出现。
“锵—”十三表情漠然,耸身挡在公子的身前,一阵刀刃相击之声后,偷袭者四人死,一人被活捉。
“公子,是王子伋和左公子的人。”
“杀。”
“将首级送到左公子府上。”
“是!”
一路上十三都在观察公子朔的脸色,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发怒不悦的异常。
“朔儿。”一进门,就看见庭中立着一个人,华服繁饰,金簪冰纨。
“母亲。”姬朔行礼。
正是宣姜夫人。
宣姜夫人肤若凝脂,双眉如飞絮,只是一双眼冰冷凌厉,面无一丝表情。
她冷冷看了一眼跪地行礼的十三:“你退下。”
“是!”
室内几上摆了青铜香薰,浑厚凝重,缠雕铭文,青烟缓绕,扰人心坠红尘,在烟瘴四起的深渊中苦苦求生。
“大王如何说。”
姬朔将白娟展开,递给宣姜夫人,细腻白色绢布上四个苍苍幽深大字映入眼帘。
“白旄者,诛!”
“卫晋老贼果然是心狠手辣,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下得了狠心,王子伋一死,他道他可以高枕无忧。”宣姜夫人哈哈大笑 ,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公子朔漠然看着疯狂的母亲,心中一片萧然
“何人!”室外突然一片喧嚣。
不多时一个死士擒了一个人进来。
“母亲,太子殿下天性仁孝,温润至善,于国于民,都是善事,为何要杀他。”身穿华服的青年身子被死士死死的扭着,动弹不得。
跪坐于席宣姜给姬朔打了个眼色,姬朔垂手敛衽,淡漠看着束缚着公子寿的死士。
死士心中一凛,立刻放开公子寿,公子寿一经挣脱倒是安静下来,却倔强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主上,恕罪!主上,恕…”最后一个字生生咽在自己的喉咙口,委顿在地。
公子寿一脸惊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穿灰衣的少年一脸漠然的将刺入的剑拨出。
满地鲜血。
“十三,请公子寿回房。“
“是。”
公子寿皱着眉头,苦恼的坐在房中。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居然要杀伋哥哥,伋哥哥那么温和善良的人,即使贵为太子后,也从不趾高气扬,一如既然对待官吏下属。
不行,一定要去告诉伋哥哥,让他不要去。
公子寿偷偷的看了站在门外的人。
“十三,我要见我大哥。”他说道。
“主上有令,十三不准离开公子。”十三头也不回道。
“你……”公子寿气结。
“寿儿。”公子朔立在门外喊道。
“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的三鲜烩,吃点吧。”
“你不放我出去,我不吃。”公子寿闷声道。
“好,只要你不出府邸。”
公子寿打开门。
十三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他的背影,那人此刻定是神情温和,与平时不同吧。
“寿儿,你长大了。”公子朔叹息一声,“你应该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公子寿道:“我只知道我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别人想我应该做什么。”
“你那样做,母亲不会开心的。”公子朔沉声说道。
公子寿又将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姬朔的眼神暗了下去,回到之前神情淡漠气势却凛然的样子。
“十三,派两个人好好跟着公子寿,不要让他出大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