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错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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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的寿宴结束得很晚，彼时城西的坊区已沉入了安眠。
我身穿夜行衣头戴黑巾斗笠快速地在民房的屋顶上奔跑，借着散碎的月光寻找安兴坊的天宝客栈。
一盏茶之前我正在寒枫院里同老头谈话，有个红月联盟的人求见，他说城西安兴坊天宝客栈的天字一间里有人吹响了墨箫。墨箫是雇主与天神左翼联系的信物，用只生长于海底的墨竹经过特殊手法制成，其声飘渺如同呓语，只有天神左翼的海妖才能听见。三国中人皆视拥有墨箫为莫大的荣耀，因为只有经红月联盟认可的“大人物”才有资格跟天神左翼谈生意。而天神左翼的信誉也一向很好，就是要价高了点，并且雇主还要承担被泄露情报的风险。不过凡是上门找上天神左翼的，不是十万火急就是已经束手无策，承担点风险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今天的联络信号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因为今天是精灵族的天祭——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所以红月联盟的精灵全体回和歌山过节团圆去了。而在这内陆之中海妖又是无法行动的，因此完全没有可以出动的成员。本着天神左翼从不放顾客鸽子的宗旨，老头毅然决定派冥神右翼的人去救救急。于是本少爷主动请缨，一路摸黑摸到了城西。其实我主要是想熟悉一下地理环境。
由于我今晚的出色表现，老头对我彻底地放心了也彻底地不放心了。放心的是他确定不用再对我进行任何特殊训练，不放心的是我才能出众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事实上少爷我只是一清清白白的穿越人呐，反倒是他自己极为可疑。试想有哪个二百五会辛辛苦苦建立一势力与三个国家为敌而只为维护世界和平？你信不信他只是因为崇拜美丽的救世主传说而甘愿牺牲自我？反正我是不信。维护世界和平虽是真的，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但谁能断言这整件事情就如你外婆做的豆腐脑一样清白？
人，终归是自私的生物。我没有那样的胸襟，也不相信他会有。
当我正打算理一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调整一下我的长远计划时，一块巨大的红木招牌吸引了我的视线。总算找到了，天宝客栈。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客房亮着灯了，所以天字一间很好找。
我灵巧地翻过那扇敞着的窗户，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间铺着绒毯的地板上。目力范围之内没有人，不过屏风后面传来清晰的水声，一个人影在晕黄的灯光下映在屏风上。是个男人，还是个身材不错的男人。
我浅笑一下打量四周，目光很快被放在桌上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枚精巧的戒指，银色的翅膀托起金色的宝石。心脏没来由地震了一下，我直直地盯着它，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去。就在快要接触到它的一刹那，我猛然惊醒过来，倒退三大步强迫自己坐在窗台上，不看它。真是邪门，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量不断驱动着我的身体去碰它呢？
就在这时，那男人从屏风后面出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真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人，他有着绿色微卷的长发和极具雕像美的脸，一对碧色的杏眼是绿海深处那暗涌的波光。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古希腊的诗人。美人此时正随意地披着件浴袍，敞开的衣襟露出一大片白皙美好的胸膛。我刚才说错了，不是身材不错，是非常好。
我看着从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在他的胸膛上划出妖异的曲线，戏谑道：“芙蓉出浴，美人，你皮肤不错。”
绿美人愣了愣，然后迅速地掩好了衣襟，满脸戒备地望着我：“你是谁？”
我不答反问：“是你吹的墨箫？”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不是精灵。”陈述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你的身上没有精灵的气息。”
至此，我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那对狭长的尖耳朵，原来是个精灵。怪不得美得跟常人不一样。“我是冥神右翼的人。今日是精灵族的天祭，红月联盟所有的精灵都和家团圆去了，所以我来应个急。话说回来，你怎么没回去？”
“打探雇主的私人问题，如果是天神左翼的人，一定不会这样做。”他放下戒备的神情，坐到桌边沏茶，“我是风翎国钧天院的封魔祭司，请天神左翼为我寻找一个在水曜星掌管星域时出现的少年。”
“好的，我回去通报一下，如果城主接这笔生意的话，明日便会有天神左翼的精灵来同你谈价钱。”事情办完了，我翻身跃上窗台，临走时冲他回眸一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美人，我们后会有期。”
后来我才发现，当时我戴着黑巾斗笠，美人根本看不见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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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息目送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隐隐觉得好像不应该放他走。他自嘲着最近太敏感，小心翼翼地把银戒套在无名指上。
“你怎么没回去？”
耳边又响起了刚才那人的话，钧息垂下头去满怀忧伤地望着手上的戒指，喃喃：“主人，钧息已经回不去了，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就只剩下主人了。主人，你究竟在哪里？”
“叩，叩，叩。”
此时外面响起了有节奏的叩门声，钧息忙掩去眸中的忧色，回头望向那个不经允许就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人。
“宁王爷，左相府的寿宴散了么？”
“散了，散了。”紫衣的王爷坐到桌边抱起茶壶就开始牛饮，活像个刚从干旱地区来的难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满足地叹口气，左手托腮笑吟吟地望向美貌的精灵。
钧息不自在地后退一点，垂下头去。
他忍不住朗声大笑：“钧息别怕，我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我有了新的猎物。那可是个旷古美人啊，明天他要来我住的行宫，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极品把你给比下去了？”
“不了，我明天要回国了。”
宁王爷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疑惑道：“这么快？”
“恩，护送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今你人在火翼国境内，是他们的贵宾，他们定会想尽办法护得你周全。我来时过于匆忙，尚未分配好寻找大主祭的工作，必须尽快回去才行。”
“随你。”宁王爷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钧天监已经被皇兄做掉了，为了封锁大主祭已经出现的消息。”
“是么。不过要不了多久，一定会再封一个的。”
“我可以请缨担任钧天监，不管怎么说，表面上的情面皇兄还是要顾的。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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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府的时候已时过子夜，如意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面会周公。原本无论小厮还是侍卫都没资格睡床的，可我毕竟是来自现代的人，不忍心看着如意睡在我床脚下的地板上，于是遣了两个侍卫搬了张床过来。这小子倒是当真不客气，我叫他不用等我了他还真的不等，若是以前，这样的用人根本别想进我东方家大门。
话虽如此，我仍然很小心地坐到桌案边，就着昏黄的烛光安静地赶我的设计图。
却不想他其实还没睡着，我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他清朗的声音低低传来：“公子，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呆在你身边？”
我笔下不停，漫不经心敷衍道：“伺候我呗。”
“胡说，今天你对福总管，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我搁下笔来，这才发现如意的语气有些不对，似乎带着一种苦涩的味道。我回身看他，却被垂下的白纱帐挡去了视线，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坐在阴暗里。
“公子，不管你如何看我，我想说，我没有也不会将你的任何事情上报给城主，但也不会把城主的想法告诉你。”
我冰冷地看着他，不屑地笑了：“罹空，你以为我银月会相信谁么？”连我最信任的人都背叛我了，你说我还可以相信谁？
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的心就特别容易乱，就像现在。与如意的一番话，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工作，这个少年总是那么轻易地打断我的思绪，翻出那些尘封的记忆，有关东方钰。那些过去就像关不住的猛兽，搅地我心烦，扰得我疲累。以至于当我三更时一沾上枕头，就完全彻底地臣服在了周公的靴下。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十一年前。
那时候，六岁的我第一次去ＵＳＡ，有东方钰陪着。在那里，我遇到了兰，他让我偿到了惨败的滋味。
唐人街上，十五岁的少年有着长长的金色卷发，张扬的笑容撕裂了身后的朝阳。他毫不避讳地说他是“罪”的少主，Lancer•van•Linsen。我记得他当时嚣张地挑起我的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宣布：“我赐予你与我相伴一生的荣耀。”然后，东方钰的拳头就毫不犹豫地招呼了上去。
初遇之后，兰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不，准确地说，是骚扰。凭借着“罪”庞大的势力网络，他总能清晰地把握我的行踪动向，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有关我的半纸资料。虽然东方氏在美国的势力远不如中国本部，但东方家的人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得到的。那段日子里，我利用东方氏在美国的势力与他斗智斗勇，结果却输得节节败退。直到最后，落荒而逃。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弱小，在兰的面前我就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鹰，无处可藏，却还倔强地维护那可笑的骄傲。我确实还小，可我是早懂事的孩子。是兰，第一个打碎了我的自负，他成了我努力的目标。
当我和东方钰登上驶往中国的客轮，隐藏在三千多乘客中时，天知道我有多灰心。可是没想到，更灰心的还在后面。兰最终还是找到我了，盛怒之下，他用直升机投下了一颗人体炸弹，若不是东方钰及时抱着我跳入海里，只怕我也将成为海底的一粒沙砾。
我们扶着客轮的残骸在海上漂流，原本此时东方钰应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相信我，我不惜一切也要让你看见每一天的朝阳。”可是梦境进行到这里，却和记忆脱轨了。我惊恐地看着白净温柔的哥哥迅速成长为一名高大英俊的男人，他那被沙漠地区的风雕刻得如刀削般锋锐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东方月，怪只怪你太完美，有你在，我永无出头之日。”然后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把我推了下去。
我在冰冷的海水中睁大了眼睛，想哭可是流不出泪。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面上他陌生的脸庞越来越远。痛苦就像围绕于我周围的海水一样，堵得我喘不过气来。当我以为我会在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他唤我，月，月。伴随着那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我熟悉的风的香味。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我极力向上伸出手去。我就知道，哥，你不会背叛我的。
我终于抓到了他。我此时真的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把他禁锢在我怀里，再不放开。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翻身把脸埋如他冰凉如缎的发丝，沉沉睡去。
无梦好眠。
我真的很久都没睡这么塌实过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幽幽醒转。醒来以后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妙，我怀里竟真的抱着一个人。我深吸一口气，很冷静地低下头去，却见美人眨着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很冷静地说：“你想把我闷死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