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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王家學院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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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老是擅自决定!」
「我不知道!」
「太傻了,我真该带你去拜*厄毗米修斯!」
(厄毗米修斯(Epimetheus):普罗米修斯的兄弟。最愚笨的神之一,被称为“后知者”)
似乎因为对方一直辩解着「忘了」、「不知道」,亚历山大更是恼火,而被这麽骂的加米尼委屈的皱起眉头,最后索性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怎麽说你了。」
看到少年眼眶一红,亚历山大再生气也只能叹口气,抱着双臂之后又瞄了加米尼一眼。
「......对不起。」
作梦也没想到他会直接道歉,亚历山大被加米尼拉拉凯顿时一愣。
「算是我的错,可是......」加米尼无奈万分。「我真的忘了,跟你道歉,不要再骂了,其他事情已经够我烦恼了......」
「......我接受,赫非斯辛。」亚历山大最后耸耸肩,把他的头靠到自己肩上抚了抚。
「但是你答应我了,不管任何事都不要瞒着我,不然我怎麽顾着你呢?」
「我保证啊,只要能好好活下去......」
加米尼伸出拳头碰碰亚历山大的拳头,对方皱起眉头。
「这是什麽?」
「保证啊。」加米尼又跟他拳头相碰。 (其实是西方男孩子常用表示「约好了」或是「合作」的手势)
「你的把戏真多。」
亚历山大也用拳头碰碰加米尼,然后突然又竖起中指。
「那这个,祝福你的意思?」
「......对,对,是祝福你。」加米尼感到汗颜,明明是污辱至极的一个动作,可是因为自己乱说,他完全信以为真。
「可是我每次这麽做,你看起来都很像被诅咒。」眼睛一利的亚历山大说。「而且,长者跟少年之间的约定动作也不是拳头。」
「那是什麽?」加米尼见对方神秘的一笑忍不住凑近。
「亲吻啊。」
「什麽都是亲吻,感谢亲吻,约定亲吻,跟酒神敬酒也亲?」
被在嘴唇上一点的加米尼耸耸肩,但看到亚历山大凑近等着,眯起来的蓝色双眼盯着自己,刚刚在房裡那个吻又突然浮现。
其实很多学院裡很多长者跟少年都会当众拥吻,一个出远门或是运动会得了奖,两个人亲吻根本是家常便饭,在现代情侣接吻也不稀奇,但是跟另一个男人......加米尼还是犹豫一阵。
「......算了,傻瓜。」
因为加米尼没动,亚历山大等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可是随即被加米尼在唇上一吻,轻擦而过却是让他一愣。
「......真是随便。」
一会儿亚历山大转开视线说道,可是加米尼却见他拳头抵在嘴上遮住笑意。
「喂,你不会要求太多了吗?」
「会吗?这是我遇过最随便的吻。」
这傢伙到底多喜欢亲吻?
察觉他就是想要再一次,加米尼索性不理他。
「赫非斯辛......」
一会儿加米尼看着被拿进来的大地图,却感觉到那傢伙凑到自己耳边低沉的说道。
「吻我。」
「......」
加米尼对上他没有笑意的眼睛,最后还是没说话,可是才凑近他唇边,却发现一旁突然安静了。
......。
拿着地图的托勒密手停在半空中,而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这边。
「......。」
太过呆滞的托勒密让一旁赛流古清清喉咙,抓住他的手。
「天神在上,托勒密,你可别倒下。」
加米尼从来不觉得自己对这两个人有任何义务,可是此刻托勒密呆滞的模样却让他一阵罪恶感,对方张开口好几次还是没说话。
「......嗯。」
加米尼呆滞好一阵才移开自己身子,然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说起来,在他跟亚历山大要好起来之前,就属托勒密最疼爱自己,虽然对加米尼来说,温柔细心的托勒密根本就像兄长,可是伤害他却不是自己所愿。
「大不了晚上陪你喝酒,好吗?托勒密,你再这表情我都想掉泪了。」赛流古叹口气说道。
「托勒密,你在看什麽?」
原本气氛已经够诡异,可是亚历山大突然开口,而且语带挑衅让加米尼一惊。
「你在惊讶什麽?」
「......。」
如果说托勒密刚刚的是震惊,现在跟自己好友怒目而视简直让他无比受伤,可是男孩子的自尊他当然有,一会儿沉默之后他皱起眉头。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亚历山大,在你碰他之前,赫非斯辛本来就是我的了。」
「不对,如果你要追溯以前,最早以前他是我的。」亚历山大露出一丝浅笑,周围好几个人出声想阻止,但托勒密拳头一握。
「他根本没有答应过你,而且,菲力的儿子,你像宙斯一样三心两意,你早就不要他了。」
这次连加米尼都可以看出亚历山大眉头一抽,因为那个称呼。
「好了,托勒密,这种事不用公开说--虽然大家都知道。」
赛流古意图舒缓紧张的气氛,而加米尼显然吓傻了,尤其看到托勒密起身。
「托勒密,菲力的儿子没有必要跟菲力的私生子一般见识。」
「亚历山大......」
这一次赛流古扶额,一旁的依奥拉斯抱着卡山得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这是什麽烂剧情!加米尼几乎抱头,只有老肥皂剧才会出现这种桥段不是吗?
而且他早知道有这种传闻,后世历史学家对托勒密的身世有不同说法,有人说他的确有可能是菲力的私生子,加米尼之前问过他时,他受伤的表情再明显不过,而现在亚历山大竟然攻击这一点。
「我或许是私生子,但你不也是?亚历山大,你母亲怀你的时候菲力正出征希腊!」
亚历山大原本只是坐着,可是他一站起身,所有人都涌上来要把两个人拉住。
「收回那句话,托勒密。」亚历山大不动声色,但嘴唇紧闭。
「你这是叛乱。」
「好了,两位,没有必要把对少年的争吵拉到这种问题上来!」
几个跟加米尼演戏的伯里斯、多特、提伯斯想要制住场面,是两个人视线还是望穿众人
的死盯着对方。
几乎所有人声音都溷在一块,可是加米尼却见亚历山大一瞄后方,才顺着他视线看到罗勒斯--所有人裡只有他不动声色,可是一跟他对上视线,昨晚他们从树林逃跑时跟罗勒斯对上眼的记忆突然浮现。
他有看到我?
「吵什麽?」
门口的亚里斯多德不知何时进辩论厅的,可是似乎是他第二声厉喝才让所有人停下。
「地图来了吗?」
老人一进门,沙哑宏亮的声音立刻让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纷纷找了个位子坐下。
「我以为王家学院学生应该正在讨论出兵的事,结果竟然是最无聊的话题--谁是私生子。这是你们的辩论议题?那我们一定输给希腊同盟了。」
好不容易为了争吵能够停下而鬆一口气,加米尼却是看到亚里斯多德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赫非斯辛,到西楼我的温室去。」
「啊,好......」加米尼肩膀一僵,在众人目光下站起身子:结果要被处罚的是我吗?
「其他人给我听好了,王家学院什麽都教,就是不教你们争辩谁的父亲是谁。要知道的来跟我请假,我让你们去妓院找你们母亲问。」
恶狠狠的几句话还外加污辱,加米尼听得都张大嘴,不过这些身份尊贵的贵族学生倒是没一个开口。
「陛下已经表示,王家学院这学期的课程会上完,出兵是夏季的事,所以少穷紧张了,,这堂课不上了,全部滚出去。」
又是低低一声,这一次所有人都只好站起身鱼贯而出。
以为自己会被处罚的加米尼到了亚里斯多德种植植物的温室,那位于西楼教师办公室、图书馆那栋楼最上。
「为什麽要来温室?」
加米尼暗自看了看这个种满奇怪植物的房间,因为位于顶楼,阳光从上投射入,可是挡着用木头编织的网子,所以太阳不至于太大。
如果要被骂,应该是去亚里斯多德的书房吧。加米尼正感到奇怪,就见老人拿着铲子出现在入口。
「过来,我要鬆土。」
「嗯?只是叫我来鬆土的吗?」加米尼接过铲子开始帮忙他弄一些在地上的空土,见亚里斯多德拿了些种子放进去。
「当然不是,我要问你几件事,可是现在是我每天到温室来的时间,所以你得帮忙。」
其实有点像歪理,但加米尼还是照做。
「铲鬆点,之前种的艾草已经给依奥拉斯拿去做酒神仪式的酒了,欧迈尼斯也送了点给米萨村的医生,所以得再种。」
说到这个加米尼就想到,就是罗勒斯要在那酒裡下毒,所以才要栽赃给调製的依奥拉斯。
可是真的只要不喝下去就没事了吗?加米尼想起亚历山大的嘱咐更是疑惑,而且他几乎忘了,昨晚他们上马时,罗勒斯很有可能有认出他......
「动作俐落点......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一边用一样语气放入种子,突然问道的老人让他差点反应不过来。
「没有。」加米尼加快动作摇摇头。
「什麽都没想起来?」
怎麽可能会想起来呢?真想要想起的,还是之前自己离开教授家之后的记忆吧。那个时候的回忆一团模煳,为什麽最后出现在水裡他没有记忆,难道要去河边才能想起吗?
「赫非斯辛,我听到有谣言说,你溺水之后突然会预言了。」
一阵沉默之后,加米尼根本没发现亚里斯多德锐利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可是那些话让他一愣。
「谣言?」
「上次辩论课你提了第四次神圣战争,你老实告诉我,那是你的判断还是一个预言?」
跟他明亮的眼睛对上,加米尼几乎无法说谎,其实这一阵子因为亚历山大的警告,他早就非常小心,绝对不说出不符合时代的话。
真想一口气告诉他......如果不是加米尼乐观的个性,这种情况应该会把人逼疯,可是告诉这个智者又能怎麽样呢?
然后,越是跟这些人相处,不论是亚历山大、双胞胎或是赛流古、托勒密,温柔的欧迈尼斯,加米尼几乎没发现,他自己放了越来越多感情,可是这样真的对吗?
我想回家,可是......家到底在哪?
身处在历史的洪流裡,一开始他的确兴奋不已,可是如今,他感到害怕。
会不会永远回不去,有一天他就把现代一切记忆都遗忘?
「我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
加米尼最后还是开口了,亚里斯德还是放着种子。
「我知道一些会发生的事,又对自己感到疑惑,身体跟心裡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一次虽然他停止了铲土,亚里斯多德也没说话,一会儿只是沉沉看着他。
「一直以来,我教导学生都是用『形上学』,我的老师柏拉图这麽说的:一定要用逻辑推理去解决感知无法解释的问题。」
「我的哲学一向很差。」加米尼苦笑了,可是亚里斯多德瞪大双眼。
「你以前很喜欢顶嘴,常常用一些不是哲学的观念来说服我,可是此刻你面对的问题很简单:『我』之所以为『我』,是因为身体还是灵魂?」
加米尼短短的一想。「是灵魂。」
「以前你告诉我,是身体。」亚里斯多德放下种子的袋子。
「身体会改变,今天的你比昨天瘦了,你就不是你了吗?」
「这麽说的话,灵魂也会......」
「没错!」
亚里斯多德突然宏亮的应道,指着加米尼时他一愣。
「心理会改变,感情会变,再好吃的食物也会吃腻,可是食物并没有改变,是我们的感觉变了。」
「......。」被老人沉稳的脸色,可是发着光的双眼看着,加米尼无意识放下铲子。
「身体跟心灵都在改变,两者都没有恆久,那『我』到底是什麽呢?」
「『我』?」加米尼眼睛一眨也没眨,感觉到透过亚里斯多德的言语,心裡像是有什麽解开,却也同时锁得更紧。
「『我』是谁?」
本以为亚里斯多德会回答自己,可是他突然一笑,这种表情加米尼从未在他身上看过,苦涩、无奈,却又如此睿智。
「我告诉你,这是哲学最根本的问题。」
他说着在加米尼鼻子上一点。
「而就连我的老师柏拉图,或者是最杰出的哲学家,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回答。」
「的确......。」加米尼好一阵后点点头。
「所以--」他又是拿起种子的袋子。「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自己的答桉,或是在寻找着答桉中活着。」
「你的答桉是什麽呢?」
老人又是丢了几颗种子。
「意志,人有这个所以存在,这是我目前的答桉。」
意志?
恐怕没有比这个更让加米尼茫然的回答,可是......明明是纠结着的难题,被这个哲人一解释,他突然觉得负担少了大半。
「我会去找自己的答桉的。」
加米尼说,这一次亚里斯多德挑起眉毛,虽然没有笑,但是在他刚铲鬆的土裡加了一颗种子。
*
「喝!喝喝!」
早上的剑击场上又是好几组人马在练习,已经到了运动会前最后日子,除了因为战争带来的气氛,学生间也会交头接耳一些外头的谣言,加上运动会的竞赛,那种氛围前所未有。
加米尼分配到跟李奥那一组练剑,两个人热热身子后格外顺手,汗水都溼透衣服滴到沙土地上。
「你也不是那麽差嘛。」
停下来休息时,李奥那递了自己毛巾给加米尼说道。
虽然一开始是个凶巴巴的男孩,不过加米尼自从跟他练剑之后,李奥那虽然嘴巴上还是一样凶狠,但教导剑击却是非常仔细,加米尼进步神速都归功于他。
「这都要感谢你啊!」加米尼擦擦脸笑道,对方果然不出所料斥了一声。
「......蠢蛋。」
「喂,李奥那,你的长者会是谁?」
「噗!」
一会儿休息,加米尼盯着李奥那问道,害他正舀起一点水喝时把嘴裡所有的液体都喷了出来。
他擦擦嘴瞪了加米尼一眼。「那干你什麽事?」
其实加米尼一开始也不太瞭解少年爱风俗,但慢慢久了也知道,几乎所有男孩子十二岁开始就可以选择长者,依奥拉斯跟着教师巴西尔,因此也跟着他学医术,卡山得虽然喜欢欧迈尼斯,不过对方就是不知道,其他少年像是奇里斯、格门勒等等都有长者,而且会因为对方的所长学到不少东西,不过,李奥那似乎不管文科、武术都很强,甚至胜过很多长者,然后又长相俊俏,以少年来说就是抢手货,不过也许是太凶狠,很多人不敢对他开口。
「干麽?」看着加米尼摸着下巴盯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奥那问道。
「长者裡面,你最讨厌谁?」加米尼问。
「当然是赛流古。」李奥那轻斥一声。
「喔!原来如此,你最喜欢他。」
加米尼点点头--因为早就发现对方是说卡山得语的人,所以才这麽问,结果果然看到李奥那鼻尖一红。
「我最讨厌那个娘娘腔好吗......」
「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
不知何时出现在加米尼身后的赛流古笑嘻嘻的说道,可是一对上李奥那的视线,脸色一变。
「你这个小阿基里斯*在这裡做什麽?」
(*阿基里斯:希腊神话裡的将领之一,以脾气暴躁、力大、破坏力惊人着称)
「你才是阿杜尼斯*吧!」李奥那更凶狠的回骂。
(阿杜尼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常被引申为花花公子)
「嗯。」赛流古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我当作是讚美,毕竟那可是个漂亮的男孩......」
「那西瑟斯*!」
李奥那冷笑一声,这一次赛流古倒是一句话都回不出来,只看着李奥那俐落的转身离去。
(*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但爱上了自己的倒影而无法从池塘边离开,终于憔悴而死)
「真是不可爱!」
这种引经据典的吵架我根本无法参与或劝架......加米尼暗想着,几乎没发现赛流古又偷偷扯了扯他的凯顿下摆,嘴还贴到他耳边,让他身子一毛。
「内裤今天有没有穿好啊......」
「谢了,不过我每天都穿得很好。」加米尼用手肘推推他,这傢伙才收敛点,但拿起加米尼手中的布条。
「来,我看看练战车你这个小狐狸跟谁一组。」
「说到这个......」
加米尼脸色一沉,看了看手中的布条号码。
「我心裡只希望不要是那两个人其中之一......」
亚历山大或是托勒密,这几天这两个人气氛还是糟得很,几乎只要有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就绝对不进那房间,加米尼一开始不想跟这件事牵扯上关係,可是想了想,或许他应该跟托勒密说明之前的事--当初赫非斯辛是为了知道谁是荷米斯才亲近他,可是对于疼爱自己的托勒密,这似乎又是种打击?
结果--偏偏心裡越是祈祷不要,结果就是抽到托勒密。
「赫非斯辛,你是五号?」托勒密笑着走近。「我教你战车--」
呼啸一声一台战车就掠过他们前面中间停下,亚历山大一眼也没看托勒密,对加米尼伸伸手。
「过来。」
--跟加米尼预料的一样,旁边好些人都停下动作,有几个人还预备要上前阻止可能的争吵,而托勒密压低眉头。
「你这是干什麽?」
「带我的少年去练战车。」亚历山大挑起眉毛,看加米尼对赛流古使眼色求救,更是把他拉上战车。
「亚历山大,你是瞎眼了吗?我手上的布条写着『五』。」
「托勒密,你眼花了吗?他身上写着『亚历山大』。」冷笑一声的傢伙还在加米尼脖子边一吻。
「......你会惹祸上身,跟你父亲一样。」
一阵沉默之后,托勒密低沉的说道,那让气氛更是紧绷,而亚历山大只让战车扬起一阵尘土以示回覆。
「手抓这裡,背挺直。」亚历山大让加米尼背贴着自己,这才把缰绳交给他,见对方都没有动作,一会儿驶到树林间的战车,低下头才发现加米尼死瞪着自己。
「怎麽了?」
「你到底在做什麽?」加米尼死盯着对方,看到他露出笑容。
「教你练战车呀,不是你之前要求的吗?」亚历山大轻驾起战车。
「不是说这个,你跟托勒密这样根本没好处。」
夏季要往南方战争,一个国王的儿子,一个是贵族之子,到时候理所当然都要参战,结果现在变成反目.......。
「会吗?」亚历山大摸摸自己下巴。「我看托勒密很乐在其中啊--喂!」
看加米尼转头要跳下战车,亚历山大急忙勒马。